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剑鞘(下)

痴阿九抬起头看见了花万蝶,那一刻花万蝶觉得他好像笑了笑,自己拖延了多久?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

他太累了:放手吧,你可以休息了,阿九。

他的人也跟着这念头倒了下去。

笑,你离开了吧?

除了我娘,你是我第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痴阿九的要求如此简单,真心待我,我便可以为你以命相搏。

花清只一闪就闪至痴阿九的身前,将痴阿九扶住,就好像他本来就站在那里,只等着痴阿九倒在他身上。

吴月极很显然注意到了,心下一惊:好快。

黑达更是下意识的握了握手里的刀,这一身黑衣的男人身法太过诡异。

“钟罄呢?”花万蝶开口向痴阿九问道,痴阿九却只是盯着花万蝶看了一眼就慢慢的把眼闭上。

“死了?”花万蝶对生死见过的并不多。

“没有小姐,他只是体力透支加上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花千醉边往痴阿九口中塞价值不菲的药边开口说道。

“人呢?”吴月极向一直有些奇怪的盯着花万蝶一行人地黑达问道。

黑达弱声道:“跑了。”二十余黑骑竟然让几个步行的年轻人从他们手里跑了出去,让黑达有些难以开口。

“不过,折龙他们已经带人追去了。”黑达自己都知道,追不上,折龙不知道确切方向,而且是在钟罄等人蹿入林中约摸半个时辰才前去追捕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个字让吴月极心下一松,如果钟罄死在这里,他是不是要将花万蝶也杀死?不然这消息传出,不说丞相会如何,许家庄都不会轻易与自己完事。

他吴月极终究是下人,他可以不怕花家,不怕明教,但所有的前提是他必须有朝廷的支持,丞相的示意。

“这个人我要带走。”花万蝶显然听到了黑达的话,这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吴月极看了看倒在花千醉怀里的痴阿九,点点头:一个许家庄少庄主的下人,不值得自己与花家闹得不愉快。

曲天歌死了,自己已是大功一件,何必在此多生事端。

“吴大人,告辞,今日之事,我们花家定记于心。”花千醉拱手讲完就跟上早就转身离开的花万蝶。

花千醉这话说得极为模糊,记得今日之事?是记得他差点杀了花家的女婿?还是记得自己好心把人放给他们不与他们为难?

吴月极盯着花万蝶等人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想了很多,最后一个念头,赫然是,这小娘子真漂亮,这一地血污他都能闻到那股摄人的香气,若是能在床上玩上一玩,少活几年也可以。

男人,呵,男人——

看在阿九没死的份上,给点奖励不?没死,呵,没死

食血鬼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极其不好,到了如今他这个年龄能让他如此恼怒的事情不多。

昨夜在他们返回的时候,他们遇到了花家的大小姐花万蝶。

那个极为高大的护卫只一拳,就让食血鬼明白了花家的强势,而在他向后躲的时候突然有把匕首出现在他咽喉处,食血鬼就知道对面这伙人的身份不可小视。

不说他可以在那高大护卫拳下走过几招,单单那个一身黑衣,就像一片影子一样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就让他心生寒意,他们这伙人中,疾行鬼竟然一点都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对方只问了他几个问题,准确地说是一个问题,钟罄的去处?所以他很爽快地告诉了对方,钟罄前往鹿角镇了。

这件事虽然让他很郁闷,但远远达不到愤怒的地步。真正令他愤怒的原因是,吊死鬼真的死了。并且不是被吊死,而是被人从背后用短刃刺破内脏而死。

清晨的林间有些湿气,那夹杂淡淡血腥气味的味道传入食血鬼鼻内的时候,他就急忙推开缠在他身上欲色鬼。

食血鬼对自己很满意,接近半百的年龄还可以拥有一个像欲色一样的女人,并且刚刚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财富,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众鬼众纷纷在食血鬼的愤怒声中从各自的帐篷内走了出来。

印入眼帘的就是吊死鬼倒卧在地上的尸体以及食血鬼的一脸怒色。

“不要生气,容易气坏身子。”欲色用她的芊芊玉手轻轻抚弄食血鬼起伏的胸膛,她也许想用这种方法压下食血鬼的火气,可她也许想不到她的举动更能勾起其他几人清晨的肝火。

地下鬼以及树上住鬼等人纷纷侧目看向发丝还有些凌乱的欲色,大多人脑中勾勒出昨夜她在食血鬼身下的娇喘声。

“你们谁杀了他?”食血鬼的表情很狰狞,像要择人而食,他的愤怒不是源于吊死鬼本身的死亡,他的愤怒是因为吊死鬼看管的鸽子不见了。

鸽子不见了,显然是有人将它放了出去,它会飞到哪里?阎王笑的身边。

他虽然违背了阎王笑的意图,私下与钟罄等人交易,但他的内心还是对阎王笑极为恐惧的,他跟了阎王笑三十几年,对阎王笑的手段极为熟悉,所以他很害怕。

在这种时候有人将信鸽放走,让食血鬼内心的恐惧一时无以复加,这种恐惧转化为内心的愤怒,他要知道是谁出卖了他。

“食血不要冲动。”一张国字大脸如同护卫一样的门鬼开口说道:“地下,昨夜应该是你最后一个同吊死鬼交换守夜,可有什么异样?”

地下鬼急忙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地下鬼不知是因为食血盯着他的暴戾眼神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有些紧张的开口讲道。

“我没问你看到什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食血鬼的神情很不好,他的手握在一起,这是他要杀人的前兆。

面对食血的质问,地下耐不住压力,突然将手举向了站在一旁没有开口讲话的树上住鬼:“昨天晚上我回去时,他出来找过吊死鬼。”

树上住鬼显然没有想到地下鬼会突然指向他,一脸惊愕的站在那里:“我?地下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见过吊死鬼。”

“那你昨夜没有出来过了?”门鬼饮冷冷的开口问道,那神情好似再说:你撒谎。

一直站在食血鬼身旁的疾行鬼插口道:“你昨夜出去过。”疾行鬼与树中住鬼在同一个帐篷,两人私下的关系也相当不错。

此时,疾行鬼说出这样的话,无疑让树中住鬼心下极为慌乱,昨夜他自己确实偷偷出来过,可绝不是出来杀吊死鬼的。

树中住鬼隐隐察觉到问题所在了,可他心里还没有抓住那条线。

食血若是可以相信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是他的心腹之人疾行鬼,欲色昨晚一直和他呆在一起,也不可能。

现在疾行鬼既然开口说树中住鬼的确出来过,那他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树中住鬼杀了吊死鬼并将鸽子放走。

一想到这件事的后果,食血鬼杀机凝现,在树中住鬼打算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食血鬼已经出手了,含怒出手绝不留情。

树中住鬼堪堪躲过食血鬼的杀招,就被疾行鬼一掌击中前胸,向后退去,一时间他看到了欲色嘴角的笑意:是她?

可惜他永远没有机会开口了,因为门鬼一掌将他的头骨振裂,血出七窍,树中住鬼:“你……你……”却终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昨夜叫他出来的是门鬼,他对自己说欲色找他,他本来还以为他的机会终于来了,能长到那具娇躯的味道。

为什么会是门鬼告诉他?

因为有一日他看到门鬼和欲色在一起苟合,他很理解,食血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如何满足得了欲色的需求。

这件事他没有讲,因为他也想尝尝欲色的味道,所以他用这件事要挟欲色,他不怕欲色不妥协。

食血虽然受制于阎王,可他很得夜枭的赏识,据说,不出多久,夜枭就会将他调出阎罗鬼众,那时候食血的地位只会升不会降,欲色不会愿意惹怒食血的。

这也是食血敢违背阎王的原因之一。

可这些话他永远说不出来了。

食血鬼不是白痴,从来不是,他含怒杀手,可并没有真的要杀死树中住鬼,他清楚树中住鬼的武功,要杀死他没有那么容易。

他本打算将树中住鬼制服,问他这么做的原因,有没有人协助,可一切都消失在门鬼的掌下。

树中住鬼有话要说,他看得出来。

暴怒在门鬼的一掌之下清醒,食血鬼毕竟年过半百,他没有看树中住鬼软倒的尸体,而是将目光投在门鬼身上:“为什么杀他?”

食血鬼的手依然握着。

这几日却苦了血龙卫,基本上中午他们都不能吃东西,因为周佑在吃馒头,而那馒头是沙秀儿的,他们带的全是上好的酒菜,可自己的少主在啃馒头,自己却在大鱼大肉,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所以中午大多只能饿着肚子,而周佑这种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去关心下人吃过了没有,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

林跃这几天看出来少主对那个沙秀儿越来越关心,要知道少主一向爱惜自己的,不要说吃穿,就像现在这般和沙秀儿坐在石头上吃着一文钱一个的馒头,那是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要是让大将军看见,还不知会吃惊到什么样子。但自己也只能感慨道:红颜果然是英雄冢呀。

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散落在周佑和沙秀儿一旁的血龙卫迅速站了起来,站的位置恰好将周佑围在中间。

十余骑从血龙卫发现到行至他们身边,只用了几个呼吸,林跃眼睛眯了一下,是军马。

那十余骑在血龙卫不远处停了下来,在那么快的速度下,马队的阵型没有丝毫变化的停下,可以看出马上的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两骑排众而出,一个少年一个老者,老者好像一个教书先生,长须及胸,花白的头发及胡须显得儒雅博学,衣服的配饰却也显出能请他教导的学生,不是一般的王孙贵胄可以做到。

至于那少年,你看第一眼会以为是谁家的千金,你看第二眼依然会那么认为,细薄的嘴唇,白嫩的肌肤,特别是那双丹凤眼,他的容貌足以让这天下大多女子羞愤不如。

可周佑以及血龙卫都不会将他认成女人,这江湖大多数人也不会将他认成女人,准确地说,是不敢将他认成女人,因为说他像女人的人,现在都希望自己死去,可惜他们只能过生不如死的日子,因为这个男人不允许他们就这么死去。

武林七公子之一“玲珑公子”白暮云,江湖人多称其为“血玲珑”,他的身份很特殊,他是融亲王的儿子,三连城的少城主,当今天子的表弟,自从几年前,他踏入江湖起,江湖就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

白暮云一身锦衣,坐在马上俯瞰着周佑,嘴角有意思戏弄道:“周兄,没想到你我还真是有缘呀。”

周佑站起身,看着那张每次见到就想揍上一拳的脸道:“白兄,不会也是要去苏州参加比武招亲吧?”说完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白暮云心想:总有一天会让你生不如死。冷冷一哼道:“在下自是比不上周兄,前去苏州竟还带上一个小情人。”白暮云从看到周佑开始,就一直盯着他,周世充和融亲王是死敌,所以白暮云与周佑自小就明争暗斗,这次在这里见到更是想起上次在洛阳自己吃的亏,所以并没有仔细观察一直低着头的沙秀儿。

可他的话一说完,他就不得不注意了,因为一把剑朝他刺来,剑很快,他的右手闪电般伸出将剑握住,那把剑离自己的咽喉不及一寸,没有人想到有人敢出手杀白暮云,那老者没想到,白暮云没想到,周佑也没有想到,所以竟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只是白暮云武功很高,所以他握住了这致命一剑。

沙秀儿有些惊讶对方手上的白色手套抓在自己的剑上竟没有丝毫损伤,刚要用力抽回,感到一阵疾风朝自己头部扫来,她想要躲避已来不及。

“铛”的一声,那老者看着用血龙弓拦着自己算盘的周佑,而周佑却是没有看他,双目紧紧的盯着白暮云道:“放手。”声音很冷。

两帮人马都将武器抽出,瞪着对方,他们都没有出手,因为各自的少主都没有下命令,但气氛很压抑,他们都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杀人机器,一起散发出来的杀意,足以让普通百姓吓得尿裤子。

周佑了解白暮云,他相信没有任何人比自己还了解白暮云,从没有人敢出手伤害白暮云,那剑只要在向前一寸就会要了白暮云的命,他可以看到白暮云现在白皙的额头爆出的血管,这个疯子,发怒了,他见过这个疯子发怒,只一次,他知道他发怒的后果,而且他并不想见第二次,那是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局面。

可他不能让对方伤害沙秀儿,说不上原因,也许只是一时冲动,哪怕现在与白暮云撕破脸都不在乎的冲动。

白暮云盯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在提折的算盘以及周佑的血龙弓相交在她耳边发出刺耳的巨响,气流将她脸颊划出血口之时,她的表情没有动上哪怕一丝,只是那么盯着自己,就像盯着猎物的狼一样专注。

他可以感觉到,这女子再用力想将手中的剑抽回,他感觉到血龙卫以及自己手下散发出来的杀气,但令他感觉到吃惊的是周佑的杀意,自己和他斗过许多次,这是第一次感觉到周佑的杀意,为了面前这个女子?

他真的很愤怒,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从没有过的感觉,一想到这一剑,他的头皮就阵阵发麻,他不会放过面前这个女子,决不会,可他还是松开了手,也许因为他不想此时与周佑闹僵,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这么容易的就杀死这令他体验了死亡的女子。

但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在他放开手的瞬间,那把剑又刺了过来,比刚才还要快,还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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