第十五章 生平绝学（上）
冯天罡左手一扬，右手长剑斜指向上，摆出一招“风平浪静”的姿势，乃是礼重对手的起手式。邹通见他彬彬有礼，脸色立时缓和下来，说：“你这叫什么剑法？”冯天罡答道：“无渡惊云剑法，是本派的最高绝学。”邹通说：“听名字倒也不错，但不知是不是当真厉害。好了，你给我听着，要是你再败给我，林俊轩就得跟我走，你可不能再耍赖了。”冯天罡笑着说：“邹师叔此言差矣，第一，我未曾败给你，第二，我可从来没有耍赖。”邹通哼了一声，说：“废话少说，快来吧。”
冯天罡上身前倾，长剑递出，一招“山云初起”平胸刺去。这一剑去势甚慢，宛如一片淡淡的薄云轻轻飘动，又柔和又软锦。邹通忍不住哈哈大笑，说：“这剑法拿去切菜的话，倒也真厉害啊！”随手挥刀挡格，岂知刀剑相交，手臂竟蓦地颤了一下，不由大吃一惊。冯天罡手臂一兜，使出一招“云聚雾罩”，横斩他中盘腰腹。这一剑去势轻柔飘渺，仍似浮云一般，但邹通已不敢怠慢，立即使一招“鸾凤和鸣”拒住来招，反手又攻出一招“凤遨重天”。冯天罡长剑一迎一贴，一退一旋，一推一挑，将他的攻势尽数化去。
“仙凤朝阳刀法”中的“双凤式”，先前对付苍浪剑法尚且显得威力无穷，这时在“无渡惊云剑法”面前却是难以舒展，只斗得十来个回合，已是相形见拙。邹通手上加劲，使出“三凤式”的招数，每一招都舞出三道金光，即时将局面持平。二人互相对攻，一时间斗得难分难解。
只见刀光剑影来回飞舞，混成一片，仿佛三只凤凰群歌起舞，在一片云彩中盘旋遨翔。冯天罡长剑越舞越快，越舞越重，初时尚且像朵朵浮云，轻柔软锦，到得后来，已渐渐转化成层层密云，威力更见浑厚。邹通长刀不住圈转，金光绕成一团，三只凤凰越舞越凶猛，在云层中来回穿插，毫不示弱。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对拆了两百多个回合，依然难分轩轾。点苍派弟子跟随冯天罡多时，虽知他武功绝顶，剑法通神，但几乎从未见他使过无渡惊云剑法，此时见二人相斗如此激烈，不由看得目眩神驰。韩冰儿、段国容等均想：“师父这剑法虚无缥缈，变化多端，正好仿似玉局峰上的望夫云，难怪取名‘无渡惊云剑’了。”
林俊轩比众弟子更加入迷，目不转睛地望着二人相斗，心想：“初时在邓州见到冰儿与那官兵头领交手时，我还暗赞他们武功精妙，打斗精彩，此刻见到这两大绝顶高手的颠峰对决，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真正的精彩。唉，要是古彪那家伙见到这场面，定叫他觉得自己渺小到连蚂蚁都不如！”
那边二人刀来剑往，凤舞云端，又互拆了几十个回合。冯天罡剑势越来越凝厚，越来越浓重，仿佛是阴云密聚，变成一大团阴沉的乌云，将邹通的刀光团团包围。邹通奋力抵挡，仍然不落下风。突然间，冯天罡剑势一变，倏地连刺四剑，先前乌云压顶之势不破自散，但剑招迅急猛烈，宛如疾风掠空而过，力量更有过之。邹通心中一凛，立即使出一招“凤凰摆尾”招架，刹那间“当当当”响了三下，竟来不及抵挡最后一剑，只得向后跃退，避开剑招。冯天罡疾风般赶上，刷刷刷刷又是四剑，邹通举刀抵挡，又向后退了一步。如此斗得七八个回合，邹通连退七八几步，到得第十招时，突然大喝一声，长刀猛劈而出。只听“当当当当”四下声响，这一刀竟生出四重叠影！
冯天罡微微一怔，但手中动作并没有停下，刹那间又刺了好几剑。邹通使开“四凤式”的招数，将来招一一拆解。数十招过后，冯天罡长剑越舞越急，越舞越猛，剑气逼人，犹如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邹通不敢再抢攻，只采守势，使刀护住身周，全力应战。冯天罡攻势虽猛，但始终未能冲破对方严密的防线，一时间相持不下。
剑术之道，本来以轻灵多变取胜，而刀术之道，则是招式沉猛，以大开大阖为主，然而二人斗到斯处，竟然完全反倒过来，冯天罡剑法大开大阖，狂劈猛砍，邹通刀法轻灵飘逸，变化多端。旁人见到此情此景，无不暗暗称奇，但也无不叹为观止。
两百多个回合过去，邹通已渐落下风。冯天罡暗加劲力，一阵又一阵狂风式的进攻相继而至。邹通时而退后，时而向旁跃开，偶尔反还一两招，但始终是以防守为主。只见寒光掠影舞成一团，已分不出哪些是刀光，哪些是剑影，但隐隐约约看到，四只凤凰左舞右摆，在强烈的暴风面前节节缩退，到得后来，已是难以抵挡。蓦地里邹通大呼一声，陡出一刀，奋力向冯天罡挑去。只听“啷”的一声，长刀竟冲开重重剑影，划向冯天罡颈侧。冯天罡急速向右跃去，刚好避过。
邹通乘势赶上，倏地劈出两刀，登时漫天刀影飞向冯天罡。冯天罡大踏一步，猛砍两剑，以硬碰硬。只听当当数声，刀剑相交，撞得火花四溅，冯天罡猛觉手臂一震，虎口隐隐作痛。邹通大步跨上，一刀当头劈落，冯天罡举剑相挡，手臂又是一颤。邹通大斩大劈，步步进逼，一下子连攻了十几招。
邹通先前的招式飘忽多变，大违刀法之道，此时刀势猛烈无比，已恢复正常路数，但威力比起平常刀法却是远远胜过。冯天罡跟他拼了几下，自知不妥，再次手上加劲，剑招更显强猛，由本来的狂风大作，转变为暴风肆虐之势。邹通越斗越吃力，反变得一步一步向后缩退。又斗十数回合，邹通忽地呼喝一声，向后大跃一步，再复猱身扑上，飞劈一刀。只见五道金光迅捷无伦地掠过长空，径向冯天罡击去，冯天罡见来势刚猛无俦，不敢大意，迅速双手持柄硬劈一剑。“锵”的一下刀剑相碰，冯天罡双臂一震，向后退出一步。
冯天罡这一惊非同小可，暗想：“我生平遇敌无数，每每在危急关头，只要使上这‘暴风式’，总能化险为夷，然而这时竟在他的刀法面前吃亏，难道他武功当真如此深厚，尚在我之上？”
邹通见到他脸上惊讶之色，不禁喜上心头，立即猱身而上，使开“五凤式”的招式，展开一大轮急攻。冯天罡极力抵挡，被逼得节节败退。点苍派弟子见到师父暂落下风，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有杨复兴一人脸色凝重，眉头紧皱，说道：“竟然连师父最厉害的武功也打不赢他，这下可糟糕了！”众人大惊，忙问：“这已经是师父最厉害的武功了？”杨复兴说：“没错，我跟随师父近二十年，就只见他使过三次，而每当使将出来，总能扭转乾坤，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这一次竟……”
这时候，冯天罡剑势再变，长剑刺、劈、撩、点、砍、穿、截、挑，犹如风号浪吼一般，但不管他剑招如何精妙多变，邹通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狂劈猛砍。如此斗得二三十回合，冯天罡开始应付维艰，当下招式又再一变，剑走偏锋，旁敲侧击。邹通却不理会，长刀照劈不误，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冯天罡心想：“我剑招轻灵，他刀劲猛烈，我刺中他，他并无大碍，但要是被他劈中的话，却是不死也重伤了。这种打法当真难缠，难道真的要……”眼见长刀又是猛地砍来，再不遑多想，举剑奋力架开来刀，然后急向后跃出五六步。邹通一愣，说：“这算什么呀，逃跑吗？”冯天罡没有吭声，径自扎着四平大马，运气储劲，蓄势待发。
邹通当即恍然，立刻一跃而上，挥刀劈去。冯天罡嗥叫一声，大踏一步，刷刷刷连出几剑，气势仿如波涛澎湃，浩浩荡荡地翻腾过去。只听“锵”的一声大响，二人均是退后半步。
杨复兴又惊又喜，兴奋地说：“原来如此！原来无渡惊云剑还有此一着！”韩冰儿和段国容齐声问道：“原来什么？”杨复兴说：“自己想想，看看望夫云是怎么样的。”两人略一思索，均说：“原来如此！”
林俊轩被他们说得一头雾水，便走到韩冰儿身后，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原来什么啊？什么望夫云？”
“传说当年南诏国王之女与猎人相爱，逃到点苍山玉局峰顶结为夫妻。公主难耐高山寒冷，猎人便到海东罗荃寺盗取法师冬暖夏凉的袈裟，结果不幸被罗荃法师发觉，将其打入洱海化为石骡。公主望夫不归，忧郁而死，精气化为云，此云便是我们所说的‘望夫云’。每当此云出现，洱海便浊浪排空，这是公主要吹开海水，看到葬身海底的丈夫。”
林俊轩心下纳闷，说：“这传说跟你们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啊？”
“望夫云不单单是传说，而且还是真实存在的。每年冬春季节，望夫云常出现于玉局峰顶，此云出现后洱海随即狂风大作，掀起阵阵惊涛骇浪，渔船不能出海，因此望夫云又被称为‘无渡云’。”
林俊轩还是不明所以，又问：“即便是这样，那又怎地？”韩冰儿说：“初时我们见师父剑招轻柔飘忽，只道这剑法是模仿望夫云，没想到居然连此云出现后的‘狂风大作’、‘惊涛骇浪’也融汇其中，当真巧妙绝伦。”林俊轩也即恍然，拍腿说：“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