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人
方中锦喝完了茶,老实不客气的将十两银子揣入怀中。他脸上的神情如天经地义一般,叫上鹿儿,起身就要进城。鹿儿咕叽一笑,也乐呵呵的跟着方中锦站了起来。
其实方中锦知道,自己在宁海县终究不该太惹眼。他从前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曾愤世嫉俗过。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一个两个宵小的挑衅完全不值得自己去在意。若不是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又怎么会被别人的无稽之谈激怒呢?
有些侠士虽然练的功夫高了,仍旧是一点就燃,被人看上一眼就非要将人赶尽杀绝不可,那反而衬的他心胸狭窄。说穿了,在那人灵魂深处,仍旧藏着一个悲观怯懦的小孩罢了。
其实就连方中锦自己也没意识到,此时的他,心境已达到了大宗师一般超然的境界。用文人的话说,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而原本等在城门外的那一个老头与一个寡妇斜眼见到方中锦终于走开了,便更没人再去理会他。只因为他们一心要等的人,已经近的能够望到身形了。在茫茫官道上,果然有两个男子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而来。他们一个是温润白净的色目人,另一个是看着阴桀狠厉的的汉人。只是这两人都是气势非凡,身上衣服也都考究精致。他们跨着的两匹骏马更是精神彪悍,就连笼头马鞍都精细好看。只是看不出来这两人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老头与寡妇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面上各自堆上笑颜,就要朝那两人扑去。
那温润色目人倒没什么,忽然就见另一个看着阴狠的男子突然眼神变厉,对着他们高声叫道:“方中锦,你要跑到哪去!”
老头与寡妇都是一呆。按说他们苦苦等候的贵人应该就是那个色目人公子没错了,而他边上的另一个男人倒不像是色目公子的仆从,瞧他的神气,反而比那个温润公子更嚣张一些。总之看来这两个人,他们一个都惹不起就对了。
但听他高喊着叫“方中锦”别跑。却不知道叫的是谁?老头与寡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疑惑。
还是那老头先看出端倪,他转头一看,狠戾公子叫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拿了银子企图逃跑的小贼。
看来此人与自己苦等的贵客曾经有些过节。这就更好了,现在正是他表现立功,拉拢贵客的大好时候。
这老头与寡妇其实早就势成水火,今日都在比谁能更早笼络住贵客的欢心。两人都自诩人精,心中也都觉得眼下情势一目了然。
肯定是这个坑蒙拐骗的小子在路上曾与贵客有过冲突。贵客行到此处又徒然撞见这个混账小子,必然要叫住他拿问才是。只不过贵客一共就两个人,而那贼子似乎也是身上带功夫的。若是自己一马当先,替贵客挡下那小子,岂不是大功一件吗?
老头与寡妇本来都半阖着眼皮思虑眼前态势,忽然同时想通此节。他两人对望一眼,心知对方也有此意。便连忙都向手下喊道:
“快去拿住那小子!”
“别让那个小贼跑了!”
而另一边的方中锦本来已经要进城门了,忽然听到有人直呼他的姓名,而这声音自己又听的极熟。他懒洋洋的转头来看,不是纪常安那家伙还能有谁?却不知道他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而他身边跟着一个色目人,恐怕就是城外一干人苦等的正主吧。
方中锦见那色目人看着倒是非常年轻,难道就是钦差不成?自己倒是阴差阳错,只因想要避人耳目,竟然还没进城就又惹下麻烦来了。
正在这时候,老头与寡妇派出的家丁也围拢了过来。寡妇手下那个大刘已经吃过方中锦的苦头。心中眼中都露出来怯意。其余的人却还不清楚方中锦的厉害,一股脑的渣渣哦呼呼合围上来。他们心中想的都是要拿下这小子,替自己主人立个头功。
方中锦见这五六个人想要合围自己,脸上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沈老头先高声说道:“这位朋友,请留步,我们还有话要说。”
寡妇也不客气,娇声喝道:“小子,你别跑,郑公子要问你话。”
方中锦索性真的停下脚步,看他们到底要如何施为。
正在这时,纪常安已经撂下身边的那个色目人公子,提气快步赶了过来。
老头与寡妇见纪常安朝自己方向奔过来,都赶忙挂着笑容去迎接。却见他毫不停留,嗖的一声从他二人中间传过,直接向那个小贼奔去,似乎眼中从没看到过这二人一般。老头与寡妇尴尬的收起笑容,赶忙奔到纪常安边上。
老头先是对他恭敬地说道:“这位公子莫担心,这小贼已经被我沈家江淮船行的手下围住了。他是跑不了的。”
另一边的严寡妇娇声说道:“公子,我是严家上隆船行的当家人。我手下几个都是武功高手,您要如何整治这小子,只管开口。我手下人全都听凭您的差遣。”
纪常安听了这话气的笑了出来,终于正眼瞧这二人,问道:“你们想要拿住这小子?”说罢朝着方中锦一指。
沈老头和严寡妇也不知道纪常安在笑什么,当下只能都点了点头。
纪常安脸上笑得肆无忌惮,好像是见到两个傻子一般说道:“我已追这小子追了两个月,被你们先拿住还能得了?”
沈老头和严寡妇连忙称是。沈老头眼力最精,心说这人可能是陪伴护送那位色目贵客的,说不定还有官职在身。他忙改变称呼说道:“哪敢抢了大人的功劳。抓住这小贼全是凭了大人的一几之力。我们不过是从旁掠阵而已。”
严寡妇眼神轻飘,她知道沈老头向来有识人之明,自己绝不能落后,也笑着说道:“大人,这贼子已经跑不掉了。您可是从京城来的?跟您一道来的一定是郑公子了吧。”说着一双妙目似是含情一般飘向被纪常安落在一般的温润公子。
纪常安听了他们的话,哼了一声,说道:“什么贼子、小贼的。他是你们大爷的兄弟!”
沈老头与严寡妇忽然听到这话,心中都是一团茫然。他们互视一眼,一时半会算也不出那个名唤方中锦的小贼到底是什么辈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