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忧虑惆怅
把元协送回皇宫之后姜宁以城中董贼余党尚未完全肃清为由,跟元协暂时道别,退出了皇宫。姜宁知道,自己此刻已是功高震主,纵然元协不会说什么,但那些公卿大臣们,可看不得自己立下如此大功。说白了,大多数公卿大臣都是士族出身,有着士族固有的弊病。让他们冲上战场去与敌人搏命,他们可能会被吓得立刻尿裤子;但若是让他们坐在高堂上,高谈阔论,他们那一张张嘴,却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人说成活的。在董猛没死之前,这些人日夜盼着姜宁率领大军杀入京城,可是当姜宁真的率军前来,并且杀死了董猛之后,这些大臣们的心里又会觉得姜宁锋芒太过,显得他们这些人很无能,难免会对姜宁心生不满,进而把姜宁当成攻伐的对象,王诺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向王诺这样的人,可不再少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姜宁自然明白。他可不想成为那些公卿大臣们口诛笔伐的对象,所以还是尽量少接触的好。虽然朝中大臣们也有正直之士存在,比如自己的父亲元鹰、皇甫初、朱环等武将,还有钟繇、锦尚、杜畿等大臣,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左右不了大局。况且,元鹰是姜宁的父亲,锦尚是姜宁的岳丈,以这两人的立场,实在不适合为姜宁争辩些什么。
皇宫外,姜宁麾下天归营精锐早已再次等候了。姜宁从一名天归营精锐手中,接过了玉麒麟的缰绳,翻身上马,催马向着李儒的府上奔去。相对于和那些公卿大臣们勾心斗角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李儒的府上看看,有没有招降李儒的可能呢。
“君侯怎么不喝茶?”李儒淡淡的语气,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姜宁来到李儒府上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李儒除了吩咐下人上茶之外。就再也没有说过其他的话语,姜宁的耐心很好,李儒不说话,他也就保持着沉默,两人的沉默维持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李儒率先开了口。
姜宁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点头赞道:“茶叶不错。”李儒亲手端起水壶,为姜宁的茶杯中续满了水,一边说道:“君侯就不怕儒在茶水中下毒么?”
姜宁不以为意的看了李儒一眼。摇头说道:“你不会。”
李儒愣了一下,随即很落寞的坐下,叹息着说道:“儒只希望君侯能让某随太师而去。”
姜宁说道:“先生何苦如此?”李儒叹息了一声,抬头看着姜宁的眼睛,然真的说道:“李儒已经错过一次。本以为太师胸怀雄心壮志,怎奈太师在见识到京城的花花世界之后,全然变了一个人,变得贪婪、变得暴戾。李儒饱读诗书,却帮助太师残害京城百姓,每每想起,心中更加惭愧不已。现在君侯兵入京城。朝野平靖,久闻君侯爱民如子,这是百姓们的福音,象儒这样的乱臣贼子,还能苟活乎。”
听着李儒的话,姜宁肃然起敬。难怪无论是贾愿还是齐天,都对李儒推崇有加,李儒确实有令人敬佩之处。可惜董猛没长着那双慧眼,看不到李儒的全部才能。姜宁站起身来,向着李儒认真的说道:“某有意请文忧出山相助,未知文忧意下如何?”
李儒疑惑的看着姜宁,反问道:“君侯何来此言。”
姜宁一字一顿的说道:“为了你能一展报复。”
李儒又追问道:“如是日后君侯有了称帝的基础,敢问君侯意欲如何?”
姜宁哈哈笑道:“文忧,你认为某现在单以兵力而言,就一点称帝的希望都没有么?若是某现在想称帝,有实力阻拦某的,又有几人?某生平所愿,并非皇图霸业,某只盼天下百姓个个安居乐业,朝中文武人人勤勉向前,仅此而已。”
听完了姜宁的话,李儒心中深有感触,当即跪倒在地,对姜宁拜道:“李儒参见主公!主公之宏图大愿,李儒愿鼎力帮扶,助主公完成心愿。”
伸手拉起了李儒,姜宁笑道:“今后得文忧相助,某无忧矣。”
当日傍晚,齐天回到了京城。和他早上出城时不同,出城时他是单戟匹马,回来时则是前呼后拥。经过齐天的劝说,徐荣已经同意投效朝廷,并下令让麾下一万飞熊军全部缴械,跟随齐天麾下的四万并州军一起返回京城。
齐天成功的说服了徐荣,让元协中心终于落下了一块石头。元协当即下令,升迁齐天为奋威将军,徐荣为中郎将。同时,元协还让钟繇代笔,起草皇榜,言明董猛及其西凉军被一网打尽之事,并表彰姜宁、宇宫照烈、孙坚、公孙入云和王匡五路诸侯的功绩。皇榜起草完毕后,派人到京城城中各处张贴,以安民心。城中百姓在阅览到皇榜之后,大喜过望,奔走相告董猛被诛之事,人们弹冠相庆。一时之间,姜宁的威名,达到了尽人皆知的程度。
当晚,齐天带着徐荣来见姜宁,贾愿和李儒在旁作陪。几人一边饮茶,一边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深知西凉军内情的徐荣首先说道:“李傕和郭汜依然拥兵十万,虎踞西凉,对京师是个巨大威胁,应早作打算。”虽然同是西凉人士,但是徐荣对李傕、郭汜二人的品性十分不满,因此言语间也就没有同乡之间的亲切。
李儒补充道:“张济现在驻守关中,他麾下人马精良,而且生性耿直,又是张龙的叔父,主公若是能把张济招揽过来,应是一大臂助。”
一身叹息忽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分析,贾愿叹息着说道:“诸位,咱们还是早作撤军的打算。”
李儒和徐荣同时惊问道:“这是为何?”贾愿摇着头说道:“功高震主啊。主公此刻锋芒太盛,难免会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嫉妒,不出三天,恐怕就会有人在天子面前参奏助主公的不是了。”
姜宁闻言,低头沉思了起来。
结合贾愿的分析,以王诺为首的那帮士族大臣,早晚必定会逼迫姜宁离开京城,一旦姜宁离开,并把幽州军带走,宇宫照烈等人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到时候,京城必定会出现兵力亏虚的景象,万一李傕和郭汜率兵前来,谁来抵挡?
再三思索之下,姜宁没能相处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只好把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让大家一起集思广益。对于姜宁的顾虑,贾愿也想到了,并且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但是贾愿有意让李儒展露才华,故意没有把胸中对策说出来,而是看向了李儒。
看到贾愿殷切的目光,李儒心中明白了贾愿的意思,对贾愿暗暗感激。随后李儒朗声说道:“主公的顾虑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眼下,我们应该尽快把张济拉过来,张济不是我军中人,朝中大臣对张济就不会有太多的猜疑,让张济驻守长安,可以有效的防止李傕和郭汜的进犯。而且,张济是主公师弟张龙的叔父,为人又刚正不阿,值得信赖。”
李儒的办法,正是贾愿心中所想。贾愿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支持李儒的建议。最后,姜宁拍板定了下来,就按照李儒说的办。当夜,左慈拿着姜宁写给张济的书信,连夜出城向着张济的大营赶去。姜宁在书信中以子侄辈的身份,劝张济举兵投效朝廷,以姜宁从张龙那里对张济的了解,张济应该会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并且不日提兵来京城面见元协,等到张济到来,姜宁也就可以没有顾虑的离开了。
就在左慈连夜出城的同时,王诺的司徒府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司徒府书房中,桌几上摆放着两杯香茗,茶杯中的热气,袅袅娜娜的升腾着向上飘散在空中,给书房中带来了一股清香。然而,王诺和眼前不速之客的谈话,却没有半点清香的味道在内。
“尊驾是袁丁麾下的从事?”王诺连眼皮都没有抬,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中,不咸不淡的问道。
坐在王诺对面的中年文士淡然一笑,毛遂自荐道:“某是袁车骑麾下从事——审配。”
王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用不在意的口气问道:“原来是审从事,不知尊驾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审配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王诺,说道:“吾主袁车骑有书信在此,司徒大人一看便知。”
王诺慢条斯理的拆开袁丁的亲笔信,开始只是大略看了两眼,可是随着书信中内容的深入,王诺的目光被牢牢的吸引住了,脸上带着吃惊的神色,认真的看了起来。坐在一旁的审配察言观色,知道王诺被书信中的内容打动了,含着笑端起茶杯,舒心的品了一口香茶。显然,审配是早就知道书信中的内容了。
袁丁在书信中,先是大大的恭维了王诺好些肉麻的话,然后把王诺眼下尴尬的处境指了出来,王诺身居高位却被姜宁、宇宫照烈等人抢尽风头,弄的王诺在此次平乱之战中,身无寸功,难免会受到天子的冷落。袁丁的这番话,深深地触动了王诺的内心,可不是么,自从姜宁进京、董猛被杀之后,元协对姜宁是言听计从。根本不在像以前一样,对王诺那么礼遇有加了,这一切,都是姜宁造成的,再加上如玉的事情,王诺可谓是赔了义女又折兵,顺带丢进了颜面,让王诺一想起姜宁,就恨得牙根发痒。不知不觉中,王诺已经被带入了袁丁的思维之中。
接下来。袁丁在书信中话锋一转,说起姜宁刻意挑起各路诸侯的矛盾,将好端端的联盟强行分裂成两部,可谓背信弃义到了极致,并利用阴谋诡计奇袭了京城,蒙蔽了天子,让天子误以为只有姜宁、宇宫照烈等人才是忠臣,利用各路诸侯的忠义之心,把各路诸侯玩弄于鼓掌之间。总之。袁丁把能想到的罪名几乎全部套在了姜宁的头上,借此表达自己对姜宁的不满,至于真象到底怎样,大家都懂的。
说完了对姜宁的不满之后。袁丁又在书信中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姜宁麾下兵强马壮,久后必定自立为王,是朝廷的一大隐患。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董猛,并对此征询王诺的意见,询问王诺应该如何钳制姜宁。书信的最后。袁丁又对王诺大加追捧,并盼望王诺尽早作出决定。
看完了袁丁的亲笔信,王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向审配,眼神中的漫不经心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阴沉。审配从王诺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姜宁入骨的恨意。
果然,王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姜宁仗着侥幸立下了一些功劳,目中无人,着实可恨。烦请审从事回禀袁车骑,王某愿在朝堂之上与袁车骑遥相呼应,只是不知,某能得到什么好处?”
老狐狸!审配在心中暗骂了王诺一句,明明是想把姜宁赶出朝堂,却偏偏装着是帮助袁丁的样子,还要讨要什么好处!不过这一点,在审配来之前,就已经算到了,袁丁也授予审配临机专断的权力,让审配见机行事。审配缓缓说道:“事成之后,袁车骑在外,王司徒在内,共掌朝政,如何?”
王诺眼中精光暴闪,用力一拍桌案,脸上带着狡诈的笑容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在王诺看来,一旦解决了姜宁的问题,其他的任何人在他的眼中都没有威胁,到时候王诺身居三公高位,把持朝政,随便假借天子的名义罢黜了袁丁,袁丁又有什么办法?
审配也笑了起来,向着王诺拱手说道:“祝愿王司徒与吾主合作愉快。”当今这个时代,有兵马才有说话权,等到解决了姜宁,普天之下拥有军马最多的诸侯,就是袁丁了,到时袁丁挥军西进,王诺手无兵权,是断然抵挡不住袁丁的,那时候,袁丁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号令天下了。
两人各怀鬼胎的笑着,各自端起眼前的茶杯,舒心的品起茶来。
关中大营中,张济的手里也捧着一封书信,认真的看着,左慈垂手站立在一侧。姜宁以子侄辈的身份给张济写了这封书信,左慈自然不能以平辈和张济论交,所以只能是站立在一边等候了。
良久,张济收起了书信,轻声叹道:“元君侯真是用心良苦啊。也罢,这件事,某便应允了。明日一早,提兵返回京城面圣。也算是为某麾下将士们,尽一份心意。”张济麾下的将士,多是西凉人,因为董猛的这场浩劫,西凉军已经成为了叛逆的代名词。但正所谓人以群分,张济性情耿直,能被他收在麾下的,大多也是耿直之士,与董猛直属的西凉军大相径庭,为了麾下这些西凉汉子以后能有个好前途,张济就没有拒绝姜宁的理由。
这一夜,注定是多事的一夜。在孙坚的军营中,孙坚亲手把利剑刺进了李肃的心脏,并且用力转动了两下,直到确认李肃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孙坚才收回了长剑。走到中军大帐的桌案前,孙坚从桌案下面捧出一个乌黑的木匣,刚刚把木匣打开一道缝,五色毫光就从木匣内散发了出来。
孙坚的动作,立刻吸引了帐中其他人的目光。这一刻,能站在孙坚中军大帐中的,只有孙策、程普、韩当、黄盖等几个心腹。甚至连孙尚香都没有列身其中。
孙策眼看着孙坚双手取出木匣中散发着五色毫光的物件,忍不住问道:“父亲,这真的是传国玉玺么?不是有传闻说阉党作乱之时,这件宝物已经遗失了么?”
程普上前两步,低声说道:“主公,能否把玉玺给某观看一下?”孙坚没有任何迟疑,伸手就把传国玉玺递给了程普。程普跟随在孙坚身边已经快二十年了,忠贞不渝,是孙坚最信得过的臂膀。
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玺,程普仔细观看了一会儿,然后面露喜色,对孙坚以及帐中几人说道:“此物,确系传国玉玺无疑。传国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玺印一面有八字篆文,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今日主公得此宝物,乃是祥瑞之兆,天意将要主公登基。主公应尽快返回江东,别作良图。”
孙坚笑道:“德谋之言,正合吾意。大军休整完毕,某便向天子辞行,返回江东去。”
孙策忽然插言说道:“父亲,我军能攻入京城、父亲能得此宝物,全赖师父运筹帷幄。依孩儿看,此事,是不是应该和师父商量一下?”
孙坚沉吟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程普放回到桌案上的玉玺,迟疑的说道:“元君侯虽然为人光明磊落,待人亲厚,可是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尽早返回江东。等回到江东之后,为父再亲笔手书一信,将此事告知元君侯。”
见孙坚说的坚决,孙策也不敢在说什么,只好把心中的念头压了下来。
孙坚的大帐之外,一名军士屏住呼吸,把耳朵趴伏在账幕上偷偷的听着孙坚等人的谈话,把帐内众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了下来。然后悄悄离开了大帐,向着城外袁丁大营的方向跑去。
翌日,德阳殿内,元协高坐在龙椅之上,侍立在元协身边的宦官,挺着尖锐的嗓音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王诺迈步走出了班列,大声说道:“启奏圣上,车骑将军袁丁等十四路诸侯,已在城外侯旨,静候圣上召见。”
元协闻言冷哼一声:“他们,还有脸来见朕么?当初在虎牢关驻足不前,坐失良机,若不是皇兄奇袭京城,朕怕是还要在皇甫将军家的酒窖中呢!”元协重掌朝政之后,重新重用起一批被董猛罢黜的文武官员,皇甫初和朱环等人尽在其中。
见到元协意气用事,元鹰出班奏道:“启奏圣上,圣上应以宽怀待人,袁车骑毕竟是前来勤王的,且历经董猛之乱后,朝廷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际,圣上万不可寒了诸侯们的心啊。”
钟繇、杜畿等人也是出班相劝,元协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下旨召袁丁等十四路诸侯,卸去佩剑、衣甲,着朝服趋步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