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执拗
江代自碰上澄晦之后,开口闭口都是贼秃,句句都指责他们开妄语戒。
这些污蔑之辞,澄晦都不放在心上。
直到江代诘问是否将朱允炆赠送方中锦三枚铁盒的事情告诉方中锦。
澄晦脸上才忽然显出尴尬之色。
江代一看他模样,便猜到澄晦果然没有说过。
她“哼”地一声,将鞭子向澄晦方向抽去。
他俩人距离隔的极远,鞭子自然不可能抽到澄晦身上。
果然就见这条金银相交的鞭子在空中甩出晃眼地一个鞭花后,又重新回到了江代的手中。
江代翻脸道:“人人都是贼秃贼秃的叫,果然是没有冤枉你们!
若不是我及时赶来,着铁盒就被你们吞下了!”
澄晦薄怒道:“女施主切莫胡言。这三枚铁盒事关重大,牵连的人也不少。
你在此处胡乱说话,难道就不怕吗?”
江代自知理亏,又狠狠瞪了澄晦一眼。
华山上发生的事情,自仇松鹤死后,人人都如约定一般再没人提起。
当事人朱允炆更是在奄奄一息中,向众人发誓自己再不会重履中原。
从此任何人以他的名义行事,皆不是真的。
众人本来忠于朱元璋,一时脑热被仇松鹤怂恿鼓动。
如今事主已赌咒发誓再无重回朝廷的意思,中原群豪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朱元璋留下的三枚铁盒,大家都觉得理当属于朱允炆,也没人来打主意。
况且就连朱允炆也缺一枚钥匙。
不论朱元璋留在铁盒里的东西是什么,总是没人能打开。
大家便将这事与华山大会一起,故意忘却了。
只有朱允炆尚记得,自己曾与方中锦立约。
朱允炆助他取得三枚铁盒。方中锦助他脱离中原武人的虎视眈眈。
虽然最后计划被打断,好在挟持朱允炆的仇松鹤是因方中锦而死的。
而救了朱允炆的伏魔老人代替方中锦,答应保护朱允炆至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
伏魔老人不会什么易容本事。但他武功卓绝,无人能比。
伏魔老人金口一开,说要保朱允炆平安,那朱允炆自然无需再担忧。
他既然无心回来,那三枚铁盒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累赘罢了。
朱允炆索性委托澄晦大师,若是方中锦醒了,就请将三枚铁盒转送给方中锦。
至于朱允炆为什么愿意赠送给他,而不是别人,又有一层旁人不知道的原因。
原来朱元璋当年生性多疑。非但将三个铁盒分别赐给了中原三大派,更是把盒子机括分作两层。
一枚开锁的钥匙留给了自己的亲孙子。而另一枚钥匙则是给了当时他颇为信任的方孝闻。
所以当今天下能开三枚铁盒的人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方孝闻的亲子方中锦了。
朱允炆隐忍了这几年,终于能过上海阔天空的自由日子,心襟不禁变得豁达。
过去他脸上时时流露的抑郁气质,从此都烟消云散了。
那时他大大方方地将这累赘交付给澄晦大师,心中满是平静。
而从旁看在眼里的江代却是看的心焦,恨不得兜头将朱允炆打一顿。
要不是伏魔老人也在一旁,江代绝不会让此事就这样说定。
江代对澄晦方丈没有半点好印象。他刻意关着方中锦,也不知道要关到猴年马月。
说不得最终不了了之,将方中锦暗害了,而那铁盒也算是被澄晦私自扣下了。
江代之所以天天在少林寺外叫嚣,就是因为一定要见到方中锦,并将考察与铁盒的事情提醒与他。
若是澄晦对外假意说是考察,而对方中锦又不提此事。
那么方中锦恐怕真的是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只可惜她终究被澄晦那老秃驴拦着,提醒方中锦的话也只说了个开头,别被喝止了。
但光是这个开头,也已足够。
方中锦听了江代这不明不白的半句话,已经猜出了其中原委。
他不由眯着一双深邃地眼睛,看向了澄晦。
而澄晦方丈尴尬地咳了一声。被这两个年轻男女用怀疑地眼神盯着,到好像他真的想要污了三枚铁盒一般。
他最终还是开口解释道:“那几个物事事关重大。说不定关系着中原百姓的生死存亡。
那人虽然送了给你,但老衲却要担负起责任。
如今你在我处受佛祖熏陶。若是能证明你品性不差,我自然会归还铁盒,再恭送你下山。
在这之前,还是由老衲代为保管一阵吧!”
方中锦见他最终语气强硬,不容更改。
也知道少林更比华山庞大。要靠自己寻找铁盒绝不容易。
他愿意相信澄晦大师的人品,既然他说通过测试便能解除一切恩怨。
那不管是什么样的测试,招呼上来就是了。
想到这里,方中锦一双眼皮盖住目中精光,像是接受了澄晦大师的安排。
而遥遥隔着山门的江代,自看到方中锦以来,见他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
她与方中锦在琉球时朝夕相处。因为当时环境所限,贴身行事,耳鬓相接也是有过的。
她不信方中锦竟然同自己变得这么生分了,怀疑方中锦尚未清醒,或者是受了老秃驴什么蛊惑。
江代又不由自主的向前踏出一步,不再理睬什么澄晦,只对方中锦高声喊道:“你千万不要轻醒旁人。
万事忍上一忍。只要通过测试便命他们放了你。
至于该你的东西,也千万不要忘了啊!”
方中锦低眉闭目,淡淡说道:“谢谢姑娘提醒。”
他说话声音虽轻,但是内力浑厚。
这声音传到江代耳里,冰冷清晰。
江代呆了一呆,再看这个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的方中锦。
一样的挺拔青隽,却再无当年的温柔尊重。
江代压制着鼻头的酸气,用寻常口气说道:“老秃驴,你若弄鬼,我自然要打上来寻你晦气!”
别看澄晦自出生起就在少林寺中,却实实在在是个洞察人情的炼达之人。
他看这两个小儿女的情状,便将其中牵扯猜着几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劝道:“七情六欲,皆是虚妄。女施主太过执拗,不过是伤了自己罢了。”
也不知道江代是听懂了还是没有。
就见她冷冷瞪着澄晦道:“我偏要执拗!”
说罢她又深深看了方中锦一眼,竟是不再说话,转头沿着宽阔的山道反身离去。
少林千年山门,霎时变得沉寂压抑,只有江代孤独单薄的背影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