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波突起

宋远桥、殷梨亭愕然。良久,宋远桥才眉头一皱,缓缓道:“这这等大事,在下还需禀告恩师,请他老人家定夺。”

灭绝道:“事关重大,确实要告知张真人一声。”

宋远桥问道:“师太,在下不解,咱们向来与那明教井水不犯河水,为此今次”灭绝断然出声打断道:“什么明教?是魔教。”

宋远桥眉头皱得更加深了,他早知因为当年孤鸿子的缘故,灭绝一直对明教无甚好感,然左思右想,均猜不透为何此次灭绝竟然如此决绝!

灭绝望着宋远桥与殷梨亭二人道:“魔教中人倒行逆施,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不灭不足以平民愤。”

宋远桥道:“师太,我承认明魔教当中是良莠不济,有些害群之马。但他们中间也有不少英雄豪杰,一直以抗元为己任。咱们若是是非不分,就此杀上光明顶,那咱们与他们又有何异?”

灭绝轻叹一声,忽然站起来对二人弯腰行礼,跟着道:“宋大侠,殷六侠。有些话事关峨嵋、武当的声誉,原本贫尼是不想说的。但是若是不说,你们肯定以为我是为了一己之私才挑起这场大战的。”

宋远桥、殷梨亭二人对视一眼,皆瞧出对方眼中的疑惑之色,只听得灭绝又道:“本来我当年同张真人商议,将晓芙这个孩子许配给殷六侠,是为了加深贵我两派的情谊。岂料”

殷梨亭浑身一颤,追问道:“岂料如何?”事关他未婚妻,令的原本从容的他一下子失了方寸。

灭绝怒道:“十余年前,我命晓芙这孩子下山查探金毛狮王谢逊的踪迹,却不曾想,这苦命的孩子竟然被一个猪狗不如的淫徒看上了,仗着武功高强将之强掳了去,坏了她的清白之后飘然远去。后来这孩子有了身孕,又不敢跟我说,只好一个人偷偷将孩子生下来养大。这也是为何,每次我逼她完婚,她总是推三阻四的原因。”

殷梨亭闻言一呆,继而浑身巨震,回过头去,望着灭绝师太,脸上露出惨然之色,嗫嚅道:“师太你说纪姑娘她”

灭绝师太嘶哑着嗓子道:“不错。我也是五六年前才知道的,不过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我始终隐忍不言,只告诉你她下落不明,其实她这几年一直同那个淫徒在一起。我数次想接她回峨嵋,无奈一身武功却不是那淫徒的对手。”她知要说服武当派上下,须得拿纪晓芙之事当借口,是以隐瞒了部分真相,为的就是要刺激殷梨亭。她恨杨逍恨到了骨子里,所以只要能够对付他,哪怕做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也心甘情愿。

殷梨亭嘶吼道:“是谁?到底是谁?”

灭绝师太咬牙一字一句的道:“魔教光明左使杨逍。”

殷梨亭铁青着脸,大声道:“杨逍,杨逍,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自古以来,仇大莫过于杀父夺妻,如今他未婚妻被人强行掳去,怎教他不嘶声竭力的破口大骂?

宋远桥面上亦不大好看,武当七侠情同手足,如今殷梨亭受此大辱,他亦感同身受,心中其实已经同意联合各大派出兵攻抗明教事宜。当下又与灭绝二人商议了一些细节,问明出发时日,这才与殷梨亭马不停蹄的回了武当山。

说道这里,武当派上下早已同仇敌忾,对着明教一片声讨。只有张无忌心中对殷梨亭升起一股同情之余,更多的却还是担忧。此事他当年早知,见过灭绝与杨逍二人动手,后来年纪渐长,蒙灵智教导,已能明了其中的是非。不错,杨逍是有不对之处,然瞧纪晓芙替杨不悔取的名字便能知道,二人可以说是情投意合,细究下来,此事也不算杨逍一人的错了。可是二人在一起,纪晓芙违背了师命不说,更是令峨嵋、武当两派面上无光,又怎叫殷梨亭他们不愤慨?

张无忌瞧着诸位师叔师伯们在商议出兵围剿光明顶之事,眉头大皱,心想:“祖师爷爷他老人家难得早已料到会出现这般情形不成?否则又如何会叫我一定要当上明教教主,然后再用力化解双方的矛盾恩怨呢?”他眼中掠过一抹忧色,又想:“可是双方如今势同水火,单凭我一人,想要化解双方的矛盾,何其艰难?”他思虑良久,一直未能拿出一个好主意出来,倚在门边,瞧着殿外怔怔出神。

张三丰听完宋远桥的禀告,又见殷梨亭眼眶通红,眼神回来的路上哭过,心中也自升起一股对杨逍的怒气,忽然问宋远桥道:“远桥,依你之见,咱们武当派去是不去?”他近年来早就不管俗务,实则宋远桥才是真正的武当掌门,况且宋远桥于这方面做得甚好,是以这才出言相询。

宋远桥略一思索便道:“只怕咱们还非去不可。”

张三丰道:“哦?如何说?”

宋远桥道:“且不说因为六弟的缘故,咱们便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此话一出,张三丰微微点头,殷梨亭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感激,只听宋远桥又道:“单说此次少林、峨嵋、华山、崆峒等派均已答应联手,若是咱们武当派不去,岂非落人口实?”说到这里,他已看出张三丰等人甚是意动,又加重几分语气道:“明教当年早在阳顶天在位之时,就在江湖当中掀起诺大的波澜。若非灵智老前辈及大林寺诸位高僧慈悲,哪还容他们逍遥至今?可是他们非但不反省,反而变本加厉。他们当中不但有杨逍这等淫徒,更有韦一笑这等吸血妖人,如今咱们六大派联手,也是为了替天行道。”

张三丰点点头道:“你说得不差,既如此,便回复灭绝师太罢,就说咱们武当派定会如约而至。”宋远桥等人轰然领命,当即吩咐武当弟子做好准备。

一晃,又是数日。这数日中,武当上下人人加紧磨练,武功浅的磨刀砺剑,武功深的练气运劲,自从听了纪晓芙的事情之后,武当上下无不感同身受,这口怨气可实在憋得狠了。

只有张无忌始终不大开心,他数次想将心中想法禀告给太师傅,然每次见到师叔师伯们对杨逍及明教均十分愤慨,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无奈之下,只好书信一封,将此种缘由详加赘述,然后请教灵智该如何行事。

待到半月之后,大林寺忽然传回书信,张无忌看罢之后,当即将信烧毁,然后找上张三丰等人,言及周芷若出来已久,需送她回古墓当中。张三丰等人自无不肯,张无忌、周芷若二人第二日便下了武当山。二人快马加鞭,张无忌将周芷若送回古墓之后,便独自一人前往光明顶。

他这一来一回,已过去月余,等他到了西北之地时,形势已然甚是紧张。不过他这数月一直忙于赶路,倒是不知道局势如何。一日西行,走出百余里,已是正午,赤日当头,虽在隆冬,亦觉炎热。正行之际,西北方忽地传来隐隐几声兵刃相交和呼叱之声,他当即加快脚步,展开轻功向声音来处疾驰。

奔行不久,就见前面出现几个相互跳荡激斗的人形,奔到近处,见是三个白袍道人手持兵刃,围攻一个中年汉子。三个道人左手衣袖上都绣着个红色火焰,显是魔教中人。那中年汉子手舞长剑,剑光闪烁,和三道斗得甚为激烈,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

他目力惊人,一眼认出那中年汉子正是六叔殷梨亭,正欲上前相助,忽然又想起灵智的嘱咐,心道:“张无忌啊张无忌,祖师爷爷命你化解双方恩怨,倘若你帮着六叔伤了明教的好汉,又谈何坐上明教教主之位?更遑论化解双方恩怨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又生生停下脚步。他这么一缓,场中早已生出变化,不知何时峨嵋派众人已来到跟前,殷梨亭更是大发神威,将三个道人斩于剑下。

张无忌隐在暗处,重重一叹,只听得殷梨亭对着灭绝师太道:“敝派大师兄率领众师弟及第三代弟子,一共三十二人,已到了一线峡畔。晚辈奉大师兄之命,前来迎接掌门师太及诸位师姊、师兄。”灭绝师太道:“好,还是武当派先到了。可和妖人接过仗么?”殷梨亭道:“曾和魔教的木、火两旗交战三次,杀了几名妖人,七师弟莫声谷受了一点伤。”

张无忌眼中闪过担忧之色,知殷梨亭虽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这三场恶斗定惨酷异常,以武当五侠之能,尚且杀不了魔教的掌旗使,七侠莫声谷甚至受伤。

灭绝师太又问:“贵派可曾查知光明顶上实力如何?”殷梨亭露出一丝尴尬道:“听说天鹰教等魔教支派大举赴援光明顶,有人还说,紫衫龙王和青翼蝠王也到了。”灭绝师太一怔,道:“紫衫龙王也来了么?”两人说着话并肩而行。群弟子远远跟随在后,张无忌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打量了一下方位,展开轻功狂奔。

张无忌情知六大派已至,而天鹰教等明教支派亦大举回援,再拖下去,一场恶战势必可免。当务之急,乃是按照灵智所说的办法,先以一身武功压服明教众人,当上明教教主之后,再收拢人手,与各大派商议比武定夺,而非是与他们正面厮杀。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杀孽,保留双方实力,以免中了元庭的奸计。

张无忌此时功力何等之深,全力爆发之下,直接在这沙漠当中带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忽然,黄沙中突然钻出一个青袍人来,望着张无忌远去的方向笑道:“好厉害的轻功,这人是敌是友?”他纵声长笑,向前急驰,朝着张无忌的方向追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青翼蝠王韦一笑,他名叫“一笑”,这笑声却连绵不绝,何止百笑千笑?

张无忌一惊,往后瞧去,只见一道青色身形从远处掠来,片刻之间已逼近自己周身三十余丈。张无忌大骇,双足连踏,使出大林寺不传之秘,灵智独创的“虎奔猿跃之术”奋力狂奔。

二人你追我赶,僵持了片刻,张无忌体内真气流转,越奔越快,但韦一笑快得更加厉害。眼见初时和他相距三十余丈,到后来变成二十余丈、十余丈直至二人并肩而立。张无忌见来人一身青袍,面色苍白,心中一动,出声问道:“前辈莫非是青翼蝠王韦一笑韦前辈?”

韦一笑登时一惊,自忖:“老子一身轻功自认天下无双,但是已竭尽平生之力才追上这小子,别说开口说话,便换错了一口气也不成。这小子随口说话,居然足下丝毫不慢,那是什么功夫?”他陡然间停步,张无忌一窜已在数丈之外,忙转身回头,抬手瞧着他。

韦一笑道:“小兄弟是什么人?”张无忌迟疑片刻,才道:“我我叫曾阿牛。”韦一笑心念一动,想到:“这小子名字普普通通,但一身武功却如此怪异。若是自己人还好,若是敌人,留着岂不是是祸胎?不行,老子不如出其不意,先制住他再说。”

韦一笑忽然身子一晃,一招“寒冰绵掌”往张无忌身上拍去,同时口中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旨在摸清楚张无忌的底细,是以这一掌看似凌厉,实则只不过用上一两分劲力。

张无忌吃了一惊,一边施展轻功避开韦一笑的手掌,一边高声道:“前辈且慢动手,晚辈绝无恶意。”他慌忙之中伸手架住韦一笑的手掌。韦一笑一喜,当即运劲于臂,向上力抬,不料竟然纹丝不动,脸上一红,又再运气。

张无忌只觉对方手上传来一股冰冷寒气,虽一开始及不上“玄冥神掌”阴毒冰冷,但劲力绵绵不绝,时间一久,与之居然不相上下。不过他有九阳神功护体,自不怕韦一笑的“寒冰绵掌”,他感到韦一笑接连运了三次劲,一次比一次大,微微一笑,真气一吐,震开对方的手臂,然后说道:“前辈,承让了。”

韦一笑愕然,指着他道:“你你小子好生邪门,居然不怕老子的‘寒冰绵掌’。”张无忌微微一笑,并不解释,韦一笑刚欲说话,忽然神色大变,望向张无忌的眼中凶光大作,抬手就往他抓去。这一抓既迅且急,与之前可谓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