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乃知兵者是凶器

下学时听同学们的笑语,张上知道自己多了个外号。

“狮si王……”心想,这个外号到很霸气。

回到家。

正仔细洗着脸,口袋里的诺基亚震起来。

“嗡……嗡……嗡……”

只得右手在桌上的毛巾上边趁一趁手心手背,这就算擦了手,再伸口袋里掏出手机,眯眼看。

“喂,怎么样了?”

“刘德顺没事,闹事的人赶走了。”

“那就成,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吧。”

“好。”

挂断电话,张上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今晚可以好好睡觉了……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混社会的人。

太谷这片地,不算大,风吹草动,抵不过几个电话,更何况道上有名的人物。

南街足疗店。

狗蛋正和几个哥们洗脚,享受小妹的按摩。

这里的技术虽不怎么样,可这嫩手,这年龄,这新雏,养眼……

“你说甚?”

这时,旁边接电话的大头陡一声喊,吓得半眯半就的狗蛋一哆嗦。“你麻痹你吃的屎多了?”

“操!”大头先惊呼,然后对几个哥们吼说:“孙二小被人打断腿了。”

“嗯?”

“真的假的?”

“大头你不要逗我……”

旁边几人全都惊坐起来,觉得不可思议。

孙二小在太谷可是一霸,老痞子,要钱有钱,有人有人,家开着玛钢厂,还放高利贷,名下的车房不知有多少。

人们抵押给他的东西,听说上千平米的仓库都放不下,几百万的大型挖掘机都有三台。

他是好多年轻混混的偶像,14岁就出来跑江湖,70年代的老油子,到现在还没被抓,没载进去,混出了江山。

小混混们都在传,他是太谷老大。

“太谷谁敢动他了?”狗蛋觉得不可能,肯定是谣传。“大头,谁告你的消息?”

“我三姨家小子最近跟着孙二小混了,说是收高利贷遇上狠茬子,孙二小砸人家厂子,被人家找狠人一脚踢断了腿,四个人,愣让一个人给收拾了。”

大头神情激动,好像那狠人是他一样……

“四个打一个还打不过?”狗蛋瞪眼说:“一堆吃屎的。”

“电话里没说清楚,不过孙二小这回肯定是载了。”

大头有点幸灾乐祸,他见过孙二小,本以为自己走路就够嚣张了,直到见了人家,才知嚣张也分等级的……

“把人踢断腿,那可是致人伤残,打了孙二小,那人也跑不了,说不好得判。”

旁边有个兄弟接茬说,还算有点文化。

“判个毛线。”

大头嗤笑说:“孙二小这几年惹的事还少?上回在体育场叫了30号人聚众斗殴,被拘留了十五天,虽然找关系放出来了,却挂着取保候审,别人报警,他能找小弟顶罪,自己报警,人没抓到,他自己先住号子里了。”

“砸人家厂子,厂主能不报警?”

“这你就不懂了吧。”

大头炫耀地说:“道上和片警有不成文的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收账归收账,不能伤人,顶多扇人家脑袋几巴掌,吓唬他,再不还钱砍了你手指,却不会真打人。片警去了能怎么地?”

大头深吸一口烟,吐个烟圈耍帅。“孙二小横行这么多年,没住进去,还是有点门道的。只不过没想到人家不按常理出牌,你狠,我更狠,找人干你,还让你不敢报警。”

“怎么什么事到了你嘴里都有理呢?”狗蛋用胳膊肘子撑住躺床上的扶手,探头过来问:“照你这么说,孙二小的腿白断了?”

“可不!这闷亏他吃定了。”

大头敛不住面上的讥笑。“明知道去收账,去找茬,不多带点人,愣头青一样带几个软脚货就去了,阴沟里翻船了吧。”

“这事没那么容易完,孙二小可不是好惹的,等他出了院,找到这人,有他好看的。”狗蛋辩说。

“能有什么好看的,法制社会,他敢砍人家?”大头也上来脾气了,各有各的性子,怼上。

“孙二小有的是钱。”

狗蛋不屑地笑笑说:“给你二百万,你爹妈媳妇我全养了,明天去大街上把谁谁谁砍了一条腿,你去不?”

“这……”

这年头的二百万,忒他妈值钱了。

见这俩怼上了火气,旁边有兄弟过来劝:“别扯淡了,这事跟咱毛关系都没,看戏就是了,那狠茬子敢把孙二小踢断腿,绝不是好惹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惹急了,说不准得来个猛龙过江。”

“龙虎斗,这回咱太谷不平静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看吧……”

……

太谷人民医院。

孙二小在太谷的能量很厉害,几乎是个太谷人,都听过他的大名。

有钱能使鬼推磨。

陈连尉踢片了膝盖骨,小弟把他送到医院,大半夜将骨科主任拉起来,做了手术。

第二天,孙二小醒来第一件事,吩咐手下。

“给老子传下话去,找昨晚上踢我那人,姓名,家住哪,干什么的,等老子出了院,弄不死他!”

“知道了二小哥。”

床头站着两个光头,白背心,大裤衩,手指粗的金项链挂脖子上,也不嫌累。

想了想,孙二小又说:“先别惹太谷饼厂的人,查清底细再说。”

……

伤筋动骨一百天,浪惯了的人,让他搁床上躺着,全是牢骚与怨气。

“你们他妈都是吃屎的?”

“四天时间,连踢我那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老子养你们有球用?”

孙二小大发雷霆,骂声连楼道里的护士小姐姐都能听到,却没人敢上来说一声“这是医院,安静。”

“二小哥,派出所的关系我们都找了,户籍上也查不到踢你那人,这货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根子说。

“道上的三教九流,各村村长,我也都通知了,还是没消息。”刘芒说。

“户籍上都查不到?”孙二小眯着眼说:“那说明这人没上户口,黑人,要么就是外地人。在太谷的外地人,不是做生意,就是打工的,给我按这个路线找。”

想了想,又说:“明天就是太谷饼厂还钱的期限,给我派人盯死厂子周围,如果那人出现了,招呼兄弟们上,谁弄了他,爹妈妻儿我全养,再给他30万跑路费。这个脸,我必须找回来,不能让道上的兄弟看了笑话。”

“懂了,那我们先走了二小哥。”

“去吧。”

孙二小闭上眼,揉揉太阳穴。

他50多岁了,不是年轻人了,吃喝嫖赌,酒色伤身,再加这次做手术,元气大伤,愈发觉得自己精力不济了。

他有时也想过,我安安心心开玛钢厂,经营好,不惹事生非。

老婆看腻了,就去找二三四五秘书,再不行,钓个大学生玩玩,那多畅意。

可名声,钱,别人看你时的那种敬畏,混了这么多年才出人头地,哪那么容易放下。

……

文武学校。

陈连尉正在练功房打沙袋,浑身汗如雨下,一股精悍气,不比老兵弱。

杨凡生在门口静静看着。

等陈连尉停下,才说:“孙二小被人一脚踢片膝盖骨,在道上发了追杀令,这些天,你尽量别出去。”

“追杀令?”

“民间的说法,玩笑成份居多,就是他在寻你,想找你麻烦。”

“哦。”陈连尉想了想,说:“他在哪家医院?”

“不要冲动,外边和黑煤窑不一样,杀人要枪毙,伤人也会判刑。”

“我不会杀他,也不会再伤他。”

陈连尉用毛巾擦擦身上的汗水,把藏青色衬衫穿好,所有扣子全部扣上,抹平衣角,一丝不苟。“我想请两天假。”

杨凡生看陈连尉的眼睛,还是那样的死寂麻木,知道他请两天假,是要去解决这个事情。

可不杀他,不伤他,还能有什么方法呢?

“武行有规矩,祸不及家人。”杨凡生皱眉说。

“张上和我说过,这是法制社会,我会遵守。”陈连尉出门,行抱拳礼,很郑重,这是武人对前辈的尊重。

当他要消失在楼道里时,身后传来幽幽地声音:“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