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唱反调(下)

“有些事,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甚至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沙公子。”寒雀没有理会曲天歌,那个男人在想什么她知道,一个和冷血蜥蜴兄弟相称的男人。

寒雀的笑声制住,可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虽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可钟罄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寒雀说得很认真,所以他听的也极其认真。

“嗯。”

“曲大宗主,如果你不打算留我,我可要回客栈休息了,明天也许曲老爷子就会回来,我很期待呢。”

“不送。”曲天歌的话很僵硬。

“瞎子,你忘了头领的话?”寒雀没有看瞎子依旧是双眼望着钟罄笑道。

瞎子也在“望着”钟罄,一男一女,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神态望着同一个男人。

瞎子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转过身,敲击着地面慢慢离开了。

“那沙公子我们明天再见了。”寒雀说完对钟罄笑笑转身离开,钟罄脸上的神情让寒雀笑得更加大声。

“沙公子,今天谢谢你,我们先告辞,明日再见。”零氏双雄很显然不愿意再和曲天歌等人在一起。

“嗯。”

显然钟罄与曲天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洛锋扬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双方就各自回到客栈。

“宗主,你看怎么办?”使滑刀的中年人显然是曲天歌的心腹,南映乾。

“不论是谁散布的这个消息我都一定要将他搓骨扬灰。”曲天歌满脸暴戾的讲道。

“这个时候传出老爷的消息确实对宗主极为不利,虽然教主将衮州战事交给宗主负责,可七大宗里想要借机对付我们的不在少数,属下怕这件事影响到宗主的大计。”

“哼,蒋氏锦那几个家伙自以为是,他们就算在怎么算计我也没用,他们以为杀了我,教主就不会起兵?笑话,真正想起兵的就是教主,扳到我?凭他们?”

“其实属下有一事不明。”

“你我二人有什么不能说得,但说无妨。”

“属下认为这种时候离开衮州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哎。”曲天歌叹了口气,“你不明白,映乾,滚州分舵暴乱,导致教主提前起兵这件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而且我有三个必须离开衮州的原因。”

“蜥蜴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你了?”曲天歌神情有些萧索,人想到一些事、一些人的时候都会如此,当你想到那个人或那件事的时候自然能体会曲天歌的萧索——

后面就要写战事了,如果曲天歌死在这里会如何蜥蜴会来么?

夜色渐浓,花万蝶一行五人没有继续往前走,以花万蝶的心态不会不往前走,但此时他们却露宿在野外,所幸的是,不论“犬衷”花束结还是花千醉,两人在野外扎营的本事都不低。

花万蝶半倚在一棵树下,抬头仰望,她想看看天,可抬起头才发现林中的树木把落日遮掩起来,不能一窥全貌:他看到的天是什么样子的?

似火红衣此时也因为花万蝶脸上深思的神情变得有些清气,有些人就是这样,外物永远只是他们的陪衬。

这几日花万蝶总是忍不住回忆她同“舞仙子”巫鑫的谈话,像她们这种年纪的姑娘很容易成为朋友,同样年轻、同样貌美、同样的出类拔萃,她们中间没有鸿沟。

优秀女人间会有一种嫉妒所以她们很难成为朋友,但优秀的女孩却没有这些,巫鑫以及花万蝶显然还称不上女人。

重要的是她们有相同的话题,也许她们没有注意,也许她们很少谈论这个话题,但这及不明显很少提及的话题,也许才是她们中间那根勾结联结的细线,微不可见却极为重要。

“真不知道这种家伙,那个马灵儿怎么会喜欢他?”花万蝶说话的时候语气愤愤,不知道她是在气那种家伙还是在气那个马灵儿。

愤愤地说完之后花万蝶发现巫鑫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表情怪怪的看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吗?”花万碟在审视了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异样之后询问到。

“他很差吗?”

巫鑫的表情很奇怪,准确点说是诧异,她在诧异钟罄真的有那么令人讨厌吗?

就这表情让花万蝶怒气陡然上升,声音很大:“他不差吗?”好像只要她这么大声喊出来钟罄就会真的非常差,她在质疑巫鑫,抑或在质疑她自己?

“还好啦。”巫鑫笑笑,笑容很甜,她就是那种可以让人觉得很纯情的女人,她不想和花万蝶因为这个而争吵,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

巫鑫忘记了她第一次见到钟罄的情景,一个土包子,一个会让马灵儿在乎的土包子,她忘记了她当时的不解、当时的疑惑说完她就看向窗外,树上有两只鸟相依而鸣,为什么那鸟会是绿色的呢?巫鑫出神的想到。

花万蝶听到巫鑫这样的回答也无可奈何,巫鑫看着窗外,她在看着巫鑫,白衣胜雪,肤色更是胜雪,可这胜雪的白却如此温润,她真的很漂亮,出神的侧脸有一种圣洁。

花万蝶看看自己,红衣似火,那白自己真的学不来,她很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她的容貌、也喜欢她的感觉、那是她没有的所以她很喜欢。

女人就应该是巫鑫这个样子不是吗?安静、文雅却又不拒人与千里之外。

花万蝶认识的巫鑫就是这个样,所以他猜不到沈一舟的心思,更猜不到沈一舟的惊讶,他从小看着巫鑫长大,一个单纯的小师妹、从小就需要他照顾的小师妹,天真无暇之下巫鑫有着她的刁蛮,有着她的任性。

荣城客栈中那个有些刁蛮任性的师妹才是沈一舟眼中的师妹,所以他对此时的巫鑫很惊讶,师妹越来越像一个女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一舟,鑫儿见过钟罄是不是?”宁散人的语气很不善。

虽然隐隐猜到不好,可沈一舟还是回道:“是的,师傅。”

“今天起,不许她离开这个院落,也不许她见那个钟罄。”

“可是师傅,”话没说完就被宁散人打断:“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去把她给我找来,我亲自跟她说。”宁散人还是不放心,他的徒弟很乖巧也同样有她自己的叛逆,所以他有必要亲自教训那个丫头。

宁散人有多久没有见过巫鑫了?

其实并不久,仅仅不足一个月,而且这几日他也见过自己徒儿好多次,也许因为那段时间他都因为花家的举动、许家庄的身份、星宿的渊源而没有仔细观察。

可今天他一看到巫鑫,他才发现他的徒儿变了,一个人在月余可以长高多少?可以长胖多少?不论长高多少,长胖多少都不会让宁散人惊讶到如此地步。

巫鑫变了,变的不是她的人是她的气质,离尘。

逍遥的境界最为高深的一层,不是武功修为,而只是一种心境,其实也算不上,确切的说是一种意。

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离尘之意。

“以后不许见钟罄。”宁散人先是惊讶于自己徒儿的转变,旋即恢复常态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巫鑫眉头轻蹙。

为什么?师傅为什么不让自己见钟罄?巫鑫说话的声音有些轻。

宁散人转过头没有看他的徒弟,只留下一个背影:“我说不许见就不许见。”宁散人的话也很轻,可沈一舟知道,他们的师傅是认真的,宁散人如果一脸平静的说一件事情,那那件事情不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沈一舟看向巫鑫,他想提醒师妹不要冲动,可巫鑫丝毫没有理会他的神色:“我一定要见呢?”

沈一舟目瞪口呆的看着巫鑫,他不敢相信,巫鑫竟然会如此平静的反抗宁散人。

曾经的巫鑫虽然任性,却从不会做出这种在沈一舟看来近似疯狂的事情。

豁然回身的宁散人一脸怒气的望着巫鑫:她竟然说出这种话?

“你要违抗师命?”宁散人紧紧地盯着巫鑫,巫鑫金色的束发在阳光下有些耀眼,透过窗的日光好像全部集中在一点,集中在这女子身上。

“徒儿。不敢。”

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不是吗。自己终究是不能违抗师傅的命令。

巫鑫看着窗外:你会娶万蝶么?

他娶了,她会失望;他不娶,她同样会失望。有人能明白巫鑫的心情吗?希望有。

“师傅,为什么?”沈一舟还是开口了,当看到从小他照顾着长大的师妹如此神情,他还是开口了询问了他师傅。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有一道淡绿色的身影,他在质问他的师傅,也许这样他会好受一点,因为那道身影无论如何都不会拥入他的怀里,哪怕仅仅因为,那绿色:星宿的绿色。

这是沈一舟的悲哀,是逍遥大师兄的悲哀,也是这个江湖的悲哀。

宁散人没有发怒,甚至叹了一口气,那一口气让沈一舟觉得宁散人也老了,闻名江湖的逍遥派掌门人宁散人老了。

“紫衣。”宁散人只吐出这两个字就不在多言,但已经足够了。

沈一舟沉默,他想到了原师妹,原紫衣,为了许忆漠而自杀的原紫衣。

宁散人不愿意让巫鑫重蹈覆辙不是吗。

“小姐,前面大约有五百余骑,应该是朝廷黑骑营,他们此时应该在衮州可现在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因为鹿角镇,我们……”花千醉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觉得他的意见不会被采纳,他很头疼,如果花万蝶执意要进去,他要怎么办?

让花万蝶冒险进去,打死他也不敢答应,所以他很紧张。

“你觉得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花万蝶没有收回目光开口询问。

“应该不是为了钟罄,但小小鹿角镇不应该能让朝廷精锐的他们潜伏于此,属下实在不知。”

“说说你的分析,我不是个孩子。”花万蝶终于盯着花千醉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向花千醉,一个下人。

花千醉对花家的小姐确实不熟悉,他虽然是个管家,在花家权利也不小,但生性高傲的花万蝶怎么会多看他一眼,花千醉身份在高也不过是花家的一个下人。

花千醉很胖,但不代表他的武功很差,恰恰相反,他的武功足够高,可此时的他额头还是有汗流出,也许刚才太累了,也许花万蝶的目光太过锐利。

“我不是个孩子。”

“属下不敢。”他害怕花万蝶以为自己在愚弄她。

“说吧。”花万蝶没有继续盯着花千醉,重新抬头仰视那她看不到的天空,刚刚的分量足够了。

能被阿爷特地叫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她相信一定不会是一个废物。

不是她相信花千醉,是她相信花九恒。

“据属下所知,鹿角镇唯一算出名的地方就是他出过一个人,‘一曲众生笑’的曲重生,而曲重生是现任明教清火宗宗主曲天歌的生父,曲天歌是此次明教衮州战事的主持人,现在朝廷精锐的黑骑营出现在这里,属下猜测,可能曲天歌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了。”

这是花千醉觉得最接近的答案,所以他只说了这个,他很聪明。这几日他们一直在追赶钟罄,自然不知道外界关于曲重没有死的消息。

“钟罄会在那个小镇里吗?”

“这……”花千醉不敢说,他们遇到了阎罗鬼众,从食血鬼口中花千醉自然可以猜到钟罄确实在鹿角镇,而且此处可以住宿的地方也仅仅只有鹿角镇,可他不敢说,如果花万蝶一定要进,自己要怎么才能阻拦?

“他在。”花万蝶没有难为花千醉,而是自己囔囔道:“他一定在。”

“你觉得黑骑营会让我们进去吗?”这问题花万蝶同样没用花千醉回答。

“你现在只要告诉我要怎么才能进去,这就是你需要办的。”

不需要回答的问题,让花千醉松了口气,虽然答案他都知道,但他不好回答,可以说不敢回答。

可这需要回答的问题却更令他为难,这问题不说他真的回答不上来,就算可以回答,他也不敢回答。

进去?现在的局势,朝廷的态度,花家的态度,他都不敢轻易的回答,那是险地,如果花家唯一的千金在这里有任何差池,那他花千醉丢掉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命,他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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