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宫宝田
瞧着面前飞旋而来的弯刀白面太监一脸的惊疑,他身形一撤,同时左手的“血滴子”一抖,边缘立时吐出数柄快刀,朝着两侧飞来的弯刀削去,右手却是迎上了已到面前的身影。
两者兵器甫一磕碰,只在金铁碰撞中,那弯刀竟似是活物,飞旋而来,一击未能建功,竟又似飞鸟般在空中折返而回,似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
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白面太监失声脱口。
“气劲离体?”
只是,当前已容不得他分心,面前那气血雄浑的身影已是抬臂立掌成刀,当头斩下,面对这骇人的气势,白面太监只觉得一股灼热之气是扑面而来,犹如置身火炉一侧,当下再无轻敌,右手三指是捏爪扣向对手手腕。
空气中,但听一声“啪”的脆响,这脆响就如炮仗,好似晴天霹雳,炸响在二人耳畔。
赫见白面太监所站之地便如一千斤之锤砸下,双脚脚底,地面是寸寸龟裂如蛛网,碎石飞散。
“接的好!”
沉声一语,姜宁双眼陡然圆睁,凶戾之气四溢,本是折返而回的弯刀,便在他双手五指微张的顷刻齐齐落了回来。
但并非是落在掌心,而是离那掌心的血肉仍有一尺有余,似是被一股无形力道所缚,离离不了,脱脱不出。
以刀带气,以气推刀。
右手颤抖着,硬生生的接了这气力如熊虎的一击,哪怕强如白面太监体内这气血也难免一阵翻涌,阴惨惨的脸色此时是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喉咙里像是在刻意的压制着什么,可还不等他稍稍缓和,眼前赫见两道急影是骤然暴起,森寒刀光骇的他心神一紧。
他心头是又惊又怒,气息一岔,嘴角便滴滴答答滴出血来。手中“血滴子”当机立断抬手提起,其内快刀急旋,亦是杀机毕露。
“叮叮叮……”
乍起的金铁交击只如骤雨般密集,卷动着满地的落叶。
倏的,刀锋铮鸣之声一止。
赫见那卷动的落叶中,两道身影一错而过,有一人携弯刀大步而出,黑发张扬,一脸的胡茬,他掌心所驭双刀只在止步的刹那齐齐归鞘。
而后反手一抓。
身后那人的项上人头,便如探囊取物般被他提起。
“砰!”
失了头颅的尸体应声而倒,手中血滴子落地之余是碎成数块,断首处是血如泉涌。
“呵!”
低笑一声,立着的人右手五指一扣,手中头颅已是砰然碎开。
黄昏将近。
却说西京城里城西头的铁匠埔里头来了个怪人。
“我换东西!”
看着摊在面前都快成铺盖似的虎皮,再看着那气息迫人的魁梧青年,老铁匠吓的是脸色一白,只以为遇到了刀口上舔血的狠人,更何况这世道本就艰难,拳乱刚过去没多久,他这是心有余悸啊。
他颤着声问。“这位爷想换些啥?我这小店您随便挑,看上啥拿啥。”
“嗯”了一声,怪人也没说什么,走到墙角,抬手便自地上提起一截约么三两丈长的铁链,缠在身上径直没入了渐暗的天色。
老铁匠是不停地擦着汗。
见对方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左右瞧了瞧,然后忙将那虎皮卷了起来,可这一入手才发现,这虎皮竟然还带着一股子没散的血腥味,似是刚剥下来没几天,当即吓的又是一身冷汗。
……
西京。
北院门,这说的乃是与北院大门相对的南北向大街,而这“北院”则是“陕西巡抚衙门”的别称。
若是以往这里虽说不冷清,却也热闹不了多少,但现在,大街上是贩夫走卒,应有尽有,路边一个个闲汉三两扎堆盯着一圆顶小帽,双手揣在袖子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街边的戏棚子里还能听见叫好声。
一些个晒得黝黑的汉子手里提着个篮筐,走近一看,原来里面装的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黄面馍馍。
当然,最不同的,还要属那北院里头的变化,这里面现在住的可不是陕西巡抚,而是当今大清朝身份最高的两人。
几番辗转这才逃到了这西京,在这北院住了下来。
为了讨这两位的欢心,朝廷官员可没少下功夫,听说降温用的乃是长白山的冰,喝的水是终南山的龙泉,豆腐只吃北郊泘沱村的,吃饭要蓝田御厨李芹溪做的,锦衣玉食,不过如此。
汉子不高,身形虽看似瘦小,可这举止间却是自有一番气势,特别是他的脚,落地间轻灵似跃,竟是步步无声。
寻常人看不出门道,但倘若会点武功的恐怕都能瞧出来这位爷脚上的功夫绝非等闲。
确实不是等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朝廷四品带刀侍卫、大内侍卫总管——“宫宝田”。
到现在,算算也才不过三十一岁,便已名动天下,更是被钦赐“黄马褂”,风头正盛。俗语有云:“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练武练到他这个份上,无疑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这便是,此人天份极高,一身所学犹以“八卦掌”和提纵之术最是精妙,师承“尹福”,年仅二十三岁时一身武功便已是登堂入室,得了个“宫猴子”的名头。
远远看去,他似是与那些街边的汉子没什么两样,相貌平常,面色黝黑。此刻手里正捏着几角花生慢条斯理的剥壳放向嘴里,只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却是不停的打量着街上的人,目中精光内敛,像是在找什么。
这样的事情他这些天都忘了做过多少遍了,求的也不过是那北院里头的两位能睡个安稳觉,至于那些护卫,他从没指望过,要知道哪怕是京城那般森严,王五都曾三番两次刺杀过慈禧,虽说未果,但对一些人来说,那些护卫就和形同虚设没什么区别。
正自行走顾盼间,他眼神却悄然一变,直勾勾的盯向四五丈外一个宽厚的背影。
只在他目光落上去的刹那,他清晰的看见对方的后背似是微微一耸。他脚下很快,那人竟也不慢,双脚似淌泥,不过几步竟是似条泥鳅样滑进了胡同里。
窄巷里。
“你就是那个煞星?”
宫宝田细细的打量着那人。
“啧啧啧,你还真的跟来了!”
那人身形魁梧,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件宽大短褂,看上去显得有些臃肿,头上带着顶小帽,很是不伦不类,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答非所问,正是姜宁。
这武夫练功,但凡有所成就的,无不是自身都会有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往哪一站,基本上二人一对眼便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武夫气血浑厚,精气神自然比常人要足,加之各路各派所练的功夫不同,也就有着各异的差距。
更何况像姜宁这样的人,算算自他习刀一直到现在,但凡敌手无不是命丧刀下,再加上如今气血浑厚,久而久之,这眉目间一颦一笑便沾染了一抹摄人的气息,让人如寒芒在背,很不舒服。
宫宝田搓了搓双手,神情平淡。“看在王师兄的面上,你现在就出城,我便当作没见过你。”
一听这话,姜宁脸上笑容散去几分,他与王五的关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一路上杀那些鱼肉乡里的官员用的也是刀法,根本就没想过隐藏身份,此时被人认出,更没什么意外。
“好狂的口气。”
别人都以为他是为了报仇,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报仇只是一部分,他与王五素昧平生,对方居然仅仅一面之缘便肯为他引路,细心教导,这是恩,二人相处两年,虽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亦师亦友,这是情。
于情于理他都该走这一遭,他更不是为了什么天下,天下人的生死与他何干,他也不会去管,而他想做的,不过是一个一怒杀人的匹夫罢了,至于刺杀慈禧,所求的,也不过是“通达”二字,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那些官员,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
宫宝田成名久矣,听到姜宁的话他面上虽没恼色,可嘴里却道:“莫要觉得有了点功力就不知天高地厚!”
姜宁不以为意的一笑。
他也不多言,只是静立的身子似是在动,上身微伏,已是变得魁梧的体魄因这一伏立时多出一抹凶戾来,随着他眼中冷光乍现,就好似一只盘踞欲动的恶虎,又似出洞猎食的老熊。
天色已暗,二人此刻置身于一条狭长的胡同里,宽怕是不到四尺,两侧俱是泥瓦高墙,好在有些许星光。
“看在他的份上,我留你一命。”
说话间,他脚尖一压地面,旋即一戳,一颗龙眼大小的石子立时破空而去。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宫宝田也不再搭话,见对手一身气息迫人,他身子一扭,侧身避开了石子,同时朝着姜宁走去,脚下步伐奇异,隐成一玄妙轨迹。
再看姜宁,他却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双腿蓦的一鼓就如粗了一圈,身形一提一跃,地上登时轰隆作响,只感觉巨石砸下般声势惊人,地上留下一个浅坑人已扑了而出。
“隆!”
“隆!”
“隆!”
三声爆响,三个大坑,他人已到了宫宝田近前,抬臂提手,手刀是斜劈而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半月形的圆弧。
而他面前的宫宝田,身子兀的一矮,却是双腿灵动一曲,半蹲了下来,手刀落空的刹那,双掌已是贴向了姜宁的腰腹,劲力暗运。
姜宁看在眼中,竟是不闪不避,双脚一沉,力从地起,只听他的身体里是“噼啪”一声炸响,无数声筋骨鸣动尽归一声,就似一条抽在空中的响鞭。浑身肌肉瞬间粗壮了何止一圈,双臂更是肌肉暴涨,青筋暴跳,竟是朝着宫宝田抱去。
哪怕是宫宝田此刻也不禁头皮一麻,自古拳怕少壮,眼前这个更是非同小可,一身气血犹如龙虎,加之体魄更是不凡,二者相合又岂是一加一那般简单,莫说是个人,就算真是头凶虎被这么一抱只怕也免不了五脏俱碎口鼻溢血的下场。
他的身子猝然再变,脚下步伐灵活一转,滑溜的像是条游鱼,缩身便已绕到姜宁的身侧,右手立掌如刀,毫不犹豫的戳向姜宁背后的大龙。
“啪!”
一声闷响,二人一触立分。
片刻的功夫,已是险象环生的变化。
可宫宝田却没有一击得手的喜意,相反是勃然变色,脊柱乃人身根本,更是武者严防的大忌,稍有损伤便是生死攸关,可眼前这人受了他一击竟然只是一个踉跄,反倒是他的右手居然不可思议的有些酥麻。
这哪是一个人,分明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狂龙。
他正震撼间,殊不料姜宁还未立稳的身子猛的一顿,整个人就似陀螺般一转,一扭腰,右腿已横扫而出,空中顿见一道可怕匹练一扫而过。
宫宝田心惊之余却未硬接,而是向后一仰,双脚一点,向后滑出去一截。
等他站稳,胸口上的短褂已是多了条豁口。
眉头一皱,像是没感到胸口火辣辣的痛楚,宫宝田双腿一扭一盘,整个人竟然是朝姜宁贴了上去,不过,还没踏出一步,他脸色一变。
只见黑暗中似是有一条黑蟒鼓动着可怕的呼啸之声朝他胸口探来。
那是一条铁链,竹杖粗细,眼见他要避开,那铁链也起了变化,如长鞭一抖。
“啪!”
只在前后瞬息,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顿起一声爆响,地上石面立时火花四溅,被抽成碎块,尘烟四起。
落空了?没有,只见宫宝田脸色苍白的踉跄而退,直退出九步远,最后方才止步,颤抖的双手手背上是青紫一片,口中咳嗽连连。
“咳咳……”
而那黑链已是猛的一缩,缩回了夜色里。
宫宝田正要有所动作,眼前却是劲风扑面,一道刚猛霸道的身影已立在身前,一双像是发光的眼睛正看着他。
脸上凝重之余不等他反应,有一只手已是如铁箍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上了他的咽喉,拇指一压脖颈,一时间,宫宝田就觉浑身的力量一散,整个人便软倒在地,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