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夜里的凄鸣
拜师？
宋青书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拜师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拜师的。
打到你拜师还差不多！
随着双指微微一并拢，如同游蛇般蜿蜒的九节鞭忽然“唰”的一声收回，九节铁链牢牢并拢，仿佛被灌入了什么凝胶似的，九节鞭骤然变成了一柄铁剑。
陆云川眨了眨眼，戏谑道：“会的东西到还不少！”
“不多学点，如何能在你们大楚活下去……”宋青书抚着手中的九节剑轻轻叹息道，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三次展露出九节剑真正的模样，江湖中只要是有些见识的人单凭这把剑就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出宋青书的身份，只是可惜先前逼他拿出九节剑的两人已经死在他的剑下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迟迟不肯出手，幽暗的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分外可怖。
宋青书尚未出剑，但陆云川却已经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一股肃杀的剑气，这股剑气就像是无数蓄势待发的毒蛇，死死地包围住陆云川。
一滴冷汗从少年的后背滑下，动手还未超过一刻，陆云川却已经感受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继而双指从踏雪寻梅上划过，长剑横立在胸前，随时准备着迎接宋青书的进攻。
从知道宋青书是名修行者以后，陆云川便明白了今夜必然要经历一场生死攸关的恶战，只不过他依然没有想过要就这样退走，宋青书的存在不仅对大楚是一种威胁，对他而言更是一种威胁，他确信只要自己萌生出一丝想要逃跑的怯意，对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或生擒或杀死自己。
若逃，必死无疑，若战，尚有一丝生机。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陆云川并不认为自己会败。
汀——
一声脆响，宋青书倏地将手中九节剑弹出，空气中传出一阵急剧刺耳的尖锐声。
陆云川猛地睁大了双眼，这才是真正的以气御剑！修行者的以气御剑！
然而情势容不得他多加感慨，只见陆云川忽然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握住剑身，利用踏雪寻梅的剑身死死地抵在九节剑的剑尖。
九节剑所带真元威力不俗，一时间陆云川踉跄倒退，然而这柄长剑在踏雪寻梅的阻挡下，却没能离陆云川的胸口再进一步。
宋青书微微挑了挑眉头，悚然道：“灵器？”
“看来你在大楚还是有些地位的，连修行门槛都没有踏入，竟然就能拥有一把灵器。”宋青书继而微微笑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即便身为王朝权贵，也不一定就能拥有一把灵器。
在东洲修行者的常识中，天地间存在凡器、法器、灵器、玄器四种级别的武器，玄器过于稀有，哪怕是贵为王侯将相可能一生也得不到一把，整个大楚更是唯有楚隆帝与常年镇守边疆的武穆王彦之两人持有。
灵器虽然比不上玄器那么珍贵，但依然胜过法器许多，通常能持有一把的不是王侯将相就是修行界里名震一方的大修士。
法器则要比以上两种常见的多，寻常修士但凡手中有些钱财的就可以通过各种诸如拍卖行之类的途径买到，像是宋青书手中的九节剑便是一柄中规中矩的法器。
至于凡器便是修行者入门的武器，但它不同于民间铁匠所打造出来的普通武器，任何修行者的武器都是专门的炼器师所铸造的，即使材料普普通通，但由于锻造的过程不同，凡器中蕴含着普通武器所不具备的灵性，因而比起普通武器在修行者的手中能发挥出的威力要大得多。
正是凭借一柄质地不俗的灵器，陆云川才能毫发无伤地当下宋青书的飞剑，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因为他明白真正的战斗只不过才刚刚开始……
武者面对修行者要如何取胜？
很难，难如登天，除非对方的修为依然处于炼体境。
三境之下为炼体，很巧宋青书的修为恰好就是三境，但也很不巧，距离突破炼体境跨入炼气境宋青书只差一步！
“我觉得今夜你可能就真的要死在我这柄灵器下！”
话音未落，陆云川看似瘦弱的身体里，突然涌现出一股沛然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同于修行者的真力，然而单论威力，却也不会比炼体境的修士差上多少。
这股令地面骤然龟裂，让宋青书感到脚下一震的力量正是陆云川借助《续天神诀》所学来的武技，从中取其精华所发出的纯肉身力量。
他的身体如箭，瞬间从九节剑的剑锋下闪过，欺入宋青书身边，因为速度太快，宋青书甚至没能来得及收剑。
等到宋青书意识到陆云川会对自己造成威胁，重新将九节剑散为九节鞭救主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陆云川的呼吸骤顿，此时他的右手上空空如也，为了节省时间他居然将踏雪寻梅直接丢在了原地，五指紧握成拳，猛地朝宋青书的小腹击落，一股磅礴的力量顿时从他的拳锋传到了宋青书的五脏六腑。
其实在陆云川欺身而近的一瞬间，宋青书本还有别的选择。
他可以直接弃剑收手，用自己的手肘挡住这一拳，挡住之后他甚至可以利用修行者的优势立刻回敬陆云川一拳。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在方才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武者怎么可能打得伤修行者？哪怕只是一境的修行者，光凭肉身力量就能轻松地撂倒一头猛兽。
一念之差却往往决定着胜负，此刻宋青书无比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只觉得自己刚喝下酒都要顺着食道被陆云川给打出来。
但这并不是结束，他更没有料到，陆云川在重击自己以后，居然还有余力挥拳。
这一拳由左手打出，没有像右手一样蓄势，因为力道要小上许多，然而对于宋青书来说这一拳却更加致命。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陆云川就像是知晓了他浑身的弱点似的，不管他如何掩藏试图掩盖自己右肩受伤的事实，陆云川的拳头就像是提前知道这里受了贯穿伤，毫不犹豫地落下。
宋青书顿时痛到失声，这一拳锤落，他只觉得自己右手仿佛跟右肩脱离似的，除了剧烈的疼痛，竟然感受不到其余任何的感觉。
但此刻疼痛却令他的意识无比清醒，他抬起左手，用尽浑身真元朝陆云川打去。
——是的，他还有左手，哪怕力量再弱，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被他那一拳击中胸腔，磅礴的真元摧枯拉朽般传入体内后，陆云川却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嘴角多了一丝倒挂的淤血，身体的动作居然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的改变！
他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到宋青书腋下的穴位上，食指忽然与中指并拢，一柄凌厉的袖剑倏然纵出。
“呲啦”。
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宋青书的眼中忽然惊险出一抹恐惧的神色，他知道那柄袖剑已经刺入了自己的身体，但这却并不是令他恐惧的原因。
真正令他恐惧的是，陆云川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连他身上任何一个弱点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这处极泉穴正是他多年前被人重创留下隐疾的位置，由于他的功法过于特殊，虽然能将身上的多处位置进行强化，但是却必须留下一个缺口作为泄出真元的穴位，而这处难以医治的极泉穴便是宋青书为自己所挑选的穴位。
寻常人比武，怎么也不会想着刺他的腋下，但若真的被刺到这里，那么他一身的真元就注定会在一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流失完。
就在这柄袖剑从极泉穴拔出的一瞬间，宋青书的身体忽然一僵，直挺挺地倒下。
“啪”的一声轻响，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体内的真元就像是在迷宫中找到出口的动物一样，骤然从身上的极泉穴猛窜而出，原本有条不紊的真气此刻如同无数游蛇般在他的身体里钻来钻去，他只觉骨髓里都好像是爬满了虫子一样，又痒又痛。
不一会儿，无数股鲜血从他身上的各处穴窍缓缓渗出。
七窍流血已是极惨，但宋青书却是七十二窍流血。
他只剩下说话的力气。
“你怎么可能会这么清楚我的弱点？哪怕你也修炼过这门功法，但每个人所留的泄气口不同，你也不可能找到我的破绽！”
凝滞了数息以后，他猛然怒喝道，声音传出的时候，他就像是一条临死的毒蛇，嘶嘶地大口呼气，大口吐气。
“我怎么知道你的破绽？”陆云川内视了一眼脑海中的《续天神诀》，多出的一页上仔细地记录着所有宋青书所用出功法武技的行功方法与弱点，“很可惜这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哪怕今晚过后，你就会是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