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姜宁与魔主

菩提达摩,或许这个名字对有些人来说有些陌生,但他还有一个称呼——“达摩”,禅宗始祖。

谈及此人只怕江湖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也是一个经久不息的传说。若说无名是当世神话,那达摩便是千百年前的神话,一身佛法奥义穷究天人,武功更是天下莫匹,天赋资质古今少有人敌。

而后于嵩山少林面壁枯坐九载,得悟大道,更是立下“以心传心,不立文字”的禅宗,名传天下。

可是没有人知他悟到了什么。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想告诉世人。

九载寒暑苦悟,方得一朝解脱,恐怕这世上谁也想不到达摩堪悟大道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会是做什么。

是笑一朝得悟,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满足之笑

或是哭明悟己身,回首往事尽是虚度的哭亦或是召集弟子,传道解惑

都不是。

他只是说了一句话。

“不妙!”

缘何不妙何事不妙

一直守候在达摩身旁的弟子慧可见此亦是觉得不可思议。

只见达摩睁眼对他道:

“慧可,大地不妙!”

这“道”之一字,玄之又玄,修行法不一,妙用亦是不一,正如顿悟之际,天地至理会前所未有之清晰,所谓“天人交感”,便是此理。

正是达摩突破顿悟之际以那释教神通“天眼通”窥得了一丝他本不应看到的事物,故此口吐“不妙”。

慧可一经寻问,方才知道师尊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的,是可令世间反转的大杀器,可令神州陷入浩劫,苍生遭受苦厄。

没人知道那大杀器究竟是什么,但,有些时候,那些不知道的反而比知道的更加令人恐怖和渴望。传言这个大杀器就藏在神州的某一个不可知的地方,只要谁能得到它,便能横扫神州,称王称霸。

身为一代神话,达摩自是不愿苍生遭受浩劫,可即便到他圆寂也没有找到毁去此物的办法。

至此,这天底下就只剩一个知情者了,便是慧可。他心知凭借自己的力量自然也毁不掉此物,故而以自己拿手的机关巧技将这个大杀器的真相藏在了一颗骰子里。

这便是“达摩之心”。

……

荒宅内,那魔主见“达摩之心”被姜宁随手毁去,心中顿生滔天杀意,自己苦心孤诣经营这么多年,为的便是借此实行“魔渡众生”的计划,大清洗这世间,达到众生平等的境地。可如今,那件大杀器的秘密、真相,都如那一地残渣般不复存在,除非达摩、慧可再生,可这可能吗

“你以为杀了那个老神,便能和我叫嚣”

“轰!”

本是云淡风轻的语气蓦的如冰森寒,刺骨入肉。

一刹那。

整个古宅庭院的黑褐色地面,顷刻间是悉数龟裂生纹,以魔主与姜宁二人为中心,向外蔓延开来,若从上空俯窥而下,就会发现整个庭院内的地面已如一张巨大的蛛网,一直犹在向外蔓延。

可怕的罡风激荡着两人衣裳,猎猎作响,发丝俱是被吹拂到了脑后疯狂舞动如黑色道无匹练。

另一边的那个黑衣女子此刻是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二人间气息碰撞的劲力迫的连连后退,狼狈的摔出了荒宅。

姜宁按剑而立,掌心内的龙渊是无由而转,飞速旋动,神异非常。看着眼前这霸道的不可一世的女人,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罡风,他双眼微眯嘴里轻声道:“何不先听听我要交易的东西,说不定你会觉得它更适合你的计划。”

“计划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冷笑一声,似在嘲笑姜宁的无知,魔主背后丈许青丝已是冲天而起,眼内神芒爆现。

“你可听过他心通”

姜宁按剑右手一压,飞旋的龙渊当即入手,剑柄在握,他本是寻常的气机顷刻犹如开出锋芒般的利器。

无论是魔主还是那远处只能远观的黑瞳,此刻都觉得一股无形杀机笼罩着她们,就好似她们的头顶悬着一柄看不见的利剑,而这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可一听到“他心通”三个字,饶是魔主也不免气息一滞,一身澎湃的气息居然不可思议的缓和了下来,她打量着一身凌冽气机凝而不发的姜宁满是惊疑道:“难不成你是佛门弟子竟能修成这般玄妙神通”

但她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暗自警惕,像是一言不合便会使出雷霆一击。“那你就说说看,你要和我交易什么”

“严格的来说,非是交易,而是合作!”

说完,他居然提剑转身便走。

更出奇的,那魔主居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散了气息皱眉跟了上去。

等荒宅外的黑瞳掠进来的时候,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当即不岔的怒道:“他妈的,人呢”

可这一怒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口中是咳嗽连连,神色萎靡。

……

天荫城。

如今江湖上最繁华鼎盛之地,离那天临镇不过十数里,这个路程对姜宁与魔主来说也不过短短数十步的光景。

清晨,路上。

前面的男人走着,后面的女人皱眉跟着,很是不明所以,既然是合作,那眼前这个人为何不肯挑明了说,这般行为,又有和动机目的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不敢说的

终究还是心中不断攀升的疑惑压过了那不耐烦,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街道上,不如那冷清的村镇,这里是相当的热闹,有小贩的叫卖声,武夫的争斗声,喝骂声,小孩的哭声,马蹄声,嘈杂的一切交织出了一副鼎盛之相。

可却没有人发觉,或是察觉到这个条路,或者说这座城里多了两个人。

视若无物,难以得见。

一旁的魔主从一开始的不解到最后的惊讶再到震撼,如此可怕的精神魂魄之力当真少见,他甚至都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同她和那神一样,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二人似是闲逛般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往来,以至于魔主都觉得姜宁是不是存心戏耍于她,一张脸渐渐冷了下来,到最后是凤眸含煞俨然再这样走下去前不久的一幕又要再次上演了。

但好在姜宁在她爆发前停住了脚步。

或许停住并不准确,而是缓步朝一颗四人合抱的老树走了过去。

那老树看着已有些年头了,在这天山之下,大多草木是难以存活的,加之此时秋末冬初,万物生机枯灭,可这老树却还有几抹难能可贵的绿色,光秃秃的树杈上仍有几簇发黄的绿芽。

但姜宁看的不是这棵树,而是树底下的那两个孩童。

魔主的眉皱的更深了,见姜宁立在那些孩子身后一动不动,双眼目光晦暗不明,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入了神。

她自然也走了过去,却是一愣,旋即眼中尽是恼羞成怒之色,浪费了这么大半天,居然只是让她看蚂蚁。

没错,蚂蚁。

树下蹲着两个孩童,一胖一瘦,二人分一左一右正看着地上的蚂蚁,不时哈哈笑出声,同时伸手在那些蚂蚁的面前用手指划出一条条细小如指的沟壑来。

沟壑,或许在人的眼中那是沟壑,可在蚂蚁的眼中那却是一条条天堑,一条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条条早已提前规定的路。

“这”

魔主很是不明所以,不明白这般稚童的玩闹究竟有何不凡之处,居然能引得姜宁为之入神。

可忽然,就听。

“哼,不听话,离开这条线,你就得死!”

说话的,是那个稍胖的孩童,本是哈哈大笑的天真无邪脸庞此刻却因一只蚂蚁脱离了他们规定的轨迹而怒不可遏,甚至有那么几丝狰狞。

一瞬间,魔主如遭雷殛,额头竟已不由渗出冷汗,一张艳绝尘寰的脸已如纸一般白。

这是很奇怪的一幕。

地上有着一窝蚂蚁,蚂蚁自然不会抬头,因为它们本就不会去在意头顶有什么,也或许对它们来说,这短暂的一生中并不存在天空这个东西,又怎会去抬头呢?

所以它们不会明白也不会发现那一条条凭空多出来的沟壑到底源自何处。

“快看,这只跑的多快!”

开心的童声响起,孩童看着蚂蚁在自己划出的沟壑中爬动,笑容里俱是满足和得意。即便偶有那么一两只爬出了沟壑,但却也被孩童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拨回了原来的位置,原来的轨迹。

对地上的蚂蚁而言,那只手是看不见的。

而现在,立在两个孩童身后的魔主早已看的浑身发寒,眼中瞧着两个孩子竟涌现出一抹难言的恐惧。

难以想象,当世天人高手,居然会对两个孩子生出恐惧,一双明眸死死的盯着地上那些卑微的蚂蚁已不由的攥紧了双手。

一旁的姜宁也是默然的看着。

于是乎,这一窝蚂蚁,两个孩童以及姜宁与魔主,便成了一副很古怪的一幕。

足足站了半柱香的功夫,直到两个孩童早已远去不见,魔主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地上一地的尸体,蚂蚁的尸体。

“该走了。”

姜宁目光一撤缓声道。

魔主身子一震,是如梦方醒,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地上的蚂蚁,声音竟有些涩然,似不敢回头,好像害怕恐惧着什么,像是背后或是头顶有着某种无法形容的大恐怖。

“这就是……就是你要和我合作的东西?”

姜宁神情亦有些复杂,他目光轻移,看着那双微微发抖的眼睛,叹了声。“我亦不知,不过猜测罢了。”

他说完便已抬脚离去,似乎耗费大半天的功夫不过是为了带着魔主来看这孩童与蚂蚁。

但,魔主却没再问,也没再开口,更没阻拦,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敢。她只是那么一直僵硬的站着像是早已忘记了时间。

良久。

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呼吸不可思议的变得粗重,一身气机不受控制的四溢起来,最后是一咬牙豁然转身,眼瞳直直望向身后的天空,死死的看着,看向那白云深处,内心已警惕或者说惊惧到了极点。

因为之前见到的场景实属她此生所见最为恐怖的一幕。

如她这般境界,又怎会去看地上的蚂蚁,过去的一生她从未如此做过,但今天她看到了,所以前所未有的恐惧。

世人俯视着地上的蝼蚁,她俯视着世人,那是否也有不可思议的存在在某个未知的高度窥视着她,如视蝼蚁。

她不敢细想,甚至不敢去想,这个念头一经生起便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只因太过匪夷所思,更是太过可怕。

只不过,她注定要失望了,背后的天空什么也没有,湛蓝青天,白云渺渺。

但这却让她更加恐惧,瞳孔急缩,正如姜宁之前所作所为,在世人的眼中,他是不存在的。

未知的,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就在凝望向天空深处不多时,倏然,异变陡起。

“雄霸!老夫今日以剑为贴,十日之后,必取你性命,以报我无双城灭城之仇。”

“你,接剑吧!”

横亘在大地尽头的雪山上,一道洪亮如狮虎的声音瞬间如飓风般是轰传而至,浩浩荡荡席卷了整个“天荫城”更是直袭到那“天下第一楼”。其声仿若利剑,声浪由远而近,过处俱是尘埃飞扬,一片狼藉,雪山上更是轰隆不绝于耳,可怕的白色洪流无情的吞噬着一切。

“剑圣……”

直到这一刻,魔主的心神才算是收了回来,她深深的看了眼湛蓝天空,又看了眼声音的源头方向,身形蓦的一动,便已再无踪迹。

“快看,那是什么”

天荫城内,一人忽失声道,神情满是震惊与骇然。

不光是他,此刻不论是江湖人还是寻常的普通百姓也都看见了远处天边瑰丽且不可思议的一幕。

就见一股可怕的白色洪流如一条白色的长河般从一座雪峰上冲击向乾天宫,冲天而起在天空划出一道弯弧,像是搭了一个长达百多丈的拱桥,而且还在延伸。

“那……那是剑啊……”一个修为不弱的大汉他本来就震撼的双眼猛的一凝,旋即骇然的哆哆嗦嗦道。“冰雪化成的长剑。”

众人闻言细看,而后一个个是倒吸凉气,被震撼的无以复加,有的更是被眼前这想都不敢想的一幕骇的瘫软在地。

确实,那白色洪流竟是无数风雪凝成的冰雪长剑,此刻应声而起,盘旋绞动在一起,远观之下方才让人看的不甚分明。

几在大汉开口后不过数息,那白色洪流便已到达拱桥的最高处,而后是砰然如抛射的箭雨散开,斜飞而下,笼罩了方圆百丈天空,破空穿云势不可挡。

“天啊!”

有人惊惧失声,双腿不禁哆嗦。

眼中所见远方的天空无数密密麻麻的如锥冰剑是如幕布般笼罩了大半个乾天宫,这般可怕威势又有谁能抵挡的了?

“好,剑圣,我雄霸便在乾天宫恭候大驾!”

与此同时,一道沉厚霸道的嗓音是如龙吟虎啸般针锋相对。

不由分说,远方的乾天宫就见一个黑点只如雄鹰冲天般自“天下第一楼”一冲而出,拔地而起数十丈,一身内力雄浑到了极致,一举一动俱是莫大威力,掌影,拳印,腿劲,霎时充塞在所有人的眼帘之中,自下而上,欲要抵挡冲天坠来的剑雨。

“轰!”

“轰!”

“轰!”

……

如惊雷般的爆响顷刻间是不绝于耳,天空风起云涌,炸雷不停,如天雷动地火。

……

而在天荫城外,姜宁亦是回身看向远方的连绵雪山,看着那惊天动地的拼斗,他眉头是皱了又松最后轻笑道:“我道断浪怎得能忍这般久,原来是去找剑圣了,呵,胃口倒是蛮大的。”

感受着那股无匹霸道的剑意,姜宁言语里不无可惜。“可惜,一人如日中天,一人迟暮西山……可惜岁月如刀……可惜啊……可惜再无交手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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