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不逢时
四人闻言,脸上形态各异,欧阳锋眼神更冷,黄药师气得浑身发颤,洪七公眉头大皱,便是一向没心没肺的老顽童也脸现怒容。老顽童倒不是气灵智小觑自己,只是他心中视逝去的师兄如神明一般,奈何适才灵智一句话不仅将洪七公等人涵盖在内,甚至连王重阳也一道连了进去,怎教他心中不怒?
欧阳克惊怒交迸,黄蓉瞪大了双眼,万料不到局势竟发生如此变化。若是场中有谁最有信心,当属郭靖无疑。他自幼视灵智如神明一般,又知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是以听到恩师打算以一人之力独斗东邪、西毒、北丐、老顽童四大高手,微微一惊便已恢复如常。
其实灵智本不至于如此狂傲,他虽然知道自己武功超出黄药师等人一筹,却并无稳赢的把握。但他前些日子肉身突破先天,武功进步到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程度,正需找人交手印证。适才他一人独斗东邪、西毒二人联手,三人交手三百余招,前一百招丝毫不落下风,斗个旗鼓相当。一百五招过后,开始占据上风,从两百招开始,更是将二人死死的压在下风,形式转变之快,连他自己也大出意料之外。
灵智信心既足,索性抛开心中顾忌,开口邀战四人,也不管他们心中愤怒与否,先斗个痛快再说,这才大放阙词,言语当中非但将黄药师等人贬低得一文不值,甚至就连死去的王重阳也不放过。
四人互视一眼,各不做声,竟谁也不肯率先出手。过了半晌,黄药师怒极反笑,对着欧阳锋三人道:“上人既然瞧不起咱们,那还等什么,一起上罢。”手一挥,已使了一招“萧史乘龙”。欧阳锋厉声喝道:“好。”话音甫落,蛇头拐杖暗藏右侧,左手成掌,内怀里翻出,使一招“滚手刺扎”。
灵智厉声喝道:“来得好。”左手衣袖一甩,对着黄药师碧影最盛之处击去,跟着突使一招“南山拳法”对着欧阳锋捣去。这“南山拳法”本是十分粗浅的武功,但在灵智一身浑厚的大日真气的加持下,威力之大,拳劲之盛,超出南希仁何止十倍。欧阳锋左掌尚未拍到,便觉一股刚猛力道迎面而来,左手化掌为拳,整条手臂浑若无骨,游离不定的往灵智胸口要害之处击去。
灵智道:“你这‘灵蛇拳’虽妙,却也不是老衲的对手,还是使出你的‘蛤蟆功’罢。”欺身相近,施展“大擒拿手”中的绞拿之法,左手向上向右,右手向下向左,双手交叉而落,一绞之下,同时拿住了欧阳锋左腕脉门。欧阳锋又惊又怒,一挣没能挣脱,右手蛇头杖横挥,直取灵智右边太阳穴,竟存了围魏救赵的心思。
灵智手上用力,一扭一送,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欧阳锋左手手腕竟尔脱臼,灵智更是借助这一送之力避开对方蛇头杖的锋芒,顺势朝洪七公拍出一掌,同时口中喝道:“老叫花子,你还等什么?”
从灵智狂言挑衅到黄药师、欧阳锋二人怒而出手再到灵智将欧阳锋手腕扭断,说来复杂,其实只在一瞬之间。洪七公本不欲与人联手,心想:“即便胜了,也不光彩,于北丐声名无益。”哪知电光火石之间,灵智不仅打伤了欧阳锋,更是对着自己拍出一掌,这一下,不打也不成了。他深吸一口气,提起十二成内力,拍出一招“六龙回旋”。两人相隔几及两丈,但一霎之间,双方掌力交汇震荡,竟凭空生出许多肉眼可见的波纹,可见劲力是何人的浑厚。
洪七公这一动,老顽童再也无法保持淡然,双掌齐出,猛力打中他胸肋。欧阳锋既吃了这个大亏,心中恼怒异常,他本就是做事不则手段之人,此刻也不再讲究什么脸面,右手往左腕上一捏,先替自己接了脱臼的手腕,跟着虎吼一声,配合洪七公三人往灵智攻去。
在场五人,均是见闻广博、内功深厚之辈,说是一代宗师也不为过。洪七公、黄药师、欧阳锋四人虽不擅联手拒敌之法,但凭他们的见识武功,相互配合起来,竟也妙至巅毫。彼此默契之深,竟好似相互配合演练了数年一般,一时间,灵智压力大增。
五人瞬息之间已拆了五十余招,郭靖见黄药师几人越斗越勇,青光霍霍,杖影四散,掌风弥漫,几人绕着灵智身周急攻,不由得为他担心。欧阳克却盼叔父得胜,好代他一雪受辱之耻。黄蓉瞧了瞧披头散发的父亲,又看了看神情稍显狼狈的灵智,心中委实难决,只盼几人立时收手,否则伤了哪一个都不好。
老顽童忽地前冲,双手分使两种不同的招式,往灵智的头上胸前罩落。黄药师以萧代剑,剑势已将他左侧退路封住。洪七公手持打狗棒使出“缠”字诀击他右侧,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将他限于尺寸之间。灵智被洪七公的打狗棒缠住,脱身不得,只能以“大擒拿手”当中的小巧功夫应对,其余武功都不能用。他先使一招“羚羊挂角”,伸手在洪七公后腰一处所在,轻轻一按,洪七公便觉全身酸软无力,手中打狗棒招式一窒,灵智顺势脱身,在对着老顽童使一招“仙鹤梳翎”,将之逼退数步,刚欲进招,突觉手腕一麻,不知何时欧阳锋蛇头杖上伸出一个蛇头一口咬中他右手手腕。
灵智突觉眼前一黑,同时胸口一股劲风袭到,急忙吐气缩胸,已自不及,啪的一声,肋上双掌齐中,已中了欧阳锋一记“雪山神驼掌”。
灵智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幸而他神功大成,又有“大日如来宝体”护身,这两掌虽给打得胸口剧痛彻骨,却也伤他不得,当此危急之际,双脚鸳鸯连环,左起右落,左落右起,倏忽之间接连踢出了九腿,用的正是马王神独创的“连环鸳鸯腿”。
这腿法是马王神韩宝驹的生平绝学,脚下曾踢倒无数南北好汉。灵智当年与江南七怪试招,早已学会这路腿法,此刻含怒踢出,当真迅捷绝伦,威力莫测,以欧阳锋之能,尚不敢直掠其锋。不过在他心中,灵智早已是个死人,他杖上两条怪蛇乃是他耗费极大的精力培育出来的,毒性之烈,世所罕见,灵智如今被咬上一口,即便内功深厚,也只有等死的份,他又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赔上自己的性命?忙展开轻功闪避开来。
灵智虽然早知欧阳锋有两条毒性暴烈的怪蛇,一来他的“大日如来神功”脱胎于“九阳神功”,大成之后便可百毒不侵;二来他将那门“毒砂掌”练到前无古人的地步,早已不惧天下各种毒物,这才失却了防备之心。如今怪蛇一咬之下,以他之能尚觉头晕眼花,西毒之名,可见一斑。灵智右手微微用力,将那条兀自不肯松口的怪蛇捏死,吧嗒一声甩落在地,跟着忙运转“毒砂掌”的法门,吸纳身上毒素,增加毒掌威力。
洪七公一愣,继而大怒,喝道:“老毒物,你这卑鄙小人,咱们光明正大的比武,你竟然放毒蛇咬人。若是上人今日有个好歹,老叫花子我跟你没完。”黄药师面上亦不大好看,对着欧阳锋冷哼一声道:“锋兄,你这番作为,也不怕天下人笑话么?”欧阳锋哈哈大笑道:“成王败寇,我既名西毒,下毒驱蛇本是应该,要怪,就怪他狂妄自大。”
洪七公大怒,喝道:“你还有理了?”说罢,就要上前动手。欧阳锋忙向后跃,用心防备。黄药师轻叹一口气,不再言语。老顽童瞧了瞧地上的死蛇,又看了看正在盘膝在地运功不止的灵智,眼中畏惧之色一闪即逝,悄悄的往洪七公身边挪了挪,死死的盯着欧阳锋,凝神戒备。
欧阳锋甚是得意,笑道:“我这蛇儿乃是耗费了大气力培育出来的,蛇毒之烈,便是我自己也不敢轻尝。天下间除我之外,旁人根本解不了这蛇毒。”说罢,对着灵智沉声道:“上人,你若是不想就此毙命,只需命你徒儿背出真经,再奉上那篇梵文总纲,我自会将解药双手奉上、、、”话未说完,只见灵智站起来瞧着他冷冷的道:“老毒物,你暗算了我,想必心中很是得意罢?”
欧阳锋见灵智神色如常,瞳孔一缩,随即恢复正常,笑道:“上人,我承认你修为惊天,可惜你如今身中剧毒,离死不远。即便你凭借深厚内功暂时将毒性压下,但又能支撑多久呢?一刻钟?两刻钟?”
洪七公本替灵智担忧,一瞥眼间,见到他脸上似笑非笑,似有讥嘲之意,忽然心想:“大和尚当年跟我谈论天下武学,说他修炼的‘九阳神功’具有百毒不侵之能,老毒物的蛇毒虽然厉害,但未必奈何得了他,且瞧瞧他手段如何!”当下拉着老顽童退往一旁,不动声色的瞧着二人。
灵智仰天大笑,不屑的道:“区区蛇毒,能耐我何?老毒物,且吃老衲一记‘毒砂掌’。”话音甫落,整个人如电射般暴起,左掌直取欧阳锋面门,掌未到,风先至。欧阳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意,他号为西毒,下毒解毒的本事天下无双,对于天下诸般毒掌更是了然于胸。毒砂掌虽然不差,却如何瞧在他眼中?不过他知灵智内功深厚,并不怠慢,当下双掌齐出,抬手一招“雪山神驼掌”迎了上去。
灵智见到欧阳锋伸手来接,心中一喜,将“毒砂掌”催动到极致,只见他原本晶莹如玉的左掌登时化作漆黑一片,掌心更是溢出丝丝腥臭之气,去势更急。轰的一声巨响,二人狠狠的对拼了一记,欧阳锋忽而脸上变色,身形更是暴退不止,灵智也不追击,只是冷冷的瞧着他。
欧阳锋只觉对方掌中传来一股力道,沿着自己手臂窜入四肢百骸当中,浑身立时发软,继而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他抬头再瞧灵智,只见对方昂然而立,神态甚是倨傲,惨然一笑,道:“上人好手段。”当下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用锡纸包着的药丸,撕开锡纸吞入腹中,然后在胸前连点数下,盘膝在地导气归元,化解这炙烈霸道的毒砂掌力。
这一番变故直接看呆了黄药师等人,他们原以为灵智身中蛇毒,命不久矣,孰料转眼之间反令欧阳锋身中剧毒,形式转变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不过任谁也没说灵智做得不对,洪七公眼中甚至充斥着幸灾乐祸之意,倒是一旁的黄药师心中对灵智忌惮更甚。
灵智虎目一扫黄药师等人,沉声道:“咱们也比了一场,这《九阴真经》最终归老衲所有,诸位可还有什么异议?”黄药师等人尚未答话,欧阳克惊呼道:“哪怎么成?”灵智冷冷的瞧着他道:“小子,此刻老衲只需一掌下去,你那个叔父便会一命呜呼,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欧阳克闻言一个激灵,眼中闪过一抹惧色,兀自强辩道:“就算你胜了我叔父,可不是还有黄岛主以及洪老前辈在么?”
灵智嗤笑一声道:“老衲也不同你这个小辈争论。”他盯着黄药师等人道:“黄老邪、老叫花子、老顽童,老衲的本事你们也见过了。说句不客气的话,若非老衲晚生几年,嘿嘿,这天下第一能否落在王重阳那个牛鼻子手中,尚未可知。你们为了这部真经打生打死,原本也不关老衲的事。只是如今小徒既学了真经上面的功夫,老衲未免你们几个以大欺小、、、”他说到这里,特意瞧了瞧盘膝逼毒的欧阳锋一眼,这才继续道:“才与你们动手。老叫花子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黄老邪你心高气傲,老衲那个傻徒儿既成了你女婿,想必你也不会为难与他。”说完,目光灼灼的瞧着老顽童,只瞧得他心底发毛。
洪七公笑道:“不错不错,这《九阴真经》虽然厉害,老叫花子我对这上面的武功也好奇得紧,但既然胜不了你,自然不会强求。你放心,别说老叫花子不会使些下作手段逼迫你那傻徒弟,谁要是不顾身份以大欺小,老叫花子第一个不答应。”
黄药师叹了一口气,随即抱拳对着灵智郑重的道:“上人,之前我想夺得经书,愿意也只是想将之焚烧在亡妻坟前,聊表心意。靖儿既成了我女婿,旁人若是想要欺负他,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这一点但请上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