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憨痴稚子

灵智瞧着这孩子虎头虎脑,脸上还拖着长长的鼻涕,小脸上全是煞白,心知这熊孩子只怕便是要找的郭靖了。

郭靖不知所措的望着这一大群人,直到羊羔受了惊吓,有几只乱窜,这才反应过来,追着其中一只不断的喊:“羊儿,快回来,快回来。”

不过如今他人小,哪里追得上所有的羊羔,见到有几只走远了,急得大哭。

灵智一乐,一挥手吩咐身边那个百夫长道:“去,帮他把羊赶回来。”

尼鲁温部落的兵丁都是马上好手,便是飞绳套野马也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几只羊羔。那百夫长一声号令,阵中便分出数骑,对着那走散的羊羔疾驰而去,等到胯下马匹追上羊羔,身子一矮,直接将之提起来,然后再一个俯冲,将之抛到郭靖身前。

郭靖见到走散的羊儿又回来了,登时破涕为笑,鼓掌欢呼。

灵智翻身下马,走到郭靖身边,柔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叫郭靖?”

郭靖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么?”

灵智大喜,接着问道:“你妈妈呢?”

郭靖道:“妈妈去换吃的了。”

灵智点点头,对着郭靖道:“你这么小便可以出来放羊,当真厉害啊。”

灵智本意是想跟他拉近距离,却不想,这孩子脑筋实在转不过弯来,稍微复杂一点,便理解不到里面的意思,往往问十句才回答一句,而且还回答得颠三倒四,委实另灵智丧气。

不过今日既然已经找到他们母子二人的所在,那么便算是大功告成了。灵智让那百夫长领着兵丁自行回去,而自己则带着觉远打算在这附近住将下来,一来调教徒儿,二来在这大漠之地磨砺一下武学,以期更上一层楼。

李萍的两间破茅屋,乃是搭建在一处水草旁,不远处有一座不低的山峰,山脚下长着稀疏的树木。她的这茅房便是用树枝搭建起来的,实是残破无比。但她出身江南,住不惯蒙古包,所以茅屋虽然残破,她母子俩却也甘之如饴。

灵智转头对着郭靖道:“好孩子,以后便让这个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郭靖自幼都是一个人玩耍,此时见到有人愿意跟他玩,一张小脸乐开了花,连连点头,又偷偷瞧了两眼身边的觉远。

觉远年纪较大,心知灵智不会无故放矢,隐隐约约已经知道当日灵智所说的师弟便是眼前的小孩儿,便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帮着郭靖放羊。

灵智则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周边的地势,发现李萍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挑选的这处地方委实不差,水草丰盛,树木也算繁多,更为重要的是,那座不低的山峰正好挡住凌冽的北风,令得冬天没那么寒冷。

原本灵智打算在她的茅屋旁边再建两间茅屋,作为师徒两个暂时的容身之所,但是考虑到她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又是个出家人,住在一块,难免有人风言风语。虽然灵智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无不把名节看得比性命更为重要,所以灵智还是打算住在那处山顶,反正以他的轻功,上下倒也方便,还免了人打扰,落得个清静。

不多时,李萍提着些羊乳、羊肉回来,瞧见正在陪郭靖玩耍的觉远,微微一愣,随即快步走过去。

郭靖瞧见李萍回来,大喜,一路大喊妈妈妈妈。

李萍慈爱的将他身上的几处灰尘拍下,然后瞧着觉远,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话问道:“小师傅从何处而来?”

觉远连忙合什行礼,回道:“小僧觉远,跟着师傅灵智一路从少林寺而来。”

李萍虽然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但是也听过少林寺的声名,她独自一人在这草原大漠四五年之久,从来没有半点关于故乡的消息,只当今生回去已经无望,此时听到“少林寺”三个字,勾起了乡愁,一时间怔住了。

觉远只当她没听清楚,又换成汉语再次讲了一遍,岂料,李萍听得这熟悉的语言,眼泪止不住的落,一时间觉远大为诧异,不明白这位婶婶为何要哭。

灵智从那山顶下来,正好瞧见李萍落泪的这一幕,心中闪过一丝怜惜,随即出声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唤作李萍?家住临安牛家村?”

李萍听见灵智的话语,激动得浑身颤抖,缓缓问道:“大大师如何如何认得小女子?”

灵智心念一动,道:“早些年,小僧经过牛家村,认识了一名唤作曲三的好汉,聊起郭杨两家的往事不胜唏嘘,这位好汉更是拜托小僧倘若遇上这几位的遗孀,万万要带去他的消息。小僧打听良久,才知道施主母子来了这北地草原之上。”

灵智这一番托词,虽然破绽不少,但是按照他的估计,曲三那瘸子只怕已经死在了大内高手的追杀之下,死无对证,此番没了这个证人对质,他这番托词也就免了被拆穿的危险。

李萍没想其他,心想:咱们平日里与曲三哥只不过点头之交,也就啸天哥与杨二叔吃酒才去他那里坐一遭,万万没想到,临难之际,还是他想到了我们。此时又想到灵智一路从中原寻来大漠,此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当下拉着郭靖就要给灵智磕头道谢。

灵智自然不会讲究这些客套,当下三言两语拉近感情,更上趁机提出要在这个附近住下。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才好动身建造容身之处。

当晚李萍煮了红烧羊肉、白切羊羔、羊肉狮子头等苏式蒙古菜肴款待灵智师徒。师徒两个兴高采烈地吃完,便商量起与收郭靖为徒的事来。

李萍原本高兴极了,陡然听到灵智要提出收郭靖为徒,面色一变,道:“大师,想他郭家只余这个血脉,倘若出了家”

李萍一句话没说完,灵智哈哈大笑道:“莫怪莫怪,小僧话没说完,小僧只收他做个记名弟子,传他一些本事,也好全了一场缘分。并非要他出家跟小僧当和尚,日后等他长大成人,照样可以娶妻生子。”

李萍这才化悲为喜,连连替郭靖做主答应。

天色渐晚,李萍见到灵智师徒两个无处歇息,奈何茅房太小,觉远还好,只是一个小孩,倒可以跟郭靖挤一挤,只是灵智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而她又是个妇道人家,实在不好共住一间屋子。但她脸嫩,又觉得倘若不让灵智歇息好,乃是招待不周,只急得一张脸通红,最后才犹犹豫豫的道:“大大师,今晚您便住在此处,我我可以去别的牧民蒙古包内借住。”

灵智一愣,随即摇摇头道:“不妥不妥,小僧怎可鹊巢鸠占?况且小僧乃是习武之人,风餐露宿惯了,便在此处门口打坐好了。施主自去歇息,不必理会小僧。”

说罢,双眼一闭,盘膝坐在茅屋门口打坐炼气。

李萍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几次,都想起身叫醒灵智,却有不知如何开口。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芒,耳中传来外面呼啸的风声,李萍透过门缝见到灵智神色始终安详,好似一尊神佛下凡一般,她心中对灵智的敬仰呈几何度的上升,暗赞果然是有道高僧,忍不住为之前自己的某些想法感到惭愧。

第二日一早,宝象过来请安问好,听到灵智说要再次暂住一段时间,连忙快马加鞭,赶回尼鲁温部落,发动人手,在这矮山顶上用石头堆砌起一座不小的石庙,各种物什一应俱全。更是顺手将李萍那座破败的茅房翻新一遍,变成三间牢固的木板房。同时铁木真为了讨好灵智,更是赐下无数牛羊马匹,又命数十名牧民专门替李萍放羊。

至此,李萍母子俩个渐渐摆脱贫困凄苦的日子,在这大漠之上继续住将下来。

忽忽,又是数月。

这数月当中,灵智为了教郭靖这孩子读书识字,可谓伤透了脑筋。起初,灵智以为自己来自后世,有着诸般经验,难道叫小孩儿识字还不简单,所以虽然知道郭靖这孩子蠢笨,却偏偏不信这个邪,逐个逐个的教他写,等他会了之后又让他自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练习。谁知这孩子,传授督促不懈,但见教得十个字,郭靖往往学不到一个字,有时候今天学会了,明天便忘记了,饶是灵智耐心好,也不免灰心,自行谈论之际,总是摇头叹息。

再后来,灵智按照后世的记忆,给他做成一张张小卡片,每个字上面备注上拼音字母,叫他带着身边时时练习。这一下,总算找对了方法,进展迅速,一部《三字经》竟然能够读得有模有样。

李萍见到灵智对郭靖这个傻小子也不嫌弃,反而尽心尽力的教导,心中的感激可想而知。又见到短短数月之间,郭靖由目不识丁到变成认识许多字,中间的转变十分之大,便经常的夜里忍不住落泪,感叹亡父在天之灵的保佑。每日里,替灵智整治吃食更是尽心尽力,生怕他有一丁点儿不喜,她想着自己也只能这样才略表感激之情。

为了替郭靖打好基础,虽然见他年幼不好传授他武功,但是灵智将密宗的一些呼吸法门传授给他,让他每日照着练,同时规定上午要跑一个时辰步,再扎一个时辰马步。再加上此时与原来的情况不同,各种肉食不缺,几个月下来郭靖变化十分明显,虽然才四岁多的孩子,但是看起来比得上别人家的五六岁的孩子。

郭靖天资颇为鲁钝,但有一般好处,在李萍的从小教导下,让他干什么便干什么,从不偷懒耍滑。让他扎马便扎马,哪怕疼得小脸煞白,也咬紧牙关,暗自坚持。有了这个优点,灵智也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学得慢一点便慢一点,那有什么所谓?只要坚持下去,早晚有大成的一天。

至于觉远,对比起来让灵智省心多了。数月下来,不仅身高窜高一截,一部《九阳真经》已被他练成第一卷,此时灵智已经按照进境传授了第二卷真经。同时,逐渐开始传授他各种武学要理,拳脚器械、掌法爪法、医书佛理,将之视为衣钵传人。

觉远也争气,虽然心里的兴趣还是偏向于医术,但是此时感受到了内功有成的好处,又被灵智的说词给洗脑了,也不再抗拒习武,同时渐渐有了密宗宗主真传弟子的风范。

期间,宝象将灵智的消息传回密宗之后,次仁听到消息来过这大漠一次,专程为了拜见灵智。

见到次仁,灵智自然大喜,又见他一身武学境界逐渐精深,更是传了他不少精微法门,同时指点了一番刀法拳脚,同时将那部‘龙象般若功’后几层全部传给了次仁。

次仁见师尊又收了两个弟子在身边,开心之余,极为认真的嘱咐觉远,要好生伺候师尊。原本他还打算留在灵智身边殷勤伺候,不过灵智看他一身武功已然不弱,想要再继续增长下去,只有靠水磨工夫,所以打发他回到大青龙寺苦修,同时将他突破的事情带给诸位密宗长老与各派法王,也好了却他们的担忧。

至于宝象,灵智念他辛苦奔波,颇为用心,不仅传他一路‘无上大力降魔杵法’,更上毫无保留的指点他一些心得体会,让其顺利的从三流突破二流。

期间,还有一段小插曲。那便是柳映岚,她修养了几日之后,竟然同莫日娜从斡秃部一路追到了尼鲁温部,又从尼鲁温部王帐来到了这处水草边,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

灵智对其存了一份愧疚之心,只好任由她再次住了下来。他二人武功不低,想要瞒过别人轻而易举,所以每每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柳映岚便从山脚下蒙古包内起身,施展轻功径直上山。

初始几次,灵智还抵御得了,但是次数多了,哪里把持得住?温香在怀,软语低吟,只把灵智这个密宗宗主生生的变成了花和尚,当真是阿弥陀佛,佛经白念了,罪过大了去了!

其实,以灵智的定力,本不该如此不堪,实在是他二人的功法一阴一阳,相互吸引所至。九阳真气至刚至阳,兼之灵智身强体健,自然是男人味十足。而柳映岚修炼的那一门“素女功”,传至隋唐年间,修炼出来的真气阴柔无比,二人每次水乳交融,各自真气从结合处传至对方体内,混在一起运转一圈之后,同时增长许多,有了这个好处,二人更是欲罢不能了。

不过直到许多年后,灵智才堪破这中间的道理,此时的他,一边享受禁忌的快感,一边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同时还要承受良心的谴责,委实也难受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