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火痴赵德柱

陌北辰领取了铭文袍服和徽章，沿着一条林荫小石子路来到了公会深处一所别院前。

这是余仁华临行前传音，让他到此处，说是大长老要见他，这让他心头有些忐忑，不知所为何事。

“你就是韩雨吗？”

别院院门的花圃旁，一名灰衣少年声音稚气未尽，上前朝陌北辰施礼。

陌北辰点头，观其衣着便知是一名铭童，颌首道：“小兄弟久候了！”

说着摸出灵晶悄悄打点，大长老门前的铭童不可轻视，他现在实力低下，身份敏感，可谓如履薄冰。

少年也未推辞，收下灵晶嘻嘻一笑，道：“在下韩喜，看在是本家的份上，说了你可别介意，在铭文公会没个上百灵晶，以后千万别出手了。”

陌北辰轻咳一声，颇为尴尬，正要说话，便听韩喜摇手道：“没事，进去吧。”

陌北辰一笑，这精明的少年让他想起了骆奇，低声询问道：“不知大长老找我何事？有何规矩需要注意？”

韩喜嘻嘻笑道：“我一铭童知道什么，不过大长老人很好，从不讲规矩。”

看着快步离去的韩喜，陌北辰咧嘴无语，大长老从不讲规矩？这话不好理解啊。

进得院门，草青树绿，天井环水，颇为雅致。

一名粗布灰衣的枯槁老人耷拉着一顶破草帽，蹲在一丛花草前嘀咕着，手中咔嚓咔嚓的修剪着枝叶。

陌北辰四顾张望，除了前方远处一片桃林中有间木屋，再无其他，于是朝那老人拱手问道：“老人家，请问大长老……”

“我不是！”话没说完，已经被老人不耐烦的打断。

陌北辰暗翻白眼，老子当然知道你不是，如果不是在铭文公会，这脾气迟早被人殴打致死。

陌北辰也不再问，径直朝木屋走去。

房门大开，一名古稀老者坐在一张石台前作苦思之状，石台上搁置了一大堆陈旧的典籍，其上还有陌北辰的定级报名表格，以及剩余的符文液等物品。

老者手中正拿着陌北辰铭文的那面重盾查看，见其进屋，继续查看着重盾上的铭文，随口道：“随便坐，此处无须拘礼！”

陌北辰也不客气，既来之则安之，拉过一张小板凳靠着墙壁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自行凝炼精神力。

小狰却是跳下肩头，猫着步子在屋中鬼鬼祟祟的溜达，东张西望，那老者斜睨了几眼便没再理睬。

一刻钟过去，老者斜斜地看了陌北辰一眼，微微颌首，将重盾‘哐’的放在石台上。陌北辰闻声而起，施礼道：“晚辈韩雨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老者面色如铁，两鬓斑白，不苟言笑，抬手示意他坐下，道：“老夫赵德柱，可否看看你的火焰。”

“罩得住？”陌北辰暗道：“这老头言谈举止不怒自威，倒还真是名副其实啊！嗯？……难道他就是人称‘火痴’的赵德柱？”

火痴赵德柱，他听贺刕说过，此人生性喜好研究奇火异焰，为人正派，德高望重，与锻器堂的段鼎丰并称‘川洲双痴’，而段鼎丰乃是‘器痴’！

陌北辰观其乃凝真中期的武者，虽面透威严，但语气甚是平和，与传言倒是相近，心下不禁松了几分。

他也没有办法拒绝，遂催动内气激发火源，指尖上‘呼’的窜起一抹烛火大小的暗红火苗，无风自动。

赵德柱凝目而视，遂探出蒲扇大手在火苗边缘绕了一圈，面容泛起一抹惊异，好半晌才点头道：“收了吧！”

说完不再做声，继续看着那重盾上的铭文，目露思索，足足一刻钟，屋子中极为安静，时不时传来小狰好奇的扒拉着房中的一些物事的声音，令陌北辰心惊胆战，这小家伙看来得管教管教了，如此明目张胆的翻动人家物品，何其欠揍！

“韩雨，你吞噬的是断脊山峡谷的血灵火源么？”赵德柱忽然出声。

陌北辰点头承认，断脊山峡谷的血灵矿脉众所周知，并非什么秘密。

赵德柱放下重盾，凝视着他良久，才道：“据说，永宁青柳镇曾出现过一名空体，看来就是你了，否则我想不通你为何会去吞噬血灵火源，而且还能以此火达到初级三星的铭文水准。可否告知老夫，铭文一道你师承何人？”

陌北辰叹服其见识，沉吟片刻，道：“家师乃隐士，还请前辈见谅！”

赵德柱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自顾道：“有铭纹师愿意收空体为徒？血灵火源的明火几乎无人见过，之所以稀有便是无人愿意吞噬，这也导致了世间无人能辨识血灵火，未曾见过之物总是能令人好奇，继而心生觊觎；若是知道你的火焰的是血灵火，自不会打你主意，不过你身为空体吞噬血灵火，还能达到三星初级的铭文水准，这算不算是一种危险呢？”

随之看向他，冷笑道：“令师不会如此之蠢吧，让你这般犯险！”

陌北辰越听越心惊，不禁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只觉得空体在世人眼里便是笑料，血灵火亦是有害无益的奇葩火焰，却漏掉了一个关键，这两种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加之如今的铭文实力，联系在一起的确是暗藏凶险，只不过他如今的身份暂时没暴露，血灵火也尚未被人察觉……

此刻，他脑门渗出薄汗，赵德柱手指敲打着重盾发出当当之声，正色道：“韩雨，可愿拜我为师？”

陌北辰一愣间，又听其道：“当然，你若真有师承，老夫绝不勉强。”

陌北辰暗叹，这老头分析得很透彻，早就知道自己无师承，原因很简单，收空体为徒无异于自绝传承，却依然主动给自己留了退路，令他颇为敬佩。

于是起身施礼道：“晚辈多有隐瞒，还请前辈海涵。”

赵德柱摆手道：“散修不易，如履薄冰，谨慎行事，理当如此。”

接着语气一变，道：“知道我为何想收你为徒么？”

陌北辰沉吟片刻，感激道：“前辈关爱后辈，欲以此保护。”

赵德柱摇头一笑：“老夫并非大罗天寺的本相大和尚，此等胸襟尚不具备，但也有那么一丝！”

陌北辰有些尴尬，听其又肃然道：“无师承敢于单独吞噬火焰，就算准备得再充分，亦是九死一生，你这份无畏老夫很喜欢，更重要的是我研究血灵火多年，老夫认为，血灵火若能幸遇空体，必进阶最顶级的火焰，炼药和锻器老夫不敢断论，但铭文一道上将极为妖孽，不过前提是你得有极高的天赋，观你重盾铭文，其天赋绝不在韩喜之下！”

“韩喜，那个铭童？”陌北辰惊讶道。当然，对赵德柱仅凭研究血灵火源就推断出诸多理论，更是惊叹无比。

赵德柱点头笑道：“韩喜是老夫唯一的弟子，虽未定级，但铭文实力却极高。”

说完，注视着陌北辰不再言语，后者知其在等自己答复，略一沉吟，拱手道：“多谢前辈厚爱，但晚辈是准备加入龙陵书院，寻求打通人元脉之法，所以……”

他并非因为有《铭魔阐微》才拒绝，所谓纸上得来终是浅，绝知此事须躬行！有高阶铭纹师的经验心得替其引路，会少走很多弯路，但为了打通人元脉，他必须进入龙陵书院一试。

在内心深处他感到遗憾，赵德柱至始至终都未以势压人，言谈举止确有长者风范，而且修为高绝，能有这样一个老师当靠山，对如今的他来说，用雪中送炭来形容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