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埋伏

翌日,城外十里长亭,亭内的桌案上摆着数只酒杯,离别的气氛渲染着杯中的酒水,让人难以下咽。

元协缓缓端起一杯酒,向姜宁敬了一杯:“皇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珍重。”姜宁笑呵呵的接过元协递来的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摸着元协的头顶说道:“你也好好保重。”

用力地点了点头,元协慢慢转过身,向着自己的车架走去。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两滴眼泪悄悄的滑落。

“诸位,姜宁感谢诸位前来相送,大家回去吧。”姜宁对着前来送别的文武大臣们,拱手团团行了一礼。

今日前来送别的,都是和姜宁私交很好,或者说是对姜宁十分赞赏的大臣们。除了元鹰父子和锦尚之外,皇甫初、朱环、钟繇、杜畿、宋琼宋习兄弟、王密等人,都在其中。听到姜宁告别的话,元和迈步走了过来,伸手在姜宁的肩膀上一拍,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姜宁说,但最后却只说了一句:“照顾好母亲。”姜宁点头答道:“大哥放心。”

元和之后,其他人也一一上前与姜宁道别,各自对姜宁说了几句关心的的话。最后,元鹰和锦尚同时来到了姜宁的面前。姜宁弯腰行礼道:“父亲,岳父,您们还有什么要叮嘱的么?”

元鹰张了张嘴,也想说几句让姜宁保重之类的话,但最终话到嘴边,却全然变了味道:“切不可骄傲自满,你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不知道为什么,今早为父总是感觉有些心惊肉跳。路上一切小心些。”

“行了行了,你呀,总是对后辈们不满意,也不想想你在姜宁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他做的好呢。”锦尚笑着截断了元鹰的话,脸上带着慈善的微笑,悄悄对姜宁说道:“这次回到幽州,把其他的事都先放一放,你父亲年纪大了,变得越来越固执。你和衣儿得抓紧了,尽快让他抱上孙子,让小一辈的来收拾他。”姜宁惊愕的看着锦尚,全然想不到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岳父,竟然也有这么猴急的时候。

当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天色已经接近正午了,比预计的出发时间晚了很多。姜宁翻身上马,再次对着前来送行的一众文武大臣们拱了拱手,说了一声后会有期,就策马奔驰而去。

赵虎举枪高呼:“天归所属,出发!”近万名天归营精锐同时调转马头,其动作之整齐,就好像是事先演练过千万次一样。赵虎之后。马越挺枪断喝:“地归所属,出发!”铁甲锵锵的碰撞声中,万名地归精锐整齐划一的同时转身,排着整齐的队列跟在天归营之后。天归和地归都转身前行后。齐天手中齐天戟向前一指,四万名并州军也跟着踏上了归程。因齐天麾下的高顺接引姜宁进城有功,再加上齐天说服徐荣。两件功劳算在一起,元协亲封齐天为奋威将军,领并州牧,随同姜宁一起返回。这里还要提一点,就在刚刚,元协出人意料的册封姜宁为幽并大都督,其余职位不变,也就是说,在原有职位的基础上,姜宁还有提领幽、并二州所有兵马的权力,隐隐成为了北方的军事领袖。对于元协这样毫不吝惜的封赏姜宁,其余大臣早已是司空见惯,也就见怪不怪了。从这一刻起,齐天正式归到了姜宁的麾下,成为姜宁身边又一员猛将。

转眼两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一天,姜宁率领大军来到了司隶与冀州交界的沙县,到了沙县,就等于是正式进入了冀州的境内。

沙县位于太行山侧,道路的两边都是高山,地势极为险峻。刚刚进入沙县的时候,姜宁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惊悸,而且还伴随着强烈的危机感。感觉不太好的姜宁立刻下令大军在沙县外休整一夜,等到明天天亮在继续出发。

安营扎寨之后,姜宁坐在中军帐中,仔细思索着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险,但是任凭他如何猜度,也没有理出头绪来。心中烦闷之下,姜宁叫来了贾愿和李儒,把心中的危机感告诉了他们。贾愿和李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说,京城的防务已经趋于正轨,长安又有张济镇守,理应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才对。几人前思后想,也没能想到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最后,姜宁只得无奈的把心中的惊悸归结到了齐天的身上,到达冀州境内之后,齐天就要和姜宁分道而行了,明日一早,齐天就会率领并州军向西北方向回并州,而姜宁则是取路东北回幽州。虽然齐天已经正式成为了姜宁的部下,但毕竟齐天还兼着并州牧的职位,总要回并州去安排一下才行。

沙县东北方向二十里之外,一座平整的山顶上,袁丁阴沉着脸,向着姜宁大军的方向看去,口中说着:“姜宁竟然停止进军了,难道他看出了什么吗?”

袁白的身形在袁丁背后闪了出来,轻笑道:“别多想了,咱们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他姜宁这次是插翅难逃,就在让他多活一晚又如何?”

“咱们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那可是名震天下的小霸王啊,咱们这次冒着天大的危险,设下天罗地网,可万一要是搞不死他,那可就是千夫所指了。”元岱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

袁遗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元岱的肩膀,轻声说道:“怕什么,他姜宁再厉害,还能挡得住咱们的十几万大军么?现在咱们的人都化妆成了村夫,隐藏在了沙县之中,沙县人也不少,他姜宁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哪些是普通老百姓,哪些是咱们的人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东郡太守乔瑁接口道:“可是咱们十四路诸侯中,还有几人不同意围攻姜宁,他们万一要是走漏了风声,可如何是好?”

广陵太守张超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讥讽的笑道:“就凭陶谦和孔融那两块料,谅他们也不敢得罪咱们。”

一直想掌控并州的上党太守张扬附和道:“好了,大家都不必担心了,事已至此,开工没有回头箭,你们都忘记了当初在虎牢关,姜宁是如何欺侮咱们的了?此人不除,我等日后寝食难安。”

袁丁冷着脸,回头环顾了众人一圈,开口说道:“有时间在这里发牢骚,还不如仔细查验一下,咱们的计划有没有疏漏。你们,可都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分头安排妥当了?”

袁白笑着回答:“大哥你就放心,沙县中安排了一万多人,沙县外道路两边的伏兵也早就迂回包抄到位了,在姜宁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某也吩咐人埋藏好了硝碳硫磺,沿途的山上都有伏兵,到时候大火一起,先熏他个半死,然后万箭齐发,两边的伏兵再择机杀出,就是那姜宁长上一双翅膀,也是在劫难逃!”

听着袁白的回答,袁丁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一些。这次袁丁联合各路诸侯伏击姜宁,事关重大,万一事情暴露了,元协那边不好交代不说,就是全天下,顶着忠义名号的元君侯被伏击而死,也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个计划,是袁丁和各路诸侯以及朝中的王诺共同制定的。前几天在朝堂之上,王诺提出让各路诸侯回归本地,就是给袁丁等人创造条件,让他们先行一步,赶到前面布置陷阱,只等着姜宁往里钻了。否则以王诺的老谋深算,怎么会急不可耐的公然得罪各路诸侯,在朝堂之上,直言外地诸侯不宜久居京城呢!这一切,都是袁丁和王诺串通好的的惊天阴谋!他们的目的只有用一个,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姜宁!因为姜宁挡住了他们的路了。后来在重组京城防务的时候,姜宁又提议废除西园军,组建禁军,把那些世家子弟从军中清理了出去,让小半个天下的世家子弟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晋升机会,这就更加激怒了士族的代表人物——袁丁和王诺。别忘了,袁丁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四世三公的好家世之外,他也曾经是在西园军中镀过金的。西园军,就是那些世家子弟们晋升的天梯,然而现在,这道天梯,却被姜宁无情的斩断了。

司徒府中,王诺独自坐在房间中,拿起面前的酒杯小酌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低声自语道:“姜宁啊姜宁,你还是太嫩了啊。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的道理都不明白,呵呵,你要断所有人的路,就只能被所有人断了路”一想到姜宁被烈火焚身、万箭穿心的下场,王诺就兴奋莫名,干脆连酒杯也不用了,拿起酒壶直接向嘴里倒去。

时间回到三天之前,在沙县的反方向,陶谦坐在马上长吁短叹,不时摇一下头,显然是有什么心事。在陶谦的身边,孔融也是一脸苦闷的神色,听着陶谦一声接一声的长叹,孔融再也忍不住了:“陶使君,袁丁等人密谋伏击冠军侯,你我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这件事咱们却是知道的,如果冠军侯真的不幸身亡,你我岂不成了袁丁等人的帮凶了么?”

陶谦看了孔融一眼,反问道:“那怎么办?你我手上的兵力,最多只能抵挡一路诸侯,别忘了,袁丁他们可是有十几路诸侯的,更何况,朝中还有王诺等人暗中支持袁丁,你我虽然心有凄然,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唉——”说着,陶谦又是一声长叹。

“不管怎么说,融身为孔圣人玄孙,这种不仁不义之事,融断然不能坐视不理。”孔融有些气愤的说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秀才遇到兵的难处,有些事,讲道理是根本讲不通的。

陶谦忽然勒住了战马,用询问的语气问向孔融:“咱们是没那能力去救元君侯了,但是咱们可以通知其他人前去相救啊。只要没有真凭实据,袁丁他们也不能断定是咱们走漏的风声,这样一来,既不得罪袁丁,也能给元君侯示警,岂不是两全其美?”

孔融疑惑的说道:“可是当今天下,敢和半个天下的各路诸侯掰手腕的,又能有谁?”

陶谦愕然看了下孔融,伸手向东南指了指,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孙坚。”

“对啊,孙坚的长子是元君侯的徒弟,他一定会回军去救援元君侯的。还有公孙入云,他是元君侯的下属,对元君侯极为尊敬,断然不会坐视不管的。咱们也要想办法通知他一声。”孔融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陶谦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向着身后说道:“孟魁何在?”陶谦的身后,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壮汉策马走了过来,答道:“孟魁在此。”陶谦向孔融介绍道:“这是某手下副将,原本是荆州人士颇有勇力,且为人耿直,就让他去将此事告知孙坚。”

孔融笑了起来,说道:“大善!”

且不说孟魁受命兼程追赶孙坚。时间回到现在。沙县之外,姜宁迎着清晨的朝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心中不安的情绪尽量压制下来,然后转头对齐天说道:“大哥,不知为何,某的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有些透不过气来。”

齐天安慰着说道:“或许是你太累了,这数月时间,你难得能睡个好觉。此番回到幽州,定要好生修养几日。等并州的事物了结了,某就去蓟郡找你,我们不醉不休。”

看着齐天关心的神情。姜宁觉得自己的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笑着说道:“大哥可莫要欺负小弟不胜酒力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齐天跃上了赤兔马背,和姜宁挥手道别。率军向西北方向走去。

姜宁默默地看着齐天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长叹了一声。然后翻身跳上了玉麒麟的马背,让赵虎和马越招呼大军启行。

远处的一座山顶上,袁丁等人借着山石的掩护,隐藏着身形,悄悄的观望着姜宁大军的动向。看到姜宁和齐天道别之后,开始率军前行,袁丁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酷的笑容:“姜宁,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了。”

百步……八十步……五十步……袁丁在心中默默的数着。只要姜宁在往前走五十步,就要进入袁丁等人布下的天罗地网了,那是一段并不算开阔的官道,两边是高耸的山峰,袁丁早已在两侧的山上埋下了无数的伏兵。

在距离埋伏圈五十步远的地方,姜宁忽然停住了,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姜宁自己也说不清这股不安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他直觉的感到,前面有危险,而且是很大的危险。姜宁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类似于野兽的本能,尤其是那种等级比较高的。

姜宁停下来,他身后的大军自然也就跟着停了下来,赵虎和马越来到姜宁马前,不明白姜宁为何停止了前进。姜宁刚要开口解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侧方传来。姜宁转头看去,一名身着副将制式铠甲的壮汉飞马而来,当他看到姜宁的大旗之后,放声呼喊:“君侯!快退!前面有埋伏!”

马越挡在了姜宁的身前,警惕的问道:“你是何人?”来人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回答:“某是荆州孟魁,袁丁等人在前方设下了天罗地网,君侯速退!”为了保护陶谦不在事后受袁丁等人迁怒,孟魁并没有报出他是何人的部下。

来者正是孟魁。他马不停蹄的追上了孙坚的队伍之后,把袁丁等人准备伏击姜宁的事情告诉了孙坚,然后在孙坚军中换了一匹马,先行一步日夜兼程的赶来向姜宁报信,孙坚率军随后就到。

“你说的话,何以为证?”姜宁谨慎的问了一句。孟魁心中大急,但却无法向姜宁解释,孟魁知道,袁丁一定藏在附近,如果自己说出陶谦的名号来,虽然可以让姜宁相信,但是却会把陶谦暴露给袁丁。咬了咬牙,孟魁猛的一抖缰绳,调转马头向官道上跑去,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孟魁在马背上的颠簸中,艰难的点燃了火折子,等到坐下战马跑上了官道之后,孟魁抖着缰绳让战马的前蹄在官道上践踏了两下,然后把手中的火折子向地上扔去。

这条官道上早已被袁白埋好了硝碳硫磺,用一层薄薄的浮土覆盖着掩人耳目。孟魁催动战马践踏大地,把表面的浮土踢开之后,火折子直接落在了浮土下面的引火之物上,火势瞬间升腾了起来,顺着官道向前燃烧。

躲在山顶上的袁丁看到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竟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给破坏了,气的站起身来。再也顾不得隐藏行迹了,大声喝道:“放箭!”早已埋伏在两侧山上的伏兵应声而起,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拉弦声清晰地传送到了姜宁的耳中。

下一刻,漫天箭雨从天而降,数以万计的箭矢甚至都把太阳的光芒暂时遮蔽了。许褚和典韦抢先一步赶到姜宁身前,把姜宁挡在了身后,然后挥动着武器为姜宁拨打射来的箭矢。

姜宁隔着无数的箭矢,向前看去,他看到孟魁连人带马被射翻在地,临死之前超姜宁微微的笑了笑,就倒下了

看着孟魁就此离去,姜宁高高举起混元戟,向着袁丁所在的山顶怒吼:“袁丁!贼子敢尔!”

姜宁有许褚和典韦的护持,但是姜宁身后的天归和地归精锐们却没有,面对漫天而来的箭雨,即便天归营和地归营的战士再精锐,也难以将所有箭矢一一拨打开。伤亡,在所难免的出现了。关键时刻。姜宁斥巨资为两营精锐打造的精良铠甲,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坚固的铠甲挡住了两营精锐身体上绝大部分要害,否则的话。恐怕伤亡会难以估算。即便有精良的铠甲护身,这一轮箭雨之下,还是有近千名精锐被冰冷的箭矢射杀,其余受伤者。不计其数。

“退!退回沙县去!”姜宁大声下达着命令。两营精锐一边挥动兵器拨打着射来的箭矢,一边依言向后退去。

看到自己一方的军士,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给姜宁所部精锐造成的损失,袁丁的心中感到无比的畅快,大声喊道:“不要停!继续放箭!”随着袁丁的命令,又是一阵拉弦的声音,嘎嘎的响起。

第二轮箭雨当头落下,撤退中的两营精锐再次出现了伤亡,不过因为有战马组成的壁垒,伤亡的人数比刚才少了不少,仅有数百人被射杀当场。其余人在顶过第二轮箭雨之后,加快速度脱离了站在山上那些伏兵的射程。

仅仅两轮齐射,纵横沙场的天归和地归精锐就被射杀了近两千人。或许,袁丁对这个战绩并不满意,认为射杀的人数太少了,但是姜宁可不这么想,此刻姜宁的心中在滴血!每一名天归和地归的精锐,都是在千挑万选之后,又经过严格的训练和无数次的战火,培养出来的精英,姜宁在他们的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大量的钱财,每一名精锐战死,都像是在姜宁身上剜去了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