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二
“你干嘛这么凶啊,你看那些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真急了,可得要你好看呢!”
七子笑着对哼哼说话,哼哼却是不以为然,回他道,
“哼,我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七子很是疑惑,问道,
“为何这般讲来?”
哼哼望向那些个轻骑远去的方向,良久方才回话,
“真正厉害的角色,眼神可是不一样的!这些个,一点儿杀气也没有,也就只能靠样子撑撑面子而已,没什么用处!不过,这些个马儿,却都是极品,啧啧,应该也是有些出处的!”
七子回道,
“实在是搞不懂你,不过,这马儿确实是不错,若是换作它们,咱们一日能多行百里!”
直到这个时候,哼哼方才用了力了,拿些石头撑住,二人齐力,终于把那车马给扶回了道上!行车上路,不再耽搁。
夏日炎炎,夜也是来得极晚的,行发一天路,最难的,还是要承受这酷暑,虽说道旁很容易寻到水,但光喝水,根本无法扛住,到了这日头落下,四周仍是热气腾腾,这大地都被烤糊了,脚沾在地上,似乎都能烫出泡来!
这么热的天,还真是少见呢,即便在那南海之上,也未有觉得出此难受!有人说啊,这天降异像,必是有人做了有负上天之事,这一次,呵呵,也不知道又会是谁!
太阳落下已经很长时间了,天仍未黑下来,三人行着车,这荒野之地,连户人家也未能见着,所以,也就只有随便将就将就了,这天也热得很,倒也不怕着了凉!
忽见那小小山丘下边,有处破旧的屋舍,远远看去,似乎还冒着些烟气,呵,莫非还会有人不成?哼哼一见,也是催促着七子赶车前往,她说呀,以她的经验来说,这样的地方,多有是个驿馆或是酒家!七子也没有拒绝,于是赶车过去。来到近前,哎,面子可是不小,这般看来,倒是更像一座庙呢!
门没关,只是虚掩上的,不过,这门已经破烂了一半,想拦,也不怎么拦得住的!七子把车停好,哼哼已然推门进去了!七子也跟着进去,大山也终于睡醒,从那马车上慢慢走了下来。七子一进屋,一股霉味,不过还好,不算特别严重,这样看来,或许还常有人在此处歇脚呢!里边有个宽大的案台,若是猜得不错,这上边或许曾有佛像之类,只不过,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了!
七子闻到一股烟火味,嗯,定是有人在此生过火呢!他跟上哼哼,一齐又绕着那案台行走,在那后方,果见一处火堆,由于灭得仓促,还未能完全灭了!七子心想,哎,难道是自己进来,惊到了对方,所以对方立时灭火走了人?!刚想到此处,哼哼已是开了口,道,
“刚才肯定有人,呵,肯定是个坏家伙,要不怎么不敢见人!”
七子无奈笑笑,他把那火堆又给聚了聚,想着生起火来,烤些东西来吃!这火刚灭不久,温度仍在,所以,没费多大力气也就生了起来!外边天色渐暗,有了这火,这屋内明亮起,这夜再黑,也都不会觉得害怕了!
大山也进来了,四处看了看,他睡了一天,自觉无趣,又没能遇到别的什么人,哪哪都觉不舒服,于是,坐到了火边,把从那集市上买来肥鸡取出,搭在火上慢慢翻烤了起来!香味四起,整个破庙之中都弥漫着诱人的气息,叫人一闻,便要流出口水来!
大山烤鸡的技术,那可是炉火纯青,不过,这烤鸡,也是考验人的耐心,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好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山终于把东西烤好,你看那鸡皮焦黄,可是刚刚好!七子哼哼早就坐到旁边,等着吃这一口!可是,大山却是迟迟不肯分肉,哼哼很是不满,大声说话,
“大山哥,你这在等什么呢,我可是馋得很了呢!”
这只大肥鸡,可是有个七八斤呢,大山故意挑了这只,哼哼当时便是两眼发光,好容易挨到到了这个时候,却是不让吃,怎不让人着急!大山把那鸡往远处移了移,这样一来,火离得远些,也就不会烤过了!
七子也咽了一口唾沫,回道,
“大山哥,你这是在等什么人么?!”
大山笑笑,却是没有回话!
哼哼又道,
“等人?这破地方,又怎么会有其他人呢?!”
七子欲要讲话,却是被一个奇怪声音打断,那声音是这破庙外边传来,哎哟,还真是有人呢!七子一听这声,立时站了起来,他朝那声音来处看去,问了一声,
“是谁,快出来!”
那边于无任何声响,七子一回头,却已然见得一人坐到了大山身边!他大惊不已,而他身边的哼哼见此一幕,亦是张大了嘴巴!他二人都很惊奇,这个人的动作可真是快啊,眨眼之间,便到了跟前!若是他真有心伤人,还真是不容易防范呢!
大山笑笑,把那肥鸡移到那人面前,那人吧唧着嘴,也不客气,直接上手,把那肥大的鸡屁股给揪了下来!这块鸡屁股,又大又肥,连带着下半身的鸡身,竟足有这鸡整体的三成之多!他一口咬在鸡屁股上,满嘴冒出油来,啧啧,瞧他那销魂表情,可真是够了!
大山没有拒绝这人,七子也是知晓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于是,他也坐了下来,仔细观察这人!这家伙,年岁与大山差不太多,精瘦精瘦的,脸色泛白,显得阳气不是很足,头发即便是绑到了一起,那也显得十分凌乱!他眼睛很小,滴溜溜乱转,看上去可是机灵得很呢,还有,他的牙口可是不错,那鸡骨头入了他的口中,咔哧咔哧,可是再没见他吐出来过!再看他这一身,衣着虽是普通,但还是透露着一丝不凡,这衣裳也是宽大,所以,看上去空空的,很有喜感!
七子和哼哼一直盯着对方瞧看,可是,对方却是只关注着自己手里的肥鸡肉,那个大屁股已然吃完,剩下的鸡身,似乎味道也差了许多,所以,也是能够抽出空来说话了,
“对不住,对不住,就好这一口,就好这一口!”
声音比较尖,略微有些刺耳,大山听了这话,也是笑出了声来,回他道,
“看把你馋的,多久没吃这东西了?!”
那人回道,
“哎哟,这个嘛,怕是有些日子了!兄弟啊,哥哥这些日子可是不好过呢,东躲西藏,可是辛苦得很呢!”
七子大为好奇,关注到了一样东西,也就顾不得吃的了!
大山又道,
“哦,这可奇了,这两边都混得风生水起,为何突然落魄了呢?!”
那人又咬了一口鸡肉,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谁晓得呢,形势一日多变,你哪里把握得住!所以啊,我就撒手不干了,没想到,反倒是惹到了别个,如今被官府缉拿,可是不好过的!”
哼哼突然插话进来,说道,
“哎,今日我们遇到的那些个,会不会就是来拿你的呢?!”
那人眼珠子乱转,又道,
“什么,都跑到这儿来了?哎哟喂,我的个老天啊!”
哼哼笑道,
“你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依我看啊,把你绑了,送到官府,又是为民除了害,还能拿些赏钱,真可谓是一举而多得呢!”
那人瞪了哼哼一眼,很快又笑出了声,道,
“哎呀,小姑娘还会吓人呢!不过呀,你就只是嘴上说说,不可能真这么做的啦!”
哼哼笑道,
“怎么不可能,我看你也没多大本事,说不定,就我一个,就能把你给擒下呢!”
那人哈哈大笑,拍着胸口,又道,
“小姑娘口气倒是不小,嗯,不过,跟着这家伙,又岂会是普通人!”
七子当然知道,大山与他认得,只不过,是个怎样的关系,可就说不准了!正欲问话,那人又道,
“小姑娘,别掖着啦,我早就看着你身后藏着酒呢,快,快,拿出来咱们一齐分了怎样?!”
哼哼这下真是憋不住了,大笑出声,而后手往背后一摸,揪出一坛子酒来!这一路之上,若有机会,也要备些好酒,无聊之时,吃上一些,可是极好的!哼哼刚才确实也是拿了酒进来,见着那人之时,也是下意识的把酒给藏到了身后!不过,那人眼尖,可是早就看到了!
哼哼嘻嘻笑着,又道,
“吃了我们的鸡,还想要分酒吃,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呢!”
那人嘿嘿直乐,又道,
“这话怎么说呢,出门在外,都是朋友不是,酒肉酒肉,也都只是满足口舌之欲,也只有与这兄弟伙伴一齐,才能吃得出味来!快,快,这酒该是不错,我可是馋得很呢!”
哼哼双手抱住那酒坛,这酒坛不小,能装个十来斤,她笑个不停,又道一声,
“哎,有本事,那便自己来拿呀!”
哼哼抱得极紧,是想要试试对方,可是,她手上略微动了动,那坛子却已然到了对方的怀里,而留在自己手中的,竟然只是一块石头!这一下太快,七子眼中一闪,也是没能看个清楚!呵哟,这家伙的手法,可真是快啊!
哼哼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大大的咽了一口唾沫,又道一句,
“你,你这,你这是什么功夫?!”
那人笑着回她,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手段罢了!来,来,先吃酒,先吃酒!”
他迫不及待打开了酒坛,那嘴上的油也未擦掉,这一下口,可不就又染到了酒中了么,还叫别人怎么吃呢!他也不管这许多,咕咚咕咚吃了几大口,又才把酒递到了大山这边。大山拿了酒,倒是只吃一口,便转到了七子手里。七子小吃一口,最终这酒坛回到了哼哼手中。哼哼紧紧抱在怀里,也不吃,生怕再被对方拿去!
大山笑道,
“对了,你就准备继续这么躲藏下去?!”
那人无奈摇摇头,又是咬了一大块肉,大嚼了起来,吃得一半,方才回了话,
“没办法啊,这天下之大,我还真不知要去哪里才好呢!”
大山看七子和哼哼也不吃喝,于是把那鸡脖子和头扯了下来,将剩下那些送到他们眼前!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尴尬一笑,这才各出一手,分别扯下一只鸡腿!
大山又道,
“这世道越乱,你的日子可是越发好过,没想到吧,这太平盛世,反倒是没有立足之地了,可悲啊,可悲啊!”
那人也是摇头,又道,
“可不是么!我也想寻个寻常的差事,娶上个好媳妇,生他几个大胖小子,好好过这后半生!可惜,没人能够给我这个机会!”
大山笑道,
“你啊,还是想着富贵生活,要不隐入深山,又有谁能找得到你!”
那人哎哟一声,又道,
“还是你懂我,你懂我啊!”
七子听得一脸懵,看那哼哼,也是差不了多少,这家伙到底是谁,又是干什么的,若是没弄清楚,当然不会懂啦!哼哼正欲再问,忽又听得外边马蹄之声大急,啧啧,转念之间,竟然就已经到了这破庙外边!
大山身边那人飞快起身,小声说来,
“又有人来了,我可得先躲躲才好!”
他的身法实在了得,迅速蹿开,也不知到了何处!也是,这破庙可是不小,又不是白日,躲到阴暗之处,很难发现得了他!七子哼哼四处张望,也是没能再见到他的一点儿踪迹!
片刻之后,那破门也已被人推开,立时走入了几个大汉,对方打着火把,自己的脸也全都被照亮。哼哼一眼看了过去,便是脱口而出,
“哎哟,真是冤家啊,又给遇着了!”
七子也认出了对方,没错,就是今日路上遇着的那一队轻骑!他们一行几十号人,个个都是骑马的高手,瞧他们那模样,虽然不是狠人,但如此大块头,可不也是有些力气的么!七子也发现了,这越往北走,人们普遍更高一些,而这些位,在这地界,可是比普通人更加高大强壮,所以,他们一出现,也能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中间那位亦是认出了七子和哼哼,往前一步,倒是颇为有礼,说道,
“原来是二位啊!”
哼哼笑道,
“没想到啊,你们的马儿这么快,竟是比我们还要走得慢呢!”
那人回道,
“这个不提,今日一同借宿此间,也是缘分,几位,请多包涵。我们去到那后头生火,尽量不影响到你们!”
他的眼神,已是停留在了大山的身上,他们之前没能见着大山,自然是多有惊奇的!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欣喜之情益于言表,上前一步,正欲问话,却又听得另一人大喊出声,
“鬼鬼祟祟的,什么人!”
这一声喊,也是惊到了所有人!七子心道不好,那家伙没能躲好,还是被人给发现了!呵呵,这些日子赶路十分疲累,见这一出,倒是能够让人解解乏!
七子看到那身影飞蹿逃开,不过,此时庙中人多,对方多有打着火把,他没有多的藏身之处,可不就完全暴露了出来!七子心想,那人如此本事,却是这般轻易被人发现,可真太过尴尬了!
“哎哟,是老仙儿,是老仙儿,把他抓住,把他抓住!”
老仙儿,这便是那家伙的名儿么,可真是够奇怪的!七子哼哼都站了起来,看他们如何动作!
那一声之后,这破庙之中可就热闹了,一齐拥进了二十来号人,个个打着灯,把这庙给照了个透亮!那被称作是老仙儿的家伙,真就没什么地方能躲了!他想要从门窗、破洞跳出去,可是,那些个地方,也早就被人给堵住了,他要过去,可正中对方下怀。没办法,他也只能在四处逃窜,倚仗着自己的身法优势,与对手周旋!他倒真是厉害,对方如此多人,竟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过,七子知道,他肯定很快就会败下阵来,是啊,对方人多,他却只有一人,即便现在还能应付,但体力一旦下降,身法不如之前,也就只有束手就擒这一个下场了!对方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未使出蛮力,只是把各处出口堵死,叫他无法突围!
那老仙儿也看清了当前形势,很是焦急,忙道,
“喂,喂,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哼哼大笑起来,回他道,
“你刚才拿我们的酒肉吃,也没问过我们一声,我们也没必要帮你的哟!”
那老仙儿飞身躲开一人拳头,又是蹿到了另一人身后,那人一手往后去掏,却又被他绕到了前边,对方还要再来,他却又是蹿到了另一人的身边,之前那两位撞了个满怀,齐齐摔倒在地。不过,这也没能伤到对方不是,对方乐呵呵站起,又是等待着老仙儿转到身边!
七子看出来了,这老仙儿只是身手极佳,可是,他的力量太差,几乎伤不到人!而且,他似乎也没个匕首之类的防身之物,看来也不是个爱伤人的家伙!他这般与人周旋,又岂会有不败之理!这破庙之中,也没别的什么人,所以,他也只能向七子几人求救了!
哼哼大笑起来,又道,
“把他抓住,把他抓住,这家伙,肯定是做了许许多多的坏事,人人得而诛之!”
老仙儿一听这话,又是哀求不止,
“小姑娘,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我什么时候干过坏事!”
他这般讲话,注意力有一点点不大集中,差点儿被人拿住胳膊!呵呵,他那小身板,又如何能够经得住对方一下,只要碰着,多半就只能栽到对方手里了!他一阵后怕,又道一声,
“小姑娘,你,你……”
哼哼打断了他的话,哈哈大笑不止,又道,
“好久没见过别人打架了,哎,你们也别站着啦,都动起来啊,动起来啊!早点收拾完,早点歇息不是!”
这哼哼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竟是给对方鼓劲,七子心头好笑,他移至火堆旁,给他们多留了些空间出来!哼哼见着,又是一阵大笑,而后自己拿起根燃烧的木柴,举到半空,
“我帮们照着些!”
七子转头看向大山,他本以为大山会出手相帮,可是,他却是慢慢悠悠吃着他那肥鸡脑袋,这时刚才咬开一块骨头,正吃着里边的脑子呢。瞧他这模样,似乎这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七子心中疑惑,刚才不是还一齐吃那酒肉么,怎么这个时候,却是连一眼也懒得去看对方了呢?难道说,二人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七子又看向那老仙儿,体力已是有些弱了,若是没有刚才吃下的那个肥大鸡屁股,或许早就没了力,被人给拿下了吧!这样看来,过不多久,他也只有被人拿下了!接下来,送至官府,这下半辈子,可就玩完了!
哼哼拍着手,道,
“认输吧,何必呢,你一个人,还能上天去不成?!呵呵,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再多辛苦!”
那老仙儿又游离奔走一阵,那脸上的汗水也挥洒得到处都是,他累了,累得不轻,连说话都很难控制得住嗓音了,
“你,你个小姑,姑娘,真,真是……”
他这话还未讲完,身子前冲,竟是直冲入了一个大汉的怀中!势头极猛,可是,他却没能伤到对方,对方身子一反弹,反倒是将他给撞懵了过去!他的身子回退一步,而后屁股向下,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他一口气喘不过来,竟是昏死了过去!
那大汉一见此一幕,也是被吓到,连忙上前,一把按在这老仙儿的胸口,又是大声说来,
“哎呀,你这小子,可别这么经不起折腾啊!”
哼哼本就是为了好玩,方才出言逗弄那人,她可不愿意见到这老仙儿出事!再说了,她早就断定这些人不是什么凶巴巴的恶匪或是官兵,所以,该是不会对这老仙儿下死手的!哼哼见此一幕,也是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那人,大声说来,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还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