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群雄之怒

鹿杖客瞧着灵智似笑非笑的神奇,蓦的心头大怒,身子一晃,便已跨过三四丈的距离,绕到灵智身侧一掌拍出。灵智伸手一搭,立时便知对方掌力之强,竟不在当年裘千仞之下,更难得的是掌中那股极阴寒的内力如若沿着经脉冲入人体,功力不如他之人只怕霎时间便全身寒冷透骨。

不过灵智一身内力何等深厚,更别说他的大日如来真气脱胎于九阳真气,鹿杖客掌中的这股阴寒内力一入灵智体内,霎时间便被强横至极的大日如来真气消融,非但没掀起半点儿波澜,反而化作一丝极纯极阴的真气,融入灵智的真气当中,令他浑身上下乃至五脏六腑当中十分舒畅。

灵智笑道:“小子,你这掌法倒有点儿意思,一身真气竟然冰寒若斯,看来你们师傅百陨那个家伙倒有几分本事。”

灵智口中“百陨”二字一出,鹤笔翁与鹿杖客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而张三丰则满脸肃然,死死的盯着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

张三丰朗声道:“这位朋友,老道与他二人的师傅百陨道长有些牵扯,不如就让老道来打发他们如何?”他如今一百岁,修炼了八十多年。在这八十多年当中,也经历过数次大战,但若论那次印象最为深刻,当属与百陨相斗那次。当年百陨上武当山邀请张三丰助拳,双方话不投机,动起手来。二人在真武殿前一场内力比拼,实在是凶险莫测之极,每每谈及此事,张三丰均一脸侥幸之色。百陨的真气至寒至阴,若非有一身深厚的纯阳真气护身,只怕当年之战,胜负之数,或未可知。而眼前这二人既然师从百陨,那么自然学到了他那一身阴寒冰冷的功夫,张三丰怕眼前这老者有所闪失,这才越俎代庖,出言邀战。

灵智微微一笑,道:“也好,我老人家年纪大了,稍微活动一下便累得很,你愿意接手那是再好不过了。”说完,当即退往一边。

场中空闻、空性、何太冲、崆峒五老、灭绝师太等人闻言,无不觉得怪异之极,心想:“你这老儿倒真敢说,明知道今日是张真人百岁大寿,你居然敢在他面前自称老人家。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另一边,宋远桥等人已从张翠山口中得知此老两次相救,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一个个上前见礼。灵智虽然不喜这些繁琐礼节,但是知道他们是尊敬自己,便也由着他们去了。待得宋远桥等人行过礼之后,他这才对着张翠山与俞莲舟二人道:“当日我老人家不是已经告诫过你们,让你们小心在意了,怎的还是让人将无忌这个孩子给抢走了?”

张翠山与俞莲舟闻言脸上一片涨红,犹如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将头埋在胸前。灵智见状笑道:“好了好了,我老人家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无需太过自责。”

子远瞧着灵智,越瞧越是熟悉,忽然将目光落在灵智脚上的那双浆洗得微微发白的旧布芒鞋之上,浑身一颤,径直走到灵智跟前,目光灼灼的瞧着他。

灵智一拍额头,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嘴唇微动两下,传音入秘,对着子远道:“小家伙,老衲还没玩够,你可别透漏了老衲的身份。”

子远听到灵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其他人根本未察觉到灵智已然施展了传音入秘的功夫,心下再无怀疑,强行按奈住激动之色,将身后几个大林寺弟子唤来身边,低声将灵智的身份告诉他们,同时选出一人,将灵智在武当山现身的消息传回大林寺。

大林寺众僧闻言,先是眼露不可置信的神色,跟着神色甚是激动的瞧着灵智,眼中一片狂热。灵智扭头转向一旁,对他们灼热的目光视而不见,只顾着瞧着抱着张无忌失声痛哭的殷素素。

说来也巧,原本那日灵智从贺老三手中救下张无忌之后,并未将之放在心上,依旧漫无目的的江湖上游玩。他甚至连身份都未向张翠山等人吐露,可想而知,他只不过将之当为一段小插曲。不曾想,数日之后,他独坐在一间酒肆,听到有人说不少江湖门派、独行豪客已前往武当山逼问张翠山夫妇谢逊的下落,他才猛然记起,正是这场变故,才将他二人逼死在张三丰的百岁寿诞之上,令喜事化丧事。灵智略一思索,便决定上武当山化解这一段恩怨。一来,他对张三丰这个晚辈甚是看重,不想他百岁大寿之际还要经历丧徒之痛。二来,张翠山与殷素素二人也算是天下间少有的英质良才,就此自绝未免可惜。

灵智此刻武功可以说造化参天也不为过,虽然出发较晚,但是仗着神乎其神的轻功,短短三日之间,便从黄山一带赶到了武当山脚下。才至武当山脚下,正欲上山,便见两个作蒙古打扮的汉子抱着一个小孩,以极为迅速的轻功往山顶狂奔。灵智认出那小孩正是当日被他所救的张无忌,料定二人必是鹤笔翁与鹿杖客乔装打扮而成,当即不动声色的跟在二人身后,也上了武当山。

鹿杖客与鹤笔翁并肩而立,隔着丈余瞧着张三丰,眼中满是凝重。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张三丰活了一百岁,修炼了八十多年,早已突破先天至境,一身功力之深之纯可想而知。更何况二人的师傅百陨道长逝世之前反复告诫二人,若遇上张三丰万不可动手,想来他顾忌身份,当不至于出手欺负晚辈的。

张三丰眯着眼睛道:“你们两个是百陨的徒儿?”

二人对视一眼,沉声答道:“不错。”

张三丰道:“老道我同你们师傅,也算是老朋友了。他若是有心来找我叙旧,大可亲自上武当山来,却不知为何要派你们掳走老道这个徒孙?”

鹤笔翁听他话语当中,对恩师百陨虽然一口一个老朋友,但实际上却是小觑得紧,不由大怒,大声喝道:“张三丰,你也不要如此虚伪,今日这事同我师傅全没半点关系”鹿杖客见他说话之时毫无顾忌,又见群雄眼中怒火渐盛,忙咳嗽两声,打断鹤笔翁的话,上前一步朗声道:“久闻张真人大名,咱们师兄弟仰慕已久,却不知此说是否言过其实。今日我们便在天下英雄之前,斗胆请张真人不吝赐教。”

他此言一出,群雄相继耸动。张三丰成名垂七十年,当年跟他动过手的人已死得干干净净,世上再无一人。他武功到底如何了得,武林中只流传各种各样神奇的传说而已,除他嫡传的七名弟子之外,谁也没亲眼见过。但宋远桥等武当七侠威震天下,徒弟已是如此,师父的本领不言可喻。除武当两派之外的众人听这两个个籍籍无名之辈竟公然向张三丰挑战,无不大为振奋,心想今日可目睹“当世第一高手”显示武功,实不虚此行。

莫声谷道:“便是你们师傅百陨,也不过是我恩师手下败将,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同他老人家动手?想要打的话我陪你。”说罢,便要上前动手,让宋远桥一把拉住,劝道:“七弟,你急什么?恩师他老人家自有安排。”

空智眼神闪烁两下,缓缓说道:“张真人武功盖世,天下无敌,连我师兄弟三人都非张真人对手,就凭你二人,就想同张真人动手,是否太过不自量力?”空智话音一落,鹤笔翁眼中煞气升腾,而张三丰则眉头微微一皱,甚至就连灵智也瞧了他一眼。张三丰心道:“这和尚好生阴险,老道我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是若说天下无敌,那也太过可笑。倘若今日老道生受了他这顶高帽,传到大林寺诸位前辈耳中,诸位前辈岂不是要说我张三丰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张三丰瞧了一眼子远,忙道:“空智大师说笑了,天下无敌这几个字老道如数奉还,老道虽然有几分本事,但在诸位面前又哪里敢称天下无敌?”

众人心想:“张真人果然冲谦柔淡,以他老人家的武功,天下无敌四字虽说过了点,但一句武功盖世还是承受得起的。”只有空闻、空智、空性三人眼皮垂下,齐声宣了一句“阿弥陀佛”。

鹿杖客闻空智之言,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倒是鹤笔翁跃跃欲试。鹿杖客瞧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张三丰一眼,朗声道:“张真人若是不愿赐教,咱们师兄弟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这便告辞,如何?”他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差,知道张三丰自恃身份,不愿以大欺小,落了下乘。而在场的众人,无论是何太冲也好,亦或是灭绝师太等人也罢,出生名门正派,又岂肯与人过招?既如此,在张三丰不下场的情况下,论单打独斗他们又会怕谁?

只是他们忘记了,适才灵智非但从他们手中将张无忌抢走,更是抱着张无忌以单手应付他们二人联手,硬接了他们数掌而若无其事。

张三丰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二人。鹤笔翁见张三丰久不言语,大声道:“张三丰,你莫不是怕了?

宋远桥等人大怒,就在这时,灵智忽然出声道:“鹿杖客,鹤笔翁,你们二人也算少有的好手,为什么却要投靠元庭?也不怕你们楼真道的列祖列宗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么?”

群雄大哗,原本神色十分淡然的灭绝师太沉声问道:“这位老先生此言当真?”

灵智不答,指着张无忌又道:“你们的掌法,也算得上江湖一绝,但是为人嘛,却让我老人家甚是不齿,居然下这般辣手对付一个小娃娃。”说完,直接扯开张无忌的背心的衣衫,露出一个乌黑的掌印。

众人只见人影一晃,张三丰已来到张无忌身前,伸手搭在他手腕,分出一丝真气在张无忌体内查探。他当年同百陨交过手,知道对方玄冥掌力的厉害,张无忌小小的一个娃儿,又无深厚的内功护体,又怎么受了得这阴寒冰冷的毒掌?只一瞬间,张三丰便已查探出不妥。原本已他此刻的内力,只要不是立时毙命气绝之人,不论受了多重损伤,他内力一到,定当好转,哪知他内力透进无忌体中,原本懵懂一片的无忌脸色却有了变化,先是由白转青,跟着由青转紫,身子更颤抖不已。

武当六侠连同殷素素在内齐齐大怒,俞莲舟心中有愧,更是直接朝鹿杖客扑上过去。他武功在武当派中排第三,只在张三丰与宋远桥二人之下,此刻含怒出手,竟直接使出了“武当绵掌”当中的重手。

鹿杖客见他来势汹汹,不敢怠慢,提起全身功力一招“玄冥神掌”拍了过去。二人双掌相交,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鹿杖客腾腾腾退了数步。再瞧俞莲舟,直接被庞大的掌力震了回来,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竟被一股冰寒阴毒的真气冻得浑身发颤,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眉毛上也结了一层白霜。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深深寒意的白气。

何太冲等人尽皆色变,此刻他们才知道眼前两人的厉害,难怪他们敢放言向张三丰挑战。张松溪与宋远桥二人武功较之殷梨亭几个高出一筹,已经分别对上了鹤笔翁与鹿杖客,四人这一交手,只数招便已显露出各自的高深武功。

轰的一声,群雄纷纷议论起来。只有灵智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笑得极为灿烂。张无忌所中的掌力,张三丰拿它没办法,但是对于灵智来说,只不过举手之劳。别说灵智,便是大林寺一些长老们,也可凭借“九阳神功”的玄妙轻易化解。所以灵智恶趣味一起,简简单单两句话便让他们打了起来,而他则在一旁瞧得有滋有味。

四人眨眼之间对了数招,宋远桥挥动衣袖,运气送劲,号衣啪的一声大响,直向鹿杖客打去,同时脚下毫不停留,笔直向前蹿出。鹿杖客也真了得,伸手一抓,又在半截号衣上抓了五条裂缝,如影随形,紧跟其后。

鹤笔翁被张溪松缠上,眉宇间煞气大增,听得背后拳风,矮身卸力,跟着反手一招“玄冥神掌”拍了出去。张溪松适才与他对过数掌,知他掌间阴寒真气冰冷诡奇,不敢硬接,侧身避开,一发狠,一爪朝他腰间抓去。他这一招,使的正是自己独创的“虎爪绝户手”。这路武功乃是在武当“虎爪手”的基础上变化而来,出手则拿敌腰侧,伤敌肾脉,是以冠之“绝户”二字。本来这路武功因其太过歹毒,动则让人绝子绝孙,张三丰慎重告诫几人,不到危急时刻,不可轻用。张溪松恨极了二人对张无忌下手,一发狠,便使出了这路狠辣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