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骆驼
“啥?”
“少主?!”
“他们叫你少主?!”
曲三思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她打死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被自己一脚就踹飞在地上的家伙,会是这十五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家的少主。不过很快曲三思她就释然了,这个世上好像就是纨绔子弟多恶仆,不过看这家伙的样,长相平平,衣装平平,也不像是扬州的纨绔子弟。
对于这个疯婆娘的惊讶之语,孙骆涯索性就假装没听见。他可不想跟这个萍水相逢还女扮男装的疯女人解释太多,更不想跟这个女人有太多的牵扯。
话虽如此,可眼下他老爹孙希平的直系死士被他自己给引来了,而且他现在也不想就这么回角鹰山,索性就演戏演到底,假装一脸慌张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朝那十五位蛮牛卫摆着手说道:“不不不,我不是你家的少主,我叫孙骆涯,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真不是什么魔教的少主。”
“少主,教主大人有令,务必让属下们带您回角鹰山!”那位跪在最前面的蛮牛卫男子貌似是蛮牛卫里带头的,所以他的说话分量很足,其余十四位蛮牛卫无人敢吱声。而且他们这些死士也不全是傻子,若非教主有令,让他们暗中跟随自家的少主,不到万不得已,不现身。就让他们的少主以为,这一次他真的瞒骗过了角鹰山的视线。
对此,这些蛮牛卫们也一个个郁闷的要死。像他们这种干死士这一行的,还得陪魔教的教主大人与少主大人这两父子玩演戏,况且这戏份还很足,这让他们很是无奈。
孙骆涯见这些蛮牛卫不是那么好哄骗,当下便有些头疼地说道:“能不能就当没见过我?”
“不能!”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蛮牛卫们有蛮牛卫们自己的底线。他们如果一开始就不出现的话,那就的确可以睁一只眼和闭一只眼,可既然他们出现了,那么他们就必须遵守魔教教主的另一个命令,就是将少主给带回角鹰山。
既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那孙骆涯索性就不再假装慌张的神态,恢复平日里他在角鹰山上那位魔教少主的作风。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正了正衣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确实像极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公子爷。
再怎么说,他好歹也在京城里边待过一些日子,而且与他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是身份尊贵至极的人物。他以一副居高临下的,俯瞰众生一般的神情看向那十五位半跪在地上的蛮牛卫,冷声道:“我唐王孙要做什么,干他孙希平什么事?要我回角鹰山也可以,你们让孙希平他亲自来见我。”
“这……”
十五名蛮牛卫一个个面面相觑,魔教少主的恶名他们早有耳闻,除了早逝的娘亲,他们这位少主可就从来没给谁一个好脸色过,就连恶名昭彰的大魔头孙希平也被他们这位少主平日里拿扫帚追着打。如今要是正惹恼了这位魔教少主,想必他们几个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都说虎毒不食子,做老子的孙希平对儿子唐王孙是喜爱的紧,哪里还会打他。平时就连骂他一句都不舍得,外加上他娘亲走得早,孙希平心里有愧疚,自然就会更加纵容这个无法无天的宝贝儿子了。
“怎么,是不敢说呢,还是不敢说呢?”恢复往日在角鹰山上作威作福姿态的孙骆涯,瞥了眼那十五位下跪的蛮牛卫,满脸的不屑和戏谑神情。在他的眼中,这十五位魔教教主的直系死士固然厉害,可他们又不敢对自己动手,况且,孙骆涯也知道这十五位死士忌惮他老爹的厉害,所以现在才敢跟这些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的“怪物”装一下逼。
至于那十五位蛮牛卫,他们哪里不知道自家的少主是在故意为难他们,这种敢直呼魔教教主名讳的大逆不道的话,整座角鹰山上或许就只有他唐王孙一人敢做了。这种话让他唐王孙自己跟他老子说就可以了,要让他们这些当死士的下属带话,那就是以下犯上,到时候不被魔教教主孙希平吊起来打都不错了。
可是他们也是有所顾忌的,那就是如果他们不传话,就强行绑了他们这位魔教的少主回到角鹰山,之后,魔教少主和魔教教主重归于好,老子和儿子和和气气的,到时候少主唐王孙哭诉自己在山下受了他们蛮牛卫的委屈,那教主孙希平肯定是选择护短的,事后若是教主责罚下来,那他们这些人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下,蛮牛卫的领头牛,有着“子牛”之称的魁梧汉子,跪在地上斟酌再三,只好叹了口气,道:“是属下鲁莽了,还望少主不要怪罪。”说完,子牛带头抱了抱拳,然后就站起身,对身后陆续起身的十四名蛮牛卫招呼道:“少主不在这里,走吧,咱们去别处看看。”
话音刚落,那十五位身影就陆续消失,只留下一地的血液尸身,还有两位心思各异的年轻男女。
曲三思思维敏捷,方才她身边这位男子与那十五位来历不明的怪人对话,她都听在耳中,而且还多个心眼的在自己心里大致推敲了一番,最终的结果,就是她身边的这位男子,很不一般。不论是从那位杀人如麻的男子嘴中得知了“少主”和“教主”这些重要的讯息,光是她身边这位男子自己说出的“唐王孙”与“孙希平”两个名字,就已经让曲三思的内心震撼不已了。
“他该不会真的是魔教少主唐王孙吧?”曲三思不确定的心想道。
不得不说方才这位男子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气派的确有几分那位传闻中大奸大恶的魔教少主的既视感。
这让起初不愿相信他就是魔教少主的曲三思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魔教少主武功盖世,不会像面前这人那么孬才对。
可偏偏先前这人的一派作风,与那传闻中的魔教少主的确有几分相似。不对,应该可以说是有几分神似了,简直就是魔教少主本人了!
“难道说魔教少主唐王孙是个武功盖世的大魔头,这个传闻是胡编乱造的?”曲三思情绪复杂,心里不断猜测道:“或者说,眼前这个男人故意在掩藏自己的实力。实际上他就是魔教少主本人,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装作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弱鸡?”
曲三思心中所想,孙骆涯自然不知道。
不过看她那眼珠子乱跳的狐狸样,孙骆涯心里就有些担心,“她该不会已经觉察到什么了吧?”
很快,孙骆涯在心里就对此做出了肯定。他回想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说辞,他发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基本上是毫无保留的将他自己的身份给彻底暴露了。况且,他看这个疯婆娘也不像是个没脑子的人物,当即便有些心塞,他不知道待会儿这个疯婆娘问起来,他要不要如实交代。还是说,现在就趁机离开此地,少和她打交道?
就在他自忖之际,却见那疯婆娘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然后就听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矜持地哈哈大笑道:“大兄弟,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唬人的本事,居然还能把魔教中人骗过来当打手,真有你的!”说罢,曲三思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听她说完,孙骆涯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还是自己多虑了,没想到这个疯婆娘的赌钱手段了得,可这分析事情的脑子不太灵光啊。既然如此,孙骆涯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把戏做足,就演一个没甚本事的市井小厮。
此时,就见孙骆涯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样,一下子瘫软在了地面上,胆战心惊地说道:“哇,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被杀了。还好那群傻子没有发现我是假的,不然咱都要像这满地的尸体一样,被大卸八块了。”
说到这,孙骆涯一瞧见地上的各种残肢断臂就忍不住一恶心,跪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身后的曲三思在孙骆涯的提醒下,也多看了眼如同修罗场一般的地面,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小腹一阵翻江倒海,也在一边呕吐了起来。只不过她这婆娘真的是贪财的要命,一边吐还一边去把那一麻袋的银子抓在手里,死不松手。
大约在半刻钟过后,他们两人似乎把肚子里能吐的东西都吐完了,然后就都有些脚软地相互依偎着离开此地。
孙骆涯先去街头的乞丐那里,丢了十两银子给他,还了那一文钱的利息。然后再跟着曲三思去了钱庄,见她将银子全部换成了银票,然后还将一半以上的银票全部存入了钱庄,身上携带的也不过数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加起来也就二、三千两左右。
曲三思说要带孙骆涯去把先前肚子里吐空的东西都给吃回来,但在此之前,她带着孙骆涯先去了趟裁缝铺子,她如今有钱了,不仅还了跟孙骆涯借的十两银子,还多给了他十两,说这是利息。
此外,她还说要给孙骆涯也换件华贵的衣裳,可孙骆涯没同意,他说自己这件二十文钱淘来的衣裳很合身,他很喜欢,就谢绝了曲三思准备花二十两给他买的那件衣裳。
对此,曲三思也乐得清闲,她巴不得自己少花些钱,要不是为了报答这家伙在那种危急关头救了自己,她也不会这般献殷勤。
约莫一个时辰后,曲三思几乎挑遍了这条街上所有的裁缝铺,试过的衣裳才寥寥几件,可买下来的衣服却是一大片一大片,这让原本空手只等吃饭的孙骆涯硬是硬着头皮帮她扛着一大袋子衣裳。
曲三思说这是能者多劳,总不能让一个弱女子扛那么重的东西吧?
孙骆涯无言以对,只好扛着一大包的衣裳跟着曲三思进了一家酒楼。所幸他有练武的底子,这些衣物对他来说不是特别的重。
一进酒楼,曲三思出手阔绰的简直没话说,她直接要了一间客房,然后还点了酒楼里最好最贵的酒菜,大鱼大肉,好酒好虾,一股脑儿地全点齐了,这让一向吃饭点到为止的孙骆涯一阵傻眼,心里道:“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傻帽会把这么个吃货娘们给娶回家……若不赚个金山银山回来,迟早会被吃得去大街上要饭。”
也就在孙骆涯自顾自想着的时候,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喂!孙骆驼,还傻站着干啥?上来啊!”
曲三思浑然不觉自己叫错了别人的名字,还自个儿在楼梯上朝孙骆涯这边招着手,大喊大叫的,一口一个“孙骆驼”,听得楼下那群食客们一个个捧腹大笑,有的人甚至还在吃饭的时候没忍住,把刚塞进嘴里的米饭一口喷在了对面好友的面皮上。
原名孙骆涯的孙骆驼,黑沉着脸,一步步朝楼上走去。心里一阵腹诽,这丫的是故意的吧?这婆娘赌钱那么厉害,难道记个名字就这么难?
那位在楼梯上使劲喊着孙骆驼的女子,浑然不觉那位垂低着头青筋陡然暴起的青年其实已经忍无可忍了。也不知道曲三思是真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她一脸不耐烦地朝楼梯上的那位青年叫喊道:“孙骆驼,你怎么回事呢?请你吃个饭都那么墨迹,咋跟个娘们似的!”
“啪!”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孙骆涯的心里已经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客流量惊人的酒楼里,只见那位背着一大包衣裳的孙姓男子,一拳打烂了楼梯的扶手。
直看得那位刚把“孙骆”两字喊出口,准备再蹦出个“驼”字的曲三思一个咋舌,嘴角抽搐着一句话都不敢说。心里却道:“这杀气……有点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