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心中独悲

车速被开到了最大，发疯一般的往前跑着。也不知道往前开了多久，直到远远地离开了那片塌陷的区域，杨智才猛地一踩刹车，然后将胳膊放在方向盘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其余三人也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在那大口喘着粗气。

忽然，只见杨智兀的把脑袋抬起，扭头对着坐在后座上的两人说道：“不行，我不去了，太危险了，咱们回去吧。”

张洋洋默不作声，显然是此时的信心也有些动摇，在死亡的考验面前，由不得她一个女子不害怕。

李忆在观察着几人的表情，没有着急说话。只见宋玉推了推眼镜，目光不敢直视杨智的双眼，对着一侧小声的说道：“我们都来到这了，还是去吧。”

“去什么啊，你说不定还没到大通就得在半路上交代了，是你去救援别人还是别人救援你啊，我反正不去了。”杨智打定主意，坐在前面的驾驶座上纹丝不动，闭着眼睛装睡起来。

“要不咱们往前走走看看吧，如果再有危险你就带着张洋洋回去，我和宋玉两个人再想办法过去吧。”杨智听后眼珠一转，贼溜溜的眼珠在他那张彪悍的脸庞上多少显得有些滑稽。

“成”，杨智想了一会就同意了，现在回去确实显得自己太过胆小：“那咱们就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再有危险，我啥也不说，把你俩放下我就回去，如何？”“好。”李忆和宋玉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谁知这一路上平平稳稳，再也没有发生过余震的现象。随着往大通的逼近，道路上不时的便能看到来来往往的车辆。其中往外开的基本都是载满伤员的救护车，而前往大通的车辆多是载满了食物或者是一整车的官兵，还有不时能听到的挖掘机推土机的轰鸣声。

距离大通市还有三四公里的地方，已经能够遥遥的望见那片残破的废墟，和仍努力坚守的高楼，坚持不住时垮塌的爆炸声。道路的一侧是片山体，地震时山体滑坡，将这条道路全部堵死，山坡上只有一条仅能供两三人并肩穿过的小路，人们只能徒步前行，救援车辆全部被堵在了外面。

推土机和挖掘机正在努力的打通着这条生命线，无数的官兵跳下军车，在部队首长的命令下，干净利落的整装待发。救人如救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快速往里冲着。

那条小路不时的有人拖家带口的从里面逃出来，也不在乎身上的伤势，出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穿着粗气，脸上的汗水血水混成一滩，伸手擦了一把，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汗。

众人都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大通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除了用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城里，其他如果还有想要进去的话，只能是从李忆他们所在的这条小路，大通城东西北三面的矿区已经全部垮塌，根本无法通过。

此时，想要冲进城里去救援的人，以及疯狂的往外逃得难民，就像是围城现象，只不过这次是大自然所造成的罢了。

李忆见状赶忙拿着水和食物分给了那些刚刚逃出来的人，难民们见有食物发放，如潮水一般的涌了上来，仅仅几分钟的时间，他和宋玉买的食物就被哄抢一光，矿泉水桶里也一滴不剩。

望着四周吃的狼吞虎咽的人群，李忆看的暗自心惊。其中有个家庭，儿子大约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两口便将刚才从李忆手里接过去的面包吃完，然后对着父亲刚刚吃了一半的面包吞口水。

其父亲见状将面包递给了他，虽然浑身的血迹，却依旧笑着说道：“你吃吧，爸不饿。”说完从裤兜里掏了掏，掏出只剩下半截的烟头，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几下。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传来，只见一个刚刚跑出来的年轻母亲，对着仍在襁褓里的婴儿嚎啕大哭。可能是在跑路的时候，那母亲将孩子搂的太紧，竟窒息而亡，此时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类似的一幕在少年的身边疯狂的上演着，两手空空的李忆和宋玉对视了一眼。拔腿便跟着部队的众人往里冲着，站在原地的杨智的脸色此时阴晴不定，望着那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母亲，咬了咬牙，对着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的李忆和宋玉的身影大声的喊了一声：“等等我，我也去。”

“还有我。”张洋洋也双眼通红的跟了上去，赶上了前面几人。宋玉面露惊喜的回头望了眼后来跟上的两人，边跑边推了推眼镜，对着那两人笑了笑。

这条小路很是拥挤，人们摩肩擦踵的在里面穿梭着，不一会，李忆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衣服全都湿透了的感觉。特别是后背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而且背着吉他，在人群里往前挤很是困难。

大约走了有两里地左右，道路终于开阔一些，又往前走了一阵，泥土混合着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之中越发的醇厚，李忆不由得捏了捏鼻子。

由于他们行走的这条路的一侧地势偏高，所以一直看不到大通城内的情况，等到拐了一个弯后，终于得以窥全貌。只是看了一眼，几人全都愣在了原地，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整个大通城此时已经完全是一片废墟，由于进来的搜救人数较少，尽管华夏的空降部队已经连续通过空降的方式往大通城里投入了三个师的兵力，但是对于这座人数超过百万的大城市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没有大型的挖掘机器，人们只有靠手和简单的铁锨等工具展开搜救。有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几个医护人员在不断的忙碌着，躺着几百号重伤员，此时正在痛苦的嚎叫着。

还是李忆率先说了一句：“走，我们去帮忙。”那几人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慌不迭的跟着李忆往前走去。站在一处废墟上，几人连同官兵一起展开了搜救，刚刚过了没两分钟，只听得张洋洋所在的地方传来一声呕吐的声音。

李忆扭头去看，只见张洋洋吐得稀里哗啦。原来是一个人的肢体被砸碎，刚才在翻检时张洋洋摸到了一个像是人手的东西，试着往外拉了拉，竟很轻松的抽了出来，只是仅仅剩下了半截的胳膊。

宋玉站在一片废墟上，大声的呼喊着：“有人吗？”“听得到吗”声音很大，与他平时说话的声音截然不同。白色的半截袖也已经被灰尘和血迹所沾染，可他却毫不在意，每喊完后，便会俯身趴在废墟上去听听下面有没有回应他的。

突然，宋玉大声地喊了起来：“快来我这，这下面有人。”听到后李忆和杨智等急忙的跑了过去，附近的几名官兵听到后也赶了过来。李忆也趴下听了听，下面确实是有一个女子呼救的声音，而且应该还不算深。

确定了大体的位置后，李忆他们和官兵奋力的往下挖了起来，将吉他放在一侧，对着自己眼皮底下的这块大石头，李忆弯下腰，大喝一声：“起。”只见他的脸色憋得通红，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身下的这块大石头搬离。

大约往下刨了有一米多的距离，那个女子的呼救声已经清晰可闻，她的小半截胳膊已经漏了出来。但是大半个身子被卡在了石头缝隙中，正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恐惧的望着外面。

见终于等到了来救她的人，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快救救我，请你们快点救救我。”只见她除了脑袋还可以转动以外，其他的地方均被卡住。而且她的面色很是发白，一滩血迹从她腿部的岩石中流出。

“医生，医生？”李忆疯狂的大喊了起来，对着刚才那处空地上医生的身影喊道。谁知那几名医生却充耳不闻，依旧在原地忙活着，对他们来说，因为走路而浪费了每一分钟都是可耻的，如果因为救那个女子而浪费了两分钟，可能会有三个人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死亡。对他们来说，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正能等到将人救出后，送到原地他们再进行治疗。

几名官兵从背后的背包里掏出了两个千斤顶，想要将女子胸前的距离给撑开，好方便营救。官兵小心翼翼的将千斤顶放置在女子的两侧，撑开后，只见那个女子的上半身已经能够活动，双腿却还卡在石头缝中。

救援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可是对于双腿卡在石头缝中的女子，众人却是再也没有了办法。那几块大石头将那双秀美的长腿死死的卡在了里面，其中有块突出的棱角还插了进去，双腿已经变得黑紫，肿胀看不出原来的一丝模样。

女子此时的面色已经近乎苍白，嘴唇有些发紫，有些说不出话。张洋洋一直在给女子的嘴唇上滴矿泉水，可是没有什么用。其中有个官兵，疯狂的跑向了伤员所在的地方，将一个医生背在背上飞快的跑了过来。

只是那个医生看了几眼伤势之后，没有说一句话，扭头就走，跑回原地继续救治那些伤员。李忆几人的眼眶都有些红肿，看着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的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女子仿佛灵光返照一般，脸色上渐渐地显出了点红晕，对着几人感激地小声说了句：“谢谢”后，那微笑便永远的挂在了脸上，眼睛还睁着，说不出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