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看电影的人
国民革命军陆军第51师在淞沪战场上并没有如八百壮士血战四行仓库一样留下那么轰轰烈烈的故事。
但是依然惨烈。
在有“宁碰阎王，不碰老王”之称的师长王耀武指挥下，51师在罗店地区和日军展开了殊死搏斗的阵地战。
24名奋勇队夜间偷袭，无人生还。
半天时间的阵地战，战友们在身边一个个的倒下。
在这个过程中，萧剑扬和他的战友们蜕变成了真正的军人，只不过这次蜕变的代价太过承重。
这段小二十分钟的战争戏就是《淞沪！南京！》里场面最大的一段戏。
飞机轰鸣而过，远方的大炮无情地倾泻着炮弹，轻重机枪的弹壳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一个个血肉模糊的战士在接战后倒在血泊之中。
放映厅中的观众们都被这样真实、血腥的战争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许多爱好战争片的老爷们都是因为《集结号》而来的。
《淞沪！南京！》看的他们是热血沸腾，恨不能生在那个狼烟四起的年代，和鬼子们决一死战。
部分女观众则是被影片中的战争残酷性给吓到了。
和闺蜜一起来的妹子们互相抱团取暖，和男朋友或者准男友来的妹子直接躲进了对方宽厚的胸怀。
软玉温香抱了满怀的老爷们顿时觉得今天这个电影可算是来着了。
“你感觉这电影怎么样？”
张卫平低声问道。
黑暗中的老谋子皱了下眉头，他看电影的时候很讨厌有人打扰。
不过并没有直接表示不满，稍稍想了想后还是低声答了一句。
“比《集结号》的时候更进了一步，就乔含章在《淞沪！南京！》里表现的这个水平，拍摄现代战争戏国内的导演怕是无人能出其右！而且在色彩上也比《集结号》有进步，画面表现力生动了许多。”
“画面表现力很好，那和你比较起来呢？”
“他现在和陈恺哥相比都还有一定的差距，更别说和我比较了。”
老谋子傲然一笑。
“国师”这两个字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奥运会开幕式的总导演。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第五代导演中他也是佼佼者，是拥有多项欧洲电影节奖项的大导演。
像色彩、画面以及大场景掌控力，这几样都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国内说是独一无二都并不为过。
乔含章再怎么天赋奇才，也要等四十岁以后才能有和他相比较的资格。
“不过他在特效技术上的水准着实是令人惊艳，《盗梦空间》以后，国内就再无人能在这个方面与之相比了。看过《盗梦空间》和《淞沪！南京！》，我都有点拍特效大片的冲动了。”
老谋子继续说道。
“你要有这个打算，可以先攒个剧本准备着，等《三枪拍案惊奇》拍完以后再说。”
张卫平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
只是并不知道老谋子的脸色在听到《三枪拍案惊奇》后，顿时就是一黑。
《三枪拍案惊奇》改编自科恩兄弟的《血迷宫》，是老谋子二十多年来一直想要改编的一个故事。
2月份完成改编后，《三枪拍案惊奇》打算五月份就正式投入了拍摄。
二十年后一偿宿愿，按道理说老谋子应该十分高兴才是。
可是想一想拍摄时遇到的糟心事，陕北汉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三枪拍案惊奇》的最初定好的主演就被换成了小沈洋。
张卫平给出的理由特别简单，2009年春晚以后这个贱兮兮的小男人红遍了大江南北，这样的人就代表着票房。
多米诺骨牌效应下，整个《三枪拍案惊奇》团队被迫集体换将，基本上就要依赖着小品王的弟子班了。
好好的一部电影愣是搞得有点像东北的刘老根大舞台，是不是还应该整点二人转给观众尝尝鲜。
这已经不是张卫平第一次插手剧组演员安排了，《满城尽带黄金甲》的二皇子一角也是迫于他的压力换成了人气正旺的小天王周杰棍。
胡戈的演技比周杰棍无疑要强不少，《仙剑奇侠传》后也是人气正旺。
就这样一个演员，就因为张卫平的插手失去了二皇子这个角色。
让之前答应了给乔含章一个角色的老谋子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而且有一就会有二，再二肯定有再三。
张卫平这两年的变化很大，掌控欲越来越强。
时不时还会把一种恩人的姿态摆出来。
这么些年下来，两个人的关系就是朋友之间的合作。
张卫平既起到一定的经纪人作用，又是电影的内地发行商。
真要说起电影投资来，这么多电影中只有一部《有话好好说》是他的钱。
而且都给你挣了这么多钱，凭什么你还能有这样的恩人姿态。
陕北老汉张一谋虽然是个搞艺术的，但是并不代表他看不透这样的事情。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耽误不了《三枪拍案惊奇》的拍摄。”
两个人之间的龃龉，暂且先按下再说。
张卫平不仁，张一谋可不能不义。
因为担任奥运会开幕式的总导演，张一谋有两年多没执导电影。
相应的，新画面等于是停工了两年多。
这对他而言就是一份天大的人情，陕北汉子张一谋对此还是十分看重的。
……
银幕上的大战还在继续，血肉横飞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中午时分，战士们就不得不面临这样的一个事实。
萧剑扬所在的305团1营2连已经在一上午的战斗中生生地从连打成了一个排。
全连原有156名官兵，现在还有战斗力的战士仅剩下31人。
重武器的威力敌不过日本人，士兵的战术素养也抵不上日军。
更让人糟心的是打了半天仗，就见到日军的战机在头顶上肆虐，根本就看不见到**的空军迎战。
他们这些大头兵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本来应该用于买飞机的捐款已经被时任财政部长孔某人拿去存在美国的银行里，用于做投资、中饱私囊，总之就是没有用于买飞机。
在连长盘点完2连剩下的家底后没多久，作为预备队的3连就顶了上来。
与他们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名传令兵，传达了以下这段命令：“所有一线部队，一律不许后退半步，死守阵地。凡有临阵动摇之情形，必以军人连坐法处治。”
连长一把推开了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的医护兵，站起来对着这个传令兵狂喷口水。
“娘*的！用不着上峰‘连坐’！老子压根没想能或者离开这鬼地方！”
喷完以后，又扭头和自己的兵说道。
“弟兄们，给我再垒道墙！”
话音未落，连长就带头走向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壕沟，手放在了一具战友遗体的腿部，准备将其抬起来。
看这个架势，这是打算将咽了气的弟兄们做成一道简易工事了，战士们这才反应了过来。
等了几秒钟，连长也不见有战士们上来干活。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几个人还在那儿愣着干什么，鬼子们说不定马上就打过来了！”
萧剑扬等人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就是没有一个人动弹。
“连长，俺们宁可让鬼子打死，也不能让那群狗日的糟践了弟兄们的身子！”
萧剑扬哑着嗓子说道。
“混*球，你们以为老子想这样吗？活着，只有活下去咱们才能给兄弟们报仇，听懂了吗？快给老子执行命令！”
连长怒睁的双眼中遍布着血丝，用力瞪着这几个不听话的生瓜蛋子。
萧剑扬等人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执行命令。
壕沟上方很快就多了一道胸墙，黄绿色的主墙体上满是灰尘。
墙体中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的暗红色，能从上面看到战士们还在呐喊的神情，有些战士的头甚至都被炮弹弹片削掉了半截。
整个放映厅中瞬间就安静了，音响中传来的枪炮声还有部分多愁善感的女星观众发出的啜泣声成为了此时放映厅内的主旋律。
几分钟前还在tabletpc上写东西的路也将手中的平板放在了膝盖上，摘下眼镜揉一揉有些泛酸的眼眶。
人的情绪往往就会随着电影人物的情绪而变动。
“就这个前面那段戏和特写镜头，简直煽情到了几点，乔含章的电影在商业性上确实是没话说！”
尽管还没看完整部电影，但是路已经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自己的《南京！南京！》在票房上十有**是干不过还在放映中的《淞沪！南京！》了。
这种血火河山中营造出的悲壮感对于观众而言究竟有多震撼，他路大导演还是很清楚的。
当年的《可可西里》中，他就没有少干这种事。
上映的过程中还有媒体说他的《可可西里》是一部伪纪录片，部分情节纯属臆造。
当时的路自然是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
但是实际上，路也知道这就是事实，他就是要用天葬这样看似很有仪式感、神秘性的情节吸引观众。
后来的《可可西里》能拿下金马奖最佳影片也和类似煽情镜头不无关系。
名义上是第六代导演的他又不是贾彰科、王晓帅那批路子越走越窄、自己越玩越嗨的文艺片导演。
只不过年纪相仿，被人用来凑“第六代导演”的数。
好像天穹传媒的宁皓也差点被归了进去。
不过一直走商业片路线的宁皓还有一个和第六代导演不咋地的老板乔含章，直接被第六代导演除籍了。
他，路，国内青年导演的优秀代表。
父亲还是国内知名作家、编剧。
拍个《南京！南京！》还搞到一个美艳的女友秦知画。
妥妥的人生赢家好不好。
他现在拍电影，要的就是名利双收。
老谋子、陈恺哥那才是他的好榜样。
要不然他干吗选择一个大屠杀这样敏感的话题。
《南京！南京！》，这部电影从一开始拍摄时，路就想着把票房和奖项都拿到手里。
不过现在看来票房这个方面可以先暂时打一个问号了。
两部相同题材的电影，上映以后必然会被媒体和影迷不停地做比较。
看完《淞沪！南京！》的前半段，路可没有自信与名气远胜于自己的乔含章在票房上比拼。
《南京！南京！》就算是一部纯粹的商业电影，都不见得能干得过这样的《淞沪！南京！》，更不用说路大导演还在电影中加入了关于侵略者人性的讨论，以增加逼格。
日本军人角川是如何从一个士兵变成一个麻木的机器，又如何在空虚和罪恶之中饮弹自尽。
emmm，现在看来这个文艺范的讨论有些用的不是时候了。
看到了这里，路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做记录了。
技术上的东西，乔含章在前四十分钟的电影里已经展示的差不多了。
下面就让他好好观摩一下乔含章是如何讲好一个故事，让观众的注意力放到电影上。
这一点是他的短板，从执导《寻枪》的时候被姜闻夺去剧组掌控权这件事中就能看出来。
他要是能力足够，戏霸姜闻也不能直接把所有权力都拿走。
……
防御战又从中午打到下午，增援上来的3连也基本上交代在防线了。
右翼友邻部队的阵地被日军突破，使得他们51师也不得不撤回罗店镇内。
不顾连长的反对，还全须全尾的战士们抬着右腿被炸断的连长向镇子里撤。
结果在一片棉花地边上遇到了一只从侧翼包抄过来的日本鬼子，队伍被打散了。
镜头快速地在突围的萧剑扬和追捕的日军之间切换，等到冲出棉花地，萧剑扬才敢稍稍喘口气。
去和连长他们会合时，就在血一般的晚霞中发现了连长和另外三位弟兄。
连长的背部满是刺刀的痕迹，一个、两个、三个……十一个、十二个……后面有几刀叠在了一起，就算十七个吧！
清点了一下手中的弹药，还有22发子弹。
“连长，您慢点儿走，俺去整17个鬼子给您送终！”
《淞沪！南京！》的最为个人英雄主义的一段猎杀即将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