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为了把好刀, 我不得不欠了人情

七两既然又闭上了眼睛,显然是谈兴稍滞了。

面对一个神通境的高手时,如果他不太想说话的时候,最好就不要说话了。

张浪便也不说话,静静等待起来。

不过金玉满堂的效率还是非常高,不到半柱香时间,十八文便一手夹着一个匣子走了出来。

随后,他将一长一短,一大一小放在柜台前,又顺便将张浪带来的匣子带了下去。

七两眼都未睁,直接说道:

“左边的是三号,薄如蝉翼,轻如蝉飞,故名秋蝉。

此刀乃取雌雄蝉翼各三千,加以雪山以内两百里深处的一块水晶,又辅以以西域大漠流沙地热熔合,经整整一年,才得七尺刀胚,再费三年功夫锻打,形成二尺七分的刀身。

刀柄乃是取东海之内一支千年珊瑚与百年冰蚕丝相合,鞣制而成,可使掌不生汗。刀鞘亦是其上所出。

此刀材质特殊,故与蝉翼一般,藏于鞘内便柔,出鞘见风则刚。不动之时藏于腰间,出鞘之后杀人无痕。乃是一柄四品上兵刃,便是我这平州金玉满堂最轻的刀。

若佐以此刀,你出手尚可再快两成,你且看看合不合手。”

张浪也不客气,走上前去,伸手便抓了起来。

便看见这秋蝉刀带柄约莫三尺左右,恰如一支斜弯珊瑚,鲜红剔透,真是极美。

刀柄末端之上隐隐刻着一个细小金色方印:金玉满堂。

不管物件如何来路不明,是杀人越货,还是抄家灭门。

过了这金玉满堂的手,便是来路青白,堂堂正正。

靠的就是这金印。

以前也有人在黑货上伪造过金印,但是这么做过的人,后来都死了。

张浪双手把秋蝉刀弯了弯,简直软如丝绸。稍稍用力,拔刀出鞘,便见得刀宽仅仅二指,薄如蝉翼,晶莹透明。

他又随意挥舞几下,刀身却又笔挺如松,坚固如铁。

挥舞之间近乎透明,只是刀光之中微不可察的带着一丝幽红,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

当真是一把无形凶刀,奇异莫测。

张浪心中一赞,便将此刀收入鞘内,随后又绕腰一扣。

刀鞘前端便卡入刀柄之内,接口之处严丝合缝,却又伸缩自如,果然恰如一条微微下弯的鲜红丝绸腰带一般。

那小小金印隐藏于背面,显然金玉满堂刻印之时便考虑了这点。

“好刀。不过此刀似乎有毒?”张浪甚是满意,笑问。

“嗯,加了点西域一品红,只有些麻痹效用,算不得什么毒药。”

七两点了点头又道:“曾被前人用于宫廷刺杀,是以才被淬了毒,后来却因为刀身材质奇异,毒液竟渗入其中,难以去除。原本该是柄五品名刀,可惜。”

张浪心里顿时了然,刺杀之人显然并非武者,怕一击捅不死人,是以想淬毒增加威力,只是这样一来却也使得原本的无形刀,隐匿性降了一档,从五品落入四品。

“一品红又盛产于数百年前的西夏,想必便是西夏皇宫之内的争斗了,女人和毒药,果然是从古至今都分不开的……”

张浪心中想着,便朦胧想起来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却也像毒药一样的女人。

修为到了七两这等神通境,便是两眼闭着也能模糊感知周围状况。

他知道张浪已经满意了秋蝉刀,也就点了点右边,说道:“十九号很重,但是此刀却是颇不好说,你且看看再说。”

不好说?

张浪心中微微一愣,带着一丝疑惑便走上前去,用手掀开了盒盖。

匣子里露出了一柄重刀。

此刀竟是无鞘,刀长连柄约莫得有五尺。

似鱼头刀却又太方。

似泼风刀却又过厚。

若是装上几个铁环倒又更像一把放大许多的七环大砍刀,只是这环孔位置却也不对。

刀柄尾端有着一个刻圈尾环,好比蛇盘一样,三指余宽的刀柄之上雕花虬结,又有如蛇缠,看上去轻轻松松就能容下两手并握。

而护手之处却是彷如蛇口,微微挑起的两边似乎毒牙一般,蛇口狰狞大张,吐出一柄乌沉暗红的巨刃。

竟和那蛇口吐信一般似模似样。

这蛇口右边亦是刻了一方金印,金玉满堂。

蛇口吐出的刀身约一掌宽,只是越往上走便是越宽。

刀背微微弯曲斜向上开,均匀而奇异的带着七个圆孔。

刀刃直直延伸斜向下开,到最后是只比两掌并放稍稍窄些,到了刀尖之处却又划出一个凶厉的弧度。

看上去便是一大凶器。

“好一柄百战凶刀。”

他竟是不由得脱口而赞。

心中一喜,伸手一把捞起,挽了几个刀花。

刀花却颇为沉滞,有点不像样子。

“有些重了,大概得有五十斤了。而且……便是以此刀的重量也不该如此晦涩才是……这难道这是一把半成品。”

他心里暗暗道,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这时,七两却是说道:

“想必你也感觉出来了问题了,此刀形如盘蛇吐信,便唤为吞象。刀长三尺九寸,柄长九寸,共合四尺八寸。重四十八斤

非金非铁,似木非木,全身发乌,材质奇异,血落其上便会沁入其中,看似无锋无刃,实则却是吹毛断发,可断寻常三品兵刃,硬捍五品兵刃也是无伤,实乃一柄沁血凶刀。

只是……”

七两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只是此刀却是一把无法完成的作品,其本身应是古时一把九环大刀,后因断了刀头而损坏,却又被后人重新打磨而成。只是这重新打磨之后,这把刀却是完全失了重心。堂内师傅倒是想上七个铁环使其利于劈砍,只是后来发现不拘将什么样的铁环加诸于背,却尽皆只能是使其更难御使…此刀实乃堪比五品兵刃,只是太过难以御使倒也没有定品级…这刀是我这堂内最重的刀,若是你不满意,便只能等上一个多月,我记得北齐敏洲分堂中似乎还有一把……”

“不用,就他了!”

张浪持刀用力一挥,竟然带起破风的嘶鸣呜咽声。

蛇口之处阴森嘶鸣,背后圆孔竟也发出呜咽之声。

他又勉强挽了几下,笑道:“有心不足蛇吞象,心有余力鬼见愁,便叫鬼哭吧。”

他说完之后,便将鬼哭凶刀往背后一甩,正好衣服上还有配鬼头刀的衬扣,便恰好直接收到背后。

开玩笑,此刀虽然现在略重一些,但等他气入百脉之后,却是刚好。

至于难以御使,凭借他人与刀合的造诣,也不过多废些时间熟练便是。

张浪心中想着,嘴角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到了这时,见张浪给此刀取名,七两竟是才发现,他竟然一直都想错了。

他一直以为张浪用的是快刀,毕竟这少年清秀白皙,体量又偏瘦了些……

未料想竟是要用这种重刀的……糙汉?

那轻的那把才是为别人所求?

他这是才想起来,张浪方才所说的‘我的刀可不只是快’其中的真实含义,恐怕那剩下没说那句便是……

我的刀还很猛?

只是这把刀难以御使,便是堂中几个用刀的地境高手,用起来也颇不合手……这少年难道还能用出名堂?

“只是竟然走眼了……难道我也老了?”

七两心中泛起一阵苦笑,颇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只是既然生意做完,他便随意的挥了挥手,道:“既然满意,那就自去吧。需记得我金玉满堂这份人情。”

张浪既然换完了刀,自然也不愿多留,点了点头,便从那金玉楼梯一路往下。

一直出了金玉满堂的大门,他脸上却是变了数变,似喜也叹,最后不由得微微一叹。

以物换物,一生只得一次,因为金玉满堂只要一个人情,除非你将人情还了,倒是还有下一次机会。

此次他虽得了两把好刀,却已经欠下了人情债。

八府之一,金玉满堂,堂堂正正,只做生意。

如果没有非你不行的事,没有十死无生的事,是绝对不会找你还人情的。

但是一旦到了要你还的时候,你还的便一定是命。

要么是别人的,要么是自己的。

而大多数人,还的都是自己的。

只要八府之一的百鸟朝凤阁还开着,便是你躲到天涯海角,也尽管放心,总有一天,金玉满堂会找到你的。

只要八府之一的青衣楼还开着,便是你成了武道宗师,也尽管放心,敢赖着人情不还,那就绝对是要命的。

“来金玉满堂这么一趟,估计年后那些百鸟朝凤阁的那些狂峰浪蝶就要缀上来了……”

张浪心中自语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便找着自己的马车,跳了上去,拾起马鞭轻轻一挥,便赶着马车动了起来。

如今这马车跟着他从秣阳郡一路到平川府,也算老马识途了,倒是不用再系什么缰绳。

张浪一路往西走去,心头却是转着一句广为流传的话。

金玉满堂门南开。

没钱莫要入此门。

无力莫要入此门。

金玉满堂债难离。

心善莫要受此债。

不急莫要受此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