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比武招亲
郭靖黄蓉二人,正自闲逛,忽听得前面人声喧哗,喝彩之声不绝于耳,远远望去,围着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什么。
他好奇心起,挨入人群张望,只见中间老大一块空地,地下插了一面锦旗,白底红花,绣着“比武招亲”四个金字,旗下两人正自拳来脚去地打得热闹,一个是红衣少女,一个是长大汉子。郭靖见那少女举手投足皆有法度,显然武功不弱,那大汉却武艺平平。拆斗数招,那红衣少女卖个破绽,上盘露空。那大汉大喜,一招“双蛟出洞”,双拳呼地打出,直取对方肩头。那少女身形略偏,当即滑开,左臂横扫,蓬的一声,大汉背上早着。那大汉收足不住,向前直跌出去,只跌得灰头土脸,爬起身来,满脸羞惭,挤入人丛中去了。旁观众人连珠价喝彩。
那少女掠了掠头发,退到旗杆之下。郭靖看那少女时,见她十七八岁年纪,玉立亭亭,虽脸有风尘之色,但明眸皓齿,容颜娟好,虽然比之黄蓉还稍差一筹,但也算是少有的美女了。那锦旗在朔风下飘扬飞舞,遮得那少女脸上忽明忽暗。锦旗左侧地下插着一杆铁枪,右侧插着两枝镔铁短戟。
黄蓉见郭靖瞧着人家姑娘眼睛一眨不眨,醋劲发作,一跺脚道:“靖哥哥,以你的武功,胜过那女子只怕轻而易举,大好机会,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郭靖一呆,连忙道:“蓉儿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她的武功而已。”
黄蓉不信,道:“哼,什么好奇人家的武艺,我看你根本就是看上她了。”
郭靖不善言词,急得一张脸通红,不知道如何辩解,翻来覆去只一句:“蓉儿,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黄蓉见他这般笨嘴笨舌的样子,噗嗤一笑,露出个皓颜笑容,一时间把郭靖瞧得呆住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此时场上又有变化,但见一个人品秀雅,丰神隽朗的少年朗三两下打退两个粗鲁不堪的汉子,然后跟那穆姑娘比武,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郭靖在一旁越看越奇,心想这两人年纪和我相若,竟都练成了如此一身武艺,实在难得;又想他们年貌相当,如能结成夫妻,闲下来时时这般“比武招亲”,倒也有趣得紧。他张大了嘴巴,正看得兴高采烈,忽见公子长袖给那少女伸手抓住,两下挣夺,嗤的一声,扯下了半截。那少女向旁跃开,把半截袖子往空中一扬。
殊不知,正在郭靖瞧着场中的时候,对面客栈的二楼,灵智一眼便认出了郭靖。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自语道:“臭小子,你总算来了,也不枉为师等了这般久。”
而后,又细细打量郭靖身旁的黄蓉,暗赞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真是便宜这傻小子了。
穆易叫道:“公子爷,我们得罪了。”转头对女儿道:“这就走吧!”
那公子脸色一沉,喝道:“可没分了胜败!”双手抓住袍子衣襟,向外分扯,锦袍上玉扣四下摔落。一名仆从步进场内,帮他宽下长袍。另一名仆从拾起玉扣。只见那公子内里穿着湖绿缎子的中衣,腰里束着一根葱绿汗巾,更衬得脸如冠玉,唇若涂丹。
他左掌向上甩起,虚劈一掌,这一下可显了真实功夫,一股凌厉劲急的掌风将那少女的衣带震得飘了起来。这一来,郭靖、黄蓉、穆易和那少女都是一惊,均想:“瞧不出这相貌秀雅之人,功夫竟如此狠辣!”
这时那公子再不相让,掌风呼呼,打得兴发,那少女再也欺不到他身旁三尺以内。
接下来,自然如同原来剧情一般,杨康胜了却不打算娶穆念慈,非但如此,更是轻薄无状,仗势欺人。
二楼的灵智瞧见这一幕大怒,几日相处下来,他早已当穆念慈是自己女儿一般,此时见到她被杨康那小子欺负,更有一巴掌将其拍死的心思,只不过他此时不便出手,只把这份不爽藏在心中,暗暗寻思道过会便要你好看。
郭靖见了这等不平之事,哪里还忍耐得住?见那公子在衣襟上擦了擦指上鲜血,又要上马,双臂分张,轻轻推开身前各人,走入场子,叫道:“喂,你这样干不对啊!”
那公子一呆,随即笑道:“要怎样干才对啊?”他手下随从见郭靖打扮得土头土脑,说话又是一口南方土音,听公子学他语音取笑,都纵声大笑。
郭靖楞楞的也不知他们笑些什么,正色道:“你该当娶了这位姑娘才是。”
杨康自然不肯,非但不肯,更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开眼的臭小子,出一口心头恶气。
他疾将锦袍抖下,喝道:“你这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有种的过来,跟公子爷较量较量。”
郭靖摇头道:“我干吗要跟你打架?你既不肯娶她,就将鞋子还了人家。”
众人只道郭靖出来打抱不平,都想见识见识他的功夫,不料他忽然临阵退缩,有些无赖子便嘘了起来,叫道:“只说不练,算哪门子的好汉?”
那公子刚才给郭靖这么拿住双腕一掷,知他武功不弱,内力强劲,心中也自忌惮三分,见他不愿动手,正合心意,但被迫交还绣鞋,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下得了这个台?当下把锦袍搭在臂上,冷笑转身。郭靖伸左手抓住锦袍,叫道:“怎么便走了?”
那公子忽施计谋,手臂一甩,锦袍猛地飞起,罩在郭靖头上,跟着双掌齐出,猛力打中他胸肋。郭靖突觉眼前一黑,同时胸口一股劲风袭到,急忙吐气缩胸,已自不及,啪的一声,肋上双掌齐中。幸而他一身九阳神功已然不弱,这两掌虽给打得胸口微痛,却也伤他不得,当此危急之际,双脚鸳鸯连环,左起右落,左落右起,倏忽之间接连踢出了九腿。这是马王神韩宝驹的生平绝学,脚下曾踢倒无数南北好汉。郭靖虽未学得三师父腿法的神髓,头上又罩着锦袍,目不见物,只得飞脚乱踢,那公子却也给他踢得手忙脚乱,避开了前七腿,最后两脚竟然未能避过,嗒嗒两下,左胯右胯均遭踢中。
郭靖此时一身功力委实非同小可,这两脚慌乱之中使出来,早已将九阳真气运至腿上,一下子把那公子踢翻在地。同时伸手撤下锦袍,又从他怀中拿出那只绣花鞋,打算换给穆念慈。
这时,那公子的随从聚集之处,只见随从群中站着三个相貌特异之人。一个中等身材,满头白发如银,但脸色光润,不起一丝皱纹,犹如孩童一般,当真是童颜白发,神采奕奕,穿一件葛布长袍,打扮非道非俗。另一个五短身材,满眼红丝,却目光如电,上唇短髭翘起。第三个气度非凡,身背一口长刀。
他三人见到公子被踢翻在地,一个闪身,围住郭靖。那白发老头道:“臭小子,打了人便想走么?”
不待答话,旁边奔出一人,是个青脸瘦子,额上生了三个肉瘤,对着郭靖怒喝道:“臭小子,原来是你。”当啷啷一声,从背上拔出一柄短柄三股钢叉,纵身跃入场子。
这时,那矮小汉子道:“怎的,候老弟,你认识这个小子,这倒奇了。”
侯通海道:“如何不认识,这小子是江南七怪的徒弟。”说完,对着郭靖怒目而视。
那白发老头笑道:“彭老弟,你这般纵横河北、河东的豪杰,难道还要亲自对付这个小子不成?便将这个机会留给候老弟罢。”那矮小汉子点了点头。
穆易极为诧异,心想:“这人叫他彭寨主,难道这个矮小汉子,竟然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千手人屠彭连虎?江南七怪的名字很久没听到了,怎地到了北边?哎哟,不好,这小伙子今日可碰上了硬茬子。”
便在彭连虎、参仙老怪、候通海围住郭靖的那一刻,灵智眼中杀机爆闪,顺手捏住一把筷子,灌注内力,随时打算掷出。
郭靖见到候通海现出身形,知他武功不差,暗叫糟糕,心想此人今日怎的在此?不过还是一抱拳,道:“晚辈见过候前辈。”
黄蓉笑嘻嘻的道:“怎么三头包你也在这里?”
侯通海的外号唤做“三头蛟”,此时黄蓉却叫他“三头包”,其中调侃之意甚是明显,旁边的人一听,在看看侯通海额头上三个肉瘤,只觉得十分恰当,更有甚至,竟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侯通海面上挂不住,气得哇哇大叫:“臭丫头胡说八道,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我三头蛟誓不为人!”挺着钢叉疾追过去。
黄蓉嘴一撇,道:“怎么?又要以大欺小么?我可不怕你。”
一句话说完,展开身形,极为灵动的在侯通海脸上各拍一张,留下两个红扑扑的五指掌印。
郭靖看了黄蓉身法,惊喜交集:“原来蓉儿身有高明武功,难怪那日在张家口黑松林中可以把黄河三鬼吊在树上。”
这边厢那彭寨主等一干人都暗自诧异,侯通海武功不低,比之几人虽略有差距,但也在伯仲之间。此时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一下子在脸上拍出两个掌印,可真是大大的意外。
那背着长刀的青年汉子说道:“参仙,这小叫化身法灵动,却是什么门派?侯老哥似乎吃了他亏啦!”
他来自西北之地,名叫仁多延忠,祖上是西夏名将仁多保忠,师傅正是那西北武林当中赫赫有名的‘狂刀’次仁,一手‘血战刀法’得了次仁的真传,说起来还是灵智的徒孙辈。完颜洪烈花重金结交密宗门下,却不想密宗自从当年灵智定下发展方向以后,向来不大参与各国朝政当中。不过完颜洪烈身为金国六王爷,密宗也不好直接拒绝,几位长老一商量,派了次仁这个徒儿敷衍了事,只是年轻人见识不多,需要历练,所以便来了这中都之地。他手底下功夫过硬,兼之背景雄厚,所以极快的与彭连虎他们打成一片,在完颜洪烈府上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自他拜入次仁门下,却从来没见过灵智,虽然知道祖师爷座下还有数个弟子,却万万没想到之前打伤小王爷的那个青年乃是他的师叔。
那童颜白发的老头名叫梁子翁,是长白山武学的一派宗师,自小服食野山人参与诸般珍奇药物,是以驻颜不老,武功奇特,人称参仙老怪。他瞧不出黄蓉来历,只微微摇头,隔了一会,说道:“我在关外时,常听得鬼门龙王是一把了不起的高手,怎么他师弟这般不济,连个小女娃也斗不过?”
那矮小汉子正是彭连虎,听了皱眉不语。他与鬼门龙王沙通天向来交好,互为奥援,联手大做没本钱买卖。他知三头蛟侯通海武功不弱,今日竟如此出丑,甚为费解。、
仁多延忠本就是来中原历练的,此时见到郭靖与黄蓉二人武功不差,早就心痒难耐了,见到黄蓉手中扬着两块布条,看侯通海时,衣襟给撕去了两块,露出毛茸茸的胸口。再过一阵,吴青烈和马青雄一个挺枪、一个执鞭,气喘吁吁地赶来。其中又少了个断魂刀沈青刚,想是给黄蓉做了手脚,不知打倒在哪里了,眼中战意爆闪,抽出背上长刀跃到场中,长刀一指黄蓉道:“姑娘,我来陪你玩玩。”
郭靖在一旁瞧着,见他轻功不差,担忧黄蓉,忙上前一步道:“我来陪你打。”
就在仁多延忠跃出的那一霎那,楼上的灵智轻咦一声,冒出一个念头:这小子是谁?原来可没有这么一个人。
这时杨康已被仆役扶起,神色阴冷的瞧着郭靖,对仁多延忠道:“仁多兄,替小王宰了这小子。”
仁多延忠点点头示意知道,也不答话,长刀一紧,全身气机锁定郭靖,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郭靖收紧腰带,牢牢打了个结,拉开架势,说道:“好了,咱们比吧。”
仁多延忠微一迟疑,郭靖刷的一掌已疾刺而至,正是那‘五丁开山掌’当中的一招‘力贯千峰’。他内功已有相当的火候,这一掌又是从小苦练的,只一掌便叫仁多延忠色变。
不过仁多延忠的‘血战刀法’讲究迎难而上,面对郭靖这极有威势的一掌,不退反进,出招极快,一招‘血战十方’反劈郭靖右肩。
这招一出,原本漫不经心的灵智猛地站起,死死的瞧着相斗的二人。这‘血战刀法’乃是当年他专门为次仁创出,自然是无比的熟悉,天下间除了他师徒二人,旁人万万不会这路刀法,怎得这小子会这一招?他反应极快,料定此子与徒儿次仁有莫大的关系。今日相斗,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任伤了哪一个都不妥,所以关心之下,竟一下子站起身来。
郭靖虽然不识得这路刀法,连对方刀势来路也瞧不清楚,但是仗着内功精纯,自顾自的使出几位师傅传授的功夫。
两人这一搭上手,顷刻间也斗了二十余招,刀风掌风不住向外伸展,旁观众人所围的圈子也愈来愈大。
彭连虎和梁子翁等都暗暗讶异,他娘的江南七怪什么货色他们还不清楚么?怎得他们的徒弟竟然如此厉害?当真奇也怪哉。
灵智更又惊又怒,又加上几分担忧,趁着众人将注意力放在场中的时候,一个翻身,竟从二楼飘然落下,快步挤入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