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城隍庙中的对话

长安城南门的一间破旧城隍庙。

残破的屋顶挡不住夜雨的侵扰，即便横置了几块木板挡雨，却依然有接连不断的雨珠落下，打在庙中城隍神的金身上，打在几捆用来取暖的茅草上。

一名脸色苍白无神的小女孩躲在庙里祭祀用的桌子下，湿漉漉的积水逐渐蔓延过她的小脚踝，小女孩的眼神一直望着门外，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回来。

小女孩的左手边放着两三包中药和一个煎药用的砂锅，似乎是生怕砂锅和中药被雨水浸湿，小女孩特意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两捆茅草的上面。

小女孩名叫婉秋，生下来后便被父母遗弃，后来被一位小哥哥捡到收养，前几年的一天，小哥哥打工工资被扣，没钱买吃的了，她就出去乞讨，然而在路上却被一帮人发现她的体制惊人，十分适合修行，于是便强行将婉秋身体里的精血放出，自己拿了便走。

从此以后，婉秋的身体就变得体弱多病，一旦补血气的中药停了没喝，就随时有可能死去。

婉秋知道这几包中药和这个砂锅都是小哥哥用拿命赚的钱去买的，心中十分珍惜，用了快三年了也从未，砂锅也从来没有磕碰过一次。

雨势逐渐变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庙外传来。

萧苦雨湿着身子从门外走入，看见躲在桌子底下的婉秋，欣慰地一笑。

不管生活有多么痛苦，他都从来没有想要要去逃避，因为他从来都不是孤单一人，这个世界，还有人需要依靠他才能活下去。

有一份热，便发一分光，他从来不后悔将婉秋捡回，增加自己的负担，他只是有些痛恨，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让婉秋过上更好一点的生活。

“小哥哥！”看见萧苦雨，婉秋开心地叫道。

萧苦雨微笑着点了点头，婉秋尚且年幼，他一只手便可以将其抱在怀中，接着他拿起砂锅将其中的中药倒在一个缺了一角的瓷碗中，端在婉秋的面前。

“今晚的药还没吃吧？哥哥出去了一晚上，药怕是有些凉了，只能将就着喝了。”

婉秋的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张开小嘴“啊”了一声，示意萧苦雨给自己喂药。

不知为何，看着婉秋这副俏皮可爱的模样，萧苦雨却更加心疼了。

良药入口，婉秋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光是看着她的表情，萧苦雨甚至都能感受到这碗药的苦。

等到婉秋喝完以后，萧苦雨习惯性地从怀中摸出一粒用宣纸包好的糖葫芦，打开宣纸糖葫芦已经化了不少，糖汁都粘在了纸上。

婉秋含住糖葫芦，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么一个温馨的时刻，对于这两人来讲，一位不速之客却忽然出现。

陆云川微微皱起眉头，打量了一眼紧紧依偎在少年怀里，害怕得脸色发白却咬住嘴唇强忍住不让自己颤抖的小女孩。

“这是你妹妹？”陆云川指着婉秋笑了笑。

萧苦雨的双眼变得凌厉起来，他已经认出眼前这名朝他问话的年轻人就是先前一剑挡住他，令他偷袭失败交不了任务的杀手，他并不害怕与陆云川生死相搏，他只担心陆云川会在战斗的过程中伤害到婉秋，那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萧苦雨并未回答陆云川的问题，而是冷然问道。

陆云川挑了挑眉，说道：“我若是告诉你，王安阳把你卖了，你信不信？”

萧苦雨将婉秋重新放下，藏在自己的身后，然后面对着陆云川，情绪不佳地说道：“对于你们这种大人物来讲，我本来就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狗。”

今夜出场的大人物太多，哪怕是看戏，一般人也记不住几位，但萧苦雨却记住了他。

陆云川倒是并不觉得萧苦雨的态度有多恶劣，换作他那几位兄弟倒是有可能一言不合，拿刀杀了，但陆云川却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叫陆云川，如你所说也是一个大人物，甚至比今夜出现在你面前的任何一人都要大，不过我确信这是你我第二次见面，我可以肯定没有人能告诉你我的身份，所以你是怎么猜到我也是什么大人物？”

“陆云川？大楚的那名废物皇子？”

萧苦雨神色古怪地皱了皱眉头，这名皇子不是传闻是个智障吗？怎么看起来一点智障的样子都没有？

他在陆云川的面前站起身来，然后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婉秋，婉秋在他的身后朝陆云川凶狠地……吐了吐舌头，看得陆云川觉得有些可爱。

萧苦雨望了一眼婉秋，然后将后者重新塞到自己的身后，不让她露面，接着对陆云川说道：“你问的这个问题倒是和传闻中的你有些相符合……不看看你这身衣服吗？寻常人不说穿得起，穿不起，光是你衣领上纹着的这条白莽，谁敢穿在身上？再者，你救下朝春风的时候，虽然我立刻逃走了，然而还是看见他见到你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向你行礼，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了？”

听见萧苦雨毫不顾忌自己脸面的言语，陆云川却浑然不在意，他动手直接将衣领上的白莽扯下，“原来这点小装饰也会有人注意，看来我还是摘了好。”

然后看着萧苦雨欣赏地笑道：“你很不错，观察的这么细致入微，不去悬镜司当个神捕什么的可惜了。”

萧苦雨毫不留情地说道：“并不是人人都如你所想，放着人不做，去做一名狗官。”

陆云川微笑道：“你这话也不对，大楚虽然狗官不少，但我打赌，好官绝对更多，比如距离这里不到三里的那座监狱里，就关着一位景阳天。”

萧苦雨不屑一顾道：“好官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你们给关了起来？”

陆云川又笑了笑，却是说道：“不是被我，而是被你的雇主，王安阳王侍郎抓起来的，你想不想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