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苗人与蛊
一月后，武陵郡。
李炬此时正趴在客栈床头，无精打采地将钱袋提溜在眼前晃悠着。半晌，终于是叹了口气道：“都说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古人诚不我欺啊。”
一旁闭目打坐的赵晨睁开眼，没好气说道：“要不是我这还有几辆碎银子，咱们今晚指不定就要露宿街头了。”
李炬当然不敢还口。原来前几天渡河之时李炬失足落水，连带着将所带银票也掉进水里。这银票不似衣物，沾水晒干就好。银票上的墨迹沾了水，立时便消散开来，哪还有半点银票的样子？所幸赵晨在把银票都交由李炬保管之前，身上还留了十几辆碎银子。虽然不多，但放在银比铜贵的当下，却也让两人堪堪走到了武陵。但本打算一路北上前往江陵的计划，却也就此打住。二人只得找了间客栈暂且住下，待李炬去武楼接点活计，有了银钱后再上路。毕竟那唐宋两家的结亲典礼，还有三个月才开始，也不在乎耽搁这一时半会儿。
准备完毕，二人便走出客栈，径直向武楼走去。
这武陵郡东临两湖，西通巴蜀，北连关中，南达两广，是大成王朝子民南来北往频繁之地。因此，武陵城内向来是人多嘴杂，不少好事之徒每日在城内，东南西北的所有新奇消息在此口耳相传，就没有那不透风的墙。
此刻，一间早点铺子里。
“嘿，兄弟，听说了吗？一个月前有个至少五段的高手，把长沙黑麋山的那风魔宰了。”
“那又如何？估计是那高手闲得无聊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那个高手啊，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你说厉害不厉害？”
“什么？十五六岁的五段高手？你没骗我吧？要是真的，这家伙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可不嘛。那号称天下武学进阶最快的北匈完颜龙，不也在十五岁进阶五段的吗。要是能亲眼看看这个天才就好了。”
此刻，正坐在另一桌吃着早点的李炬囫囵吞下一个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橙子，在说你诶。”
“我知道。”
“你就没一点小激动什么的吗？”
“没有。吃完了吧？吃完就走了。”
赵晨话音未落。一群苗人打扮的大汉走进早点铺子。四下望了望，发现没位子可坐，于是大大咧咧走到赵李二人身边，用不太正宗的官话嚷道：“两个小娃儿，快点滚开，老子们要吃东西没地方坐。给老子把位子让出来。”
李炬老神在在地继续吃着包子，还喝了一大口豆浆，冲着那大汉打了个响嗝。
赵晨扶额，这橘子别的本事不大，惹事的本事倒是不容小觑。
果不其然，大汉见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竟如此嚣张，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就朝李炬轰来。出拳之快，力度之大，要是让这拳头打到李炬身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在拳头即将打到李炬头上的一瞬间，大汉却猛地收住了拳头。同时这猛地收拳，也让他气息为之一滞，差点喷出一口血。
不是大汉良心发现，而是此刻一杆长枪正直直出现在自己眼前，鼻头甚至隐隐能感受到枪尖的寒意。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把枪一定会在自己拳头轰到那小子身上之前。率先洞穿自己的头颅。
此刻，从苗人队伍里走出一名老汉，将那大汉往身后一拉。用标准的官话对赵晨道：“小兄弟，老夫乌逸。刚才是老夫手下兄弟莽撞了，还望小兄弟莫怪。”
“哟，要不是我兄弟身手好，恐怕本公子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吧。怎么？现在苗人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了？我大成律里面可没有这一条啊。”李炬得理不饶人，对老者冷嘲热讽道。
“两位少侠，这次是我们不对。老夫给二位赔个不是。这就带人离开。”说罢，带着手下转身便走。
李炬放下筷子，眯眼对赵晨道：“橙子，你怎么看？”
“一肚子火气又不敢把事情闹大，其中还有两三个人明显受了内伤。另外还有一个人一直看着手捧的蛊盒。照我看，他们应该是追什么人，而这个人身边必定有高手保护。”
“不愧是橙子！果然和本公子想法一样！有前途，有前途！”李炬拍了拍赵晨后背，心有戚戚地说道。语毕，又准备伸手再拿一个包子。
“刚才那人虽然收手了，但最后手腕抖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擅蛊的苗人已经在你碗里种了蛊。你要是不怕死，尽管吃。”赵晨收枪起身，对李炬丢下一句话。
李炬闻言，二话不说从座位上弹起来，一边走一边拍打着身体，嘴里不断念叨着“妈的，小爷我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
此刻，街角某处阴影中，一个中年苗人一闪而逝。
…………
“你你你！你干嘛！是不是你兄弟给我下了蛊，你要来取我姓名了？！我告诉你，我兄弟可厉害了！四五段的高手，来多少杀多少！”
赵李二人刚走出没多远，就在一处小巷中，被刚才阴影中那个中年苗人拦住。李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立马扯开嗓子叫嚷起来。
赵晨并没有像李炬一样大喊大叫，只捏紧了长枪。他能感觉到这个中年人气息浑厚，绝不只是普通高手。
中年苗人沉默一下，似在斟酌字句，随后低沉开口：“这位少侠，在下符染。恳请在下救救我家公主。”
“刚才那队人，是在追杀你们吧？”赵晨示意李炬不要慌张，开口向符染问道。
符染眼中的仇恨一闪而过，回道：“少侠所言不差。还望少侠能出手相助。”
“给我一个理由。”
“少侠身边这位朋友中了乌逸毒蛊。五日后，将毒发而亡。如若不信，可查看这朋友后背脊梁处，有一丝紫线。”
李炬闻言，大惊失色。立刻撩起衣服，大喊大叫道：“橙子橙子，快帮我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还不想死啊！”
赵晨抬眼一看，向符染问道：“那这蛊，你能解？”
李炬呆立一旁，脸色惨白。
“实不相瞒，乌逸是我族二长老，他这蛊，天底下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华神医，便只有我族三人能解。在下便是其一。如果少侠愿意帮助我家公主脱身，在下自当全力相救。”
“成交。”
于是乎，赵晨拉着面无人色的李炬，跟上了符染的步伐。
只是此时，赵晨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不光为日后大成天子保住一条性命。也为他日，自己死守雪松城之时，赢来一缕转机。更为自己的情窦初开，埋下了种子。
世事难料，不经意间却最是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