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僧抄经
听玄一说得眉飞色舞,时而又黯然神伤,老泪满框。
慧明当然也听得如痴如醉,多少精绝的剑招,奇异的武学他都是首次听闻。
忽然慧明不解的问道“最终天魔死了吗?师祖的元气恢复了吗?您又没有同道一师祖同去,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玄一道:“看你小子呆头呆脑,心中倒还通透,天魔被师兄重创,魔功全毁,师兄担心他食人无数,又是血练之躯,所以将其身押回,在乌龙江畔焚毁。至于师兄,自他同三子出寺以后,我就从未再见,也不知其伤情。师兄门下关门弟子子弋武功卓绝,博闻强记,师兄赏识,所以我梵天大小事宜都由他记其要略,天魔得诛,举国欢庆,子弋来天一阁,向我详细描述了妖人湖血战情景,并代传师兄律令,是一黄绸诫训,上书:误释魔宿,戗屠无辜,全经千遍,有复不出,我问及师兄伤情,他说师兄在轩辕洞闭关已有多日。”
慧明道:“师祖,全经是哪一部佛经,弟子在否极堂抄经三年,怎么从没见过全字开头的经文?”
“是啊,当时我也不解,我被师兄禁足,又无人送书前来,只有一本金刚经常随我身,当时,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玄一道。
“我初见师祖,您就在抄经,抄的可是这个‘全经’吗?”慧明不解道。
玄一道:“后来呀,我寻思很久,头脑中一次又一次地的浮现天魔屠城的惨绝人寰的惨景象,一遍一遍的叩问自己的良心。百姓何罪?生灵何辜?尽死于魔刀之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即使我永生抄经念佛,也难以超度这枉死悠悠众生。于是我决定抄完红鲤所授的一阁天书一千遍,以赎我的罪孽。”
“啊!一阁天书!千遍抄写!那该有多少个字啊!”慧明惊讶万分。
“呵呵,不多!当年神仙授我天书一阁。人、神、佛、魔四卷,十二万章,为字九十九万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玄一掐指一算道。
“啊!天文数字啊!何时才能抄完?”
“我没想过,只想永远抄下去,抄下去,来惩罚我罪恶的手指和怯弱的灵魂!”玄一道。
“师祖,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好像听你说经抄完了,一千遍全部都抄完了吗?”慧民疑惑不解。
“抄完啦!当然抄完了!小沙到,喜事到!老沙的经文抄完了!”
“那可是……”
“哈哈哈!九万九千万万九千字,对吧?”
“对呀!一点不差,那你,是怎么做到的?”慧民惊愕不已。
“心诚则灵,我开始抄经的时候,一章都需要数日,我日日抄写不辍,从不敢懈怠半分。不到三十年,天一阁纸已用尽,墨已磨完,无法再抄,于是,我第一次离开石凳舒展身体,居然已通神佛之识,手掌所抚之处,居然仙风阵阵,所有抄本墨色尽脱,纸张光亮如新,我惊喜万分,再度手掌扫过,所留墨渍,尽数脱落,我拾起脱落的墨片,用水溶化,继续抄写。周而复始,我抄完一阁,可是已过二百年。”
“第三个一百年,已经经我相容了,仿佛我就是经,经就是我,秒读千言非难事,日抄万万亦寻常。百年之内竟然抄经七十二遍。
第四个一百年,始悟师兄要求之严。“有复不出”,对照所抄经文,字体雷同、结构雷同,笔画雷同的比比皆是,于是决定,前三百年所抄不能作数,须按“有复不出”的要求重新抄写。然后,字体分甲、金、篆、隶、楷、行、草,笔画分干湿,浓淡,长短,宽窄,方圆,粗细,结构分松紧,收放,斜正,开合等,穷其所有,不得重复。开始觉得极为艰难,伤透脑筋,到后来就得心应手,随心所欲,欲重复而不得。”
“第六百年,我略通人神之变,佛魔之别,第六百六十六年,我抄经已毕,你来了,成为我完成责罚履行承诺的见证人,而我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啊!”玄一脸上流露出无以言表的神情道。
慧明暗忖:“没想到师祖竟然有如此笃定的心智,数百年如一日,我这点小心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于是,淡笑一声,豁然开朗。
“小子,你有何疑惑?可否说与老和尚听听。”
“小僧之事不值一提,就怕师祖笑话!”慧明道。
“呵呵呵呵!那你倒说说,老衲听听,到底有多少可笑之处,权当咋们两个抄经之人乐呵一下!”玄一说完呵呵直笑。
“原来师祖也有亲和的一面”慧明暗想,于是把自己入否极堂抄经之前擂台比武等事如此这般地说与玄一听。
“没想到我梵天一门竟然沦落堕落到如此田地,想当年,三乾入寺,九坤归梵,是何等的风光无限,今日竟居然乾坤尽失,闹剧不断,成为别人的笑柄,师兄泉下有知,情何以堪”玄一略显伤感道。
继而,看看慧明,爽朗一笑道:“时也,运也,命也,治乱兴衰,天数之变,姑且不去理他,你我二人倒是有缘啦,两个受罚人,两个抄经僧!”
“缘分啦,能和师祖同为受罚人,同为抄经僧,天意呀,巧合啊,小僧荣幸之至呀!”一贯正经、木讷的慧明居然一连串说出了这么多肉麻的话,逗得玄一呵呵直笑。
慧明接着道:“我曾听闻道一师祖不仅武功天下无双,书法也是旷古绝今,不知是否属实?”
玄一道“师兄书法,龙跃天门,虎卧凤阙,可谓神品,古今无双,只是武功名声太盛,以至于书法鲜有人知。”说罢,拿出一黄色绸布,对慧明说“你我都是喜好书法之人,就一起欣赏一下师兄的书法神技吧!”
说罢,玄一展开绸布,十六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果然神乎其技。
慧明一字一句地念倒:“误释魔宿,戗屠无辜,金经千遍,有复不出!”
玄一突然脸色煞白说:“你……你再念一遍……”
慧明又念一遍!
“把第三个词再念一遍!”玄一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金经千遍!”慧明读的字字铿锵。
玄一拿过绸布,对慧明说:“小和尚,这个字明明是个‘全’字嘛,怎么会是‘金’呢?”
慧明道:“师祖,此字人字头下面,并非一个王字,王字最后一横收笔应该不加停顿出锋瞥向左下方,才符合一气呵成运笔规律,而这个字最后一横停顿较久,再缓缓朝右上写入,实则以提代点。师祖,书法精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如从笔意走势和书法气韵来说,此字是‘金’字无疑’师祖请看!”说完,把绸布递给玄一。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玄一喜好书法,千年不辍,可谓自成一家,旷绝今古,居然一念之间,全金不分!
他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越看越像‘金’字,因为,那确实就是一个‘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