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怒不可遏
灵智与胡青牛对视一眼,忙快步走了出去,只见灭绝手持倚天剑对着杨逍狂攻,当真是招招狠,剑剑辣,吓得纪晓芙花容失色,瞧得金花婆婆啧啧称奇。
因当年孤鸿子被杨逍气死的缘故,灭绝直接出家为尼,更是替自己取了“灭绝”这个法号,足见心中对杨逍以及明教的怨恨。二十余年来,灭绝心中这一股怨恨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攒越深,如今更是成了她的一块心病。若非杨逍武功高强,麾下天地风雷四门人多势众,而他又长年隐居坐忘峰,只怕早已被灭绝杀上门了。
如今见杨逍这个朝思暮想的大仇人就在眼前,灭绝哪里还能忍得住?什么高人风范,什么宗师气度全部抛在一边,刷的一声拔出倚天剑,对着他便是“绝剑”、“杀剑”里面的杀招。
灭绝手腕一抖,倚天剑发出幽幽的青光,携带着无尽的杀机朝杨逍刺去,正是一招“断情绝命”。杨逍眉头一皱,刚欲开口,只见倚天剑斜刺他左胸,守中带攻,攻中有守,又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杨逍一边避让,一边忍不住大声叫道:“灭绝,你若再不住手,休怪我无情。”
灭绝冷笑连连,倚天剑挥转,刺向杨逍右肩,仍是守中带攻、攻中有守的妙着。杨逍一凛,只觉来剑中竟没半分破绽,剑锋之上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森寒之意,除非闪避,否则绝难反击,制其要害,当下只得展开轻功横移一截,避开倚天剑凌厉的剑锋。
灭绝冷笑道:“杨逍,你不是了不起么?你不是光明左使么?怎么?如今只会躲么?”她剑尖直指,含有刺向对方喉咙之意,话语当中的杀机之烈,令旁观之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灭绝话音一落,一招“上天无路”只刺过去,杨逍侧身避开,同时出手抓向灭绝手腕,想要夺下她手中的倚天剑。灭绝冷哼一声,手腕摆动,再使一招“入地无门”,带起一道凌厉的剑气朝杨逍斩去。
二人霎时间拆了二十余招,灭绝倚天剑在手,自顾出剑,将“杀剑”、“绝剑”这两路剑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金花婆婆见她招数精奇,一些精微之处的变化似乎将天下各门各派剑法要义都兼收并蓄进去了,出手更是毫不容情,暗自庆幸,心想:“这老尼姑果然厉害,幸好之前没真的惹怒她,否则她有倚天剑在手,我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她对灭绝的深恨杨逍的原因心知肚明,心中隐隐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感,心想:“杨左使啊杨左使,当年你性子高傲,普天之下谁也瞧不起,抢到了倚天剑却抛在那孤鸿子面前,为此生生的气死了他。如今他师妹找你报仇来了,不知此刻你心中是否感到后悔呢?”
灵智瞧着灭绝一剑狠过一剑,大违出家人本分,眉头一皱,沉吟不语。胡青牛咂舌道:“好厉害的尼姑,连杨左使都不是对手。”他武功一般,瞧见灭绝压着杨逍打,不知杨逍有心相让,还以为对方武功胜过杨逍许多。
金花婆婆一见胡青牛,也顾不得在瞧交手的灭绝与杨逍,当下缓缓上前,对着胡青牛求道:“咳咳,胡先生,老婆子的来意,想必你也知道,还请你瞧在我夫妻二人一片诚心的份上,出手相救。”
胡青牛撇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我外号叫做‘见死不救’。”言下之意自是不会破例出手。他当年已算出银叶先生时日无多,只怕就在这几日,心中终究有一份不忍,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道:“金花婆婆,我虽不会出手,却可以给你指点一条明路。”他一指身边的灵智,缓缓道:“这位老前辈,医术胜过百倍,又有一颗慈悲心肠,你莫如求一求他老人家罢?”
原本听到胡青牛不愿出手,金花婆婆心中一片凄苦,哪知峰回路转,胡青牛居然说旁边这个比自己还苍老的老头医术胜他百倍,你教她夫妇二人如何不喜?金花婆婆瞧着灵智缓缓道:“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老身金花,这厢有礼了。”
岂料灵智先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跟着讽刺道:“我老人家当年便瞧出你这小丫头诡计多端,嘿嘿,想不到你装神弄鬼的本事更是不差。”
金花愕然道:“你认识老身?”她听灵智称呼她为“小丫头”,没来由的心中一慌。
灵智却不理她,望着胡青牛道:“青牛,这人你还非救不可。你不是有一个大仇人么?这两人武功还过得去,你治好了他们,再差使他们帮你报仇,如此一来,岂非大妙?”
胡青牛大为意动,只是曾当年立下誓言,除却明教之人外,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救,一时间眼神闪烁不定。灵智摇摇头笑道:“小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这两人正是明教中人。”
胡青牛眼中闪过不信之色,道:“这如何可能?倘若他们是我明教中人,大可直接表明身份,我自会替银叶先生尽力诊治。”
灵智笑道:“这当中的缘由,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不过她却是你明教中人无疑。”说罢,转头瞧着金花婆婆问道:“我说得对么?黛绮丝,或者说紫衫龙王。”
金花婆婆,或者说黛绮丝被灵智一口道破身份,愕然的望着他道:“你到底是人是鬼?”灵智微微一笑,背负着双手不言不语,一时间显得十分高深莫测。胡青牛失声道:“什么?紫衫龙王?”
黛绮丝见身份被揭穿,也无须刻意哑着嗓子说话了,当下回复了原来的声音,苦笑道:“不错,我正是黛绮丝,不过我多年之前早已破教出门,紫杉龙王之名提也休提。”
胡青牛见她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声音却清脆无比,心中诧异之极。传言紫杉龙王样貌极美,当年更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只听这声音,胡青牛便对这话深信不疑。胡青牛深吸一口气,双手结明王印,对着黛绮丝大礼参拜道:“明教胡青牛参见紫衫龙王,之前不知龙王身份,多有得罪,还望龙王莫怪。”
黛绮丝有求于人,态度自是十分温和,忙扶起他道:“胡先生多礼了,是我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又如何能怪你?”
胡青牛既得知黛绮丝的真正身份,态度自然十分热切,当下就替韩千叶把脉,过了半响才缓缓道:“韩先生中此寒毒为时已久,现下阴毒已散人五脏六腑,胶缠固结,以在下之能,并无任何把握,除非是神仙才救得他活。”说这话的同时,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灵智。
黛绮丝何等机敏,当下对着灵智深深一拜,柔声道:“还望老神仙出手,黛绮丝感激不尽。”
灵智笑道:“小丫头,你连我老人家是谁都认不出来,就叫我老神仙,明显言不由衷。既如此,我老人家又为什么要出手?”
黛绮丝眉头一皱,越发的觉得灵智的语气十分熟悉,抬头瞧着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起在何时见过此老。然他既然能一眼认出乔装打扮后的自己,又一口一个“小丫头”的叫着,显然对自己十分熟悉。
灵智恶趣味一起,捋着长须玩味的瞧着她道:“也罢,我老人家给你一点提示。不知道你这些年还有没有洗过衣裳?正巧最近我老人家身边缺一个洗衣做饭的丫头。”
黛绮丝听着这熟悉的语气,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余年前,那个一脸浓密长须的大和尚也是对自己如此道:“正好我大林寺缺一个洗衣做饭的丫头,你这几日就帮着几个小和尚洗洗衣裳罢。”她记忆中灵智的形象渐渐与眼中的老者重叠,指着灵智颤声道:“你是你,你这个老怪物怎么下了恒山了?”她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当着他的面叫他“老怪物”,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原以为灵智会生气,岂料灵智哈哈大笑道:“怎么?现在不叫我老神仙啦?嘿嘿,看来你对我老人家的怨念倒是很大啊,不就是让你洗了几件衣服么?”
黛绮丝被他这话气得不轻,索性放开心中顾忌,怒道:“什么叫才几件衣服?我每天都要洗数个时辰才能洗完,大半个月下来,岂止成千上万件?”
一旁的胡青牛与常遇春眼中闪过好奇之色,听黛绮丝这话,她当年在灵智手中吃了大亏。听闻当年明教往恒山大林寺挑战,大败而归。但是当年情形,上至阳顶天,下至五行旗教众,但凡参与之人尽皆闭口不谈,这桩悬案早令明教上下好奇不止了。胡青牛与常遇春二人对视一眼,均瞧出对方眼中隐藏的兴奋之色以及那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好奇之心。
灵智尴尬一笑,不接黛绮丝的话茬,伸手往韩千叶左腕脉搏上一搭,便知胡青牛说得不差,这人阴毒已散人五脏六腑,胶缠固结,换了任何一个医生来看,得住的结论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尽快料理后事。不过灵智是何等人物?只见他左手抓着韩千叶的右腕,右掌贴在他胸口膻中穴,直接往他体内渡入一股精纯炙烈的大日如来真气。
韩千叶只觉从他掌力传来一股热气,这股热气在体内不断游走,每至一处,那些纠缠在经脉血肉当中的阴毒霎时冰消雪融,消散得无影无踪。渐渐的,韩千叶只觉胸口越来越热,身子越来越轻,仿佛置身温泉当中,不过半炷香功夫,他全身便大汗淋漓。
灵智缓缓收回右掌,再瞧韩千叶之时,他面色已恢复了红润,脸色不复原先的苍白。韩千叶只觉腹中一片饥饿,然而四肢百骸却恢复了原有的力量。他想起这数年的艰辛,不禁喜极而泣,甚是激动的道:“前辈之恩,如同再造,韩某感激不尽,请受韩某一拜。”跟着直接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黛绮丝见原本病泱泱的丈夫一下子变得龙精虎猛,行动与正常之时并无二致,也自欣喜。她复杂的瞧了灵智一眼,原本的怨念倒有大半被感激之情替代,便也对着灵智拜了一拜。不过这一次却真诚多了。
灵智扶起二人,对着胡青牛道:“我已帮他以内力化解了体内大半寒气,剩余那一小部分深入脏腑,若是强行驱除,反而不美。况且他身子虚弱已久,根本受不了第二次冲击,你且帮他调理几天,待他身子恢复几分元气之后,再化解那剩余的寒气。”说完,微微一笑,又道:“当然,你小子若是有别的办法,尽管施为,反正以你的医术,些许寒气自难不倒你。”
胡青牛自无意见,几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将目光放在不断交手的杨逍与灭绝身上。此刻二人已斗了百余招,灭绝精修三四十年的内力渐渐显露出来。她将内力慢慢运到倚天剑上,每一剑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倚天剑本就锋利无匹,普天之下,除却屠龙刀外,再无任何兵刃与之相抗。而经过灭绝深厚的内力加持,竟在倚天剑尖形成了一道类似剑罡的剑气,青色剑气直透剑锋三尺有余,瞧得黛绮丝等人心惊不已。
初时,黛绮丝与灭绝相斗,见她剑法精奇,不胜赞叹,心中早已钦佩。跟着瞧她与杨逍交手,一上来便尽全力,心中震撼无匹,暗道初时侥幸,没有真个得罪她。如今再瞧,她剑招上的巧妙虽不难领会,但那三尺剑气委实令人心悸。于黛绮丝看来,杨逍武功虽高,赢面却不大,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当今武林之中,最负盛名的女子,除她之外,当属灭绝。她心高气傲,早想同灭绝分个高低,然而今日一见之下,对方武功之高,非但不在自己之下,剑法内功更是胜过自己不止一筹,骇异之余,寻思道:“原来这老尼姑剑法之精,一至于斯。适才她和我比剑,只怕不过使了三四成功夫。别说倚天剑尚未出鞘,只怕一身内力也没怎么动用。倘若真的性命相搏,她第一招便能用这剑气将我劈成两半。”
场中,杨逍看似凶险,实则胸有成足。他在昆仑坐忘峰隐居多年,一身武功早已深不可测。他一来有心试试自己的深浅,也来也是为瞧灭绝的精妙剑法。有时灭绝出一剑之后,旁人看到一招,必须苦苦思索才能理解其中精要所在,想了良久,方始领会。但杨逍武功见识均不在灭绝之下,其时二人早已拆了百余招,对彼此的武功招式也相当熟悉了。这招精妙的剑招到底如何拆,他是全然的视而不见了,只仗着身法精妙拉开彼此距离,而后在趁势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