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妙手回春
张三丰一入房间便对着灵智深深一礼,道:“前辈有何吩咐尽管开口,晚辈自当全力配合。”这十年来,俞岱岩被废,张翠山失踪,一直是他的心头憾事。却不想,今日百岁大寿之际,喜从天降,两桩心事全部了结,他欣喜之余,对灵智只有深深的感激。
灵智也不客气,一指点中俞岱岩昏睡穴,待他晕过去之后再命张溪松与俞莲舟二人脱去俞岱岩衣物,跟着伸手虚拖,一股无形大力稳稳将俞岱岩拖起,停在身前。灵智对着张三丰道:“三丰小子,一会儿老衲先捏碎他的断骨处,每捏断一处,你需得将盒中的‘断续接骨膏’取出一点打入其上,老衲再以大日真气将膏药融入他体内,替他恢复肌肉骨骼及坏死经脉的活力。本来也不需如此麻烦,但是老衲会同时以真气封闭他的痛感,若是你膏药跟不上老衲的手法,效果虽然也一样,但是这小子却要再次感受一番苦楚,你记住了么?”
张三丰深吸一口气,解开装着“断续接骨膏”的檀木盒子,沉声道:“记住了。”
灵智道:“好,这便开始罢。”话音一落,灵智出手如风,直接使出“大悲撕风手”当中的精妙手法,逐一摸到俞岱岩四肢凸起的断骨处,微一用力,便将他骨骼再次捏碎。他手法极快,张溪松、俞莲舟等人只瞧得一片爪影晃动,跟着便传来一阵如炒豆子一般的噼啪之声。
张三丰凝神静气,左手扣住檀木盒子,同时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捏下一部分黑色膏药甩到俞岱岩身上,跟着灵智伸手一摸,将膏药均匀的抹在俞岱岩裸露的肌肤之上,转而开始捏他下一处骨骼。
灵智双手急速飞舞,拍、打、捏、拿,每一下均暗含精妙的武功,方位拿捏之巧妙,手法之准确,只瞧得张溪松等人神驰目眩。张三丰亦不差,无论俞岱岩身子方位变换至何处,他总能恰到分毫的将药膏送至,二人配合可以说天衣无缝。
只约莫半炷香的功夫,灵智已将俞岱岩四肢断骨处重新捏碎,同时也抹好了药膏。药膏在灵智内力的化解下,已经开始缓缓渗入俞岱岩体内,令他真个身子都开始发热。灵智一边缓缓加大真气的输出程度,一边对着子远喝道:“取银针过来。”
子远不敢怠慢,忙解下腰间插满银针的布囊,摊开之后摆在灵智身侧。灵智右手不断拾起银针往俞岱岩身上扎去,不多时便插满了他周身穴道。他使针的手法与常人大不相同,常人下针,莫不小心翼翼,缓缓而下,生怕扎错位置带来负面效果。然而灵智每一针均极快,非但快,而且深,一阵比一阵深,然而俞岱岩却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触觉。
张三丰与张溪松他们从未见过这等施针的手法,子远却认得灵智所使的乃是失传已久的“四绝针”,据闻乃是由“药圣”孙思邈所创,有不可思议之能。不过这路针法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施展的,若非眼力过人,认穴精准,手臂沉稳且有力,是万万使不出这路针法的。
待灵智将他周身三百五十六处大穴全部扎满银针之后,缓缓以真气由他灵台穴灌入,自上而下,而后渗入他的四肢百骸,加速他的恢复速度。同时俞岱岩苦修多年的内力也开始缓缓发挥作用,替己疗伤。这时,灵智头顶已汗珠密布,后背也湿成一片了。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灵智缓缓收功,将银针一根根轻轻拔出,以内力将俞岱岩送到榻上之后,这才一摸额头汗水,笑道:“好了,三丰小子你每日早晚以真气替他舒缓一遍经脉,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如常,行走坐卧之间与常人无异。”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想跟人动手,尚需三个月之后。”
张三丰听见爱徒不出半月当可痊愈,心中欢喜,就要冲灵智下拜道谢。灵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行了行了,你这小子若是有心,便陪老衲多喝几杯罢。”
此话一出,张溪松面现愕然之色,子远等人也十分尴尬,倒是俞莲舟第一次见灵智之时,便瞧见他在江边烤鱼吃蟹,早已见怪不怪了。张三丰哈哈笑道:“若是前辈有雅兴,晚辈自当奉陪。”
俞岱岩只觉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在梦中,他又见到了幼年之时,师兄弟几个跟着大师兄宋远桥第一次偷偷溜出道观,偷偷跑到南岩宫后的温泉当中,泡个不亦乐乎!只把当时的南岩宫宫主,铁面道长气得直跳脚,最后跑到张三丰面前告状,最后被张三丰罚着帮铁面道长打扫宫观楼阁。
待他悠悠转醒,只见四师弟张溪松守在床边,一见自己醒来,便问道:“三哥,你觉得如何了?”
俞岱岩只觉浑身上下传来阵阵剧痛的同时并伴有一阵清凉之感,他近几年来四肢根本察觉不到任何感觉,此时竟然重新恢复了知觉,登时泪流满面。
张溪松不明所以,急道:“三哥,你倒是说话啊。灵智前辈说你不出半个月便可行走如常,你且放宽心,耐心等待。”
俞岱岩边哭边道:“四弟,我是高兴,高兴啊!”张溪松见他如此激动,心中也替他欢喜不已,当下又闻言劝慰了几句,师兄弟二人这才转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上。与他二人的高兴不同,张翠山、殷素素夫妇因为张无忌中了那“玄冥神掌”的缘故高兴不起来。
原以为凭张三丰一身深厚的纯阳内力,解这寒毒当是水到渠成之事。孰料无忌体内的阴毒掌力如跗骨之疽,就连张三丰也拿它毫无办法,只能以深厚的内力护住无忌的心脉。但是若想祛除无忌体内的寒毒,却是千难万难。
殷素素望着依旧昏迷未醒的爱子,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莫声谷见到侄儿如此模样,又见五嫂伤心欲绝,火气上涌,怒道:“五嫂,我这就去逼问那两个贼子,若是他们肯替无忌侄儿解了这寒毒还好,若是不肯,哼!”说罢,就要转身去逼问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
宋远桥眉头一皱,道:“七弟,少安毋躁。若是愚兄所料未差,只怕他们二人也拿这寒毒没办法。”此前一直是他与张三丰二人轮流往无忌体内输送内力,师徒二人倒是聊过无忌体内的情形。在他二人看来,无忌中掌只怕有段时日了。若是刚中掌之时,有人以深厚内力祛除他体内的寒气,虽然免不了受一番苦楚,却并大碍。如今拖了数日,情况却变得十分糟糕。
莫声谷脸色大变,道:“大哥,你此话当真?那那该怎么办?”便在这时,张三丰推门而入,伸手搭在张无忌的脉上,同时缓缓将自身内力分出一丝渡入无忌体内。他不渡入内力尚好,这一丝精纯的纯阳真气一入无忌体内,自然而然便激起深藏在他五脏六腑间的寒气。眼见无忌面露痛苦之色,张三丰眉头一皱,忙将那丝真气收回。
宋远桥见状,出声问道:“师傅,难道以您老人家的本事也拿这寒毒没办法?”
张三丰道:“我也不知道,成与不成,总要试试才知道。”说罢,手指连伸,点了张无忌身上十八处大穴,同时将他放在身前,双掌贴他背心,开始吸纳起他体内的寒气来。
之前由于分身无暇,他与宋远桥二人只不过以自身内力渡入无忌体内,替他护住心脉。如今瞧来似乎作用不大,他思虑一番,打算兵行险招,先将无忌体内的寒气纳入自身体内,届时再以一身深厚的纯阳真气化解掉。
张三丰并未婚娶,虽到百岁,仍是童男之体,八十余载的修为,先天至境的大宗师,那“纯阳无极功”早已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一身纯阳真气之深之纯,世所罕见。他鼓荡真气,照例先小心翼翼的往无忌体内渡入一丝内气,引起他体内寒毒的动静之后,再以特有的手法将那一丝丝寒气纳入自身体内。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张三丰体内寒气已积累了相当数量,脸上绿气闪现。张三丰睁开眼来,对着宋远桥道:“远桥,你来接替。这寒毒非同小可,你若支撑不住,便交给翠山,千万不可勉强。”说完,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以真气通走三关,鼓荡丹田中的“氤氲紫气”,将吸入体内的寒毒一丝一丝地化掉。
张三丰一边以自身真气包裹住那一丝丝寒毒,一边寻思道:“老道我早已甄至先天至境,体内真气经过脱变。这寒气也当真了得,论质地竟然与我的纯阳真气相当。可是瞧那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明明未入先天至境啊,他们是如何练成这般阴毒的真气的?奇怪奇怪。”
无怪乎张三丰诧异,原来当日动手的鹿杖客怕自己打死张无忌,非但动手之时将掌力压至不足全盛之时的一成,这几日来更是每每在无忌寒毒发作之际,将他体内的寒气纳入自身体内。如此,数日下来,张无忌体内的剩余的那丝寒气竟发生脱变,吸纳了张无忌体内的那一股“先天之气”之后,早已与鹿杖客体内的玄冥真气大不相同,非但至阴至寒,更是渗入张无忌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当中。或许,将张无忌体内的寒气称之为“先天玄冥真气”更为恰当,也难怪令张三丰等人束手无策。
武当七侠当中,宋远桥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无论是内功外功都超出俞莲舟等人一筹,至于更弱一点的殷梨亭与莫声谷二人,更是没有可比性。然而以他的内力,居然只不过支撑了两柱香的时间便牙关打颤,可见无忌体内寒毒之盛。
张翠山爱子心切,忙将无忌揽在胸前,一入手只觉得他浑身上下冰凉无比,竟把自己冻得一哆嗦。张翠山心痛之余,奋力鼓荡起全身内气将无忌体内的寒气纳入自身体内。他只盼爱子少受一点苦楚,也不管自己承受不承受得住,将他体内寒气源源不绝的纳入自身体内。如此,勉力支撑了一炷半香的时间,早已冻得浑身打颤却依旧咬紧牙关默默支撑。
张三丰将纳入体内的寒毒化解,睁开双眼瞧见张翠山的情形,喝道:“胡闹,莲舟,你来接替。”说完,一只手搭在张翠山肩头,助他化解体内寒气。
俞莲舟应道:“是。”解开长袍,将无忌抱在怀里,肌肤相贴之际不禁打了个冷战,便似怀中抱了一块寒冰相似,说道:“七弟,你叫人去生几盆炭火,越旺越好。”不久炭火点起,俞莲舟却兀自冷得难以忍耐。
不久之后,张溪松闻讯赶至,加入几人当中。如此,整整一夜,连同张三丰在内,七人轮流交替,替无忌吸纳寒气。可他体内寒气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七人连手却依旧未将无忌体内寒气化解,反而有越来越盛的趋势。殷素素瞧着在俞莲舟怀中昏睡如故的爱子,又望着端坐在地上化解寒气的张三丰等人,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没用,关键时刻竟一点忙也帮不上,越想越悲,忍不住默默垂泪。
天边泛白,七人忙活了整整一夜,早已劳瘁不堪,眼见无忌寒毒有越来越盛的趋势,张三丰等人眉头大皱,十分无奈。
殷梨亭问道:“师傅,要不,咱们去求求灵智前辈,以他老人家的功力,想必效果比咱们要好得多。”
张三丰甚是意动,宋远桥却道:“咱们受灵智前辈他老人家的恩惠已多,他老人家才耗费诺大的心力替三弟疗伤,咱们又去打搅,岂不是显得咱们武当派太过无能?”
张三丰叹了一口气,端坐在无忌背后,默默的开始吸纳起寒气起来,同时心想:“远桥说得不差,若是什么事都求到他老人家头上,岂不是显得咱们武当派太过无能了。”张翠山等人见宋远桥说得甚是有理,又瞧张三丰以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彼此对视一眼,缓缓闭目打坐起来,只等一会儿轮到自己接替。
如此,又过了大半日,眼见无忌病情依旧毫无进展,张三丰等人又不愿开口求到灵智头上,殷素素心中凄苦,心想:“你们怕丢了武当派的面子,我一个女流之辈,也不怕丢脸,你们不去,我去。”想毕,当即开口道:“师尊,诸位叔叔伯伯,你们已经累了一日一夜了,眼见无忌这孩子毫无变化,再拖下去,也不知还有没有救。我我思来想去,既然灵智前辈他老人家修为通天,或许有办法救治无忌。我这就去求灵智前辈,还请师傅恩准。”她见宋远桥面上不大好看,又加了一句:“反正我一个女流之辈,谅也不会折了武当派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