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参失不得
又到一日,杨青峰去到崖下,那兽见杨青峰又至,却不飞身与杨青峰相斗,只停在木梯之上,依旧三足撑身。
昨日那一击不轻,如若杨青峰用刀刃去砍,只怕已是将它那爪剁下了一只。那兽与那花鹿一般颇具灵性,隐然已是心知杨青峰手下留情。
杨青峰一手扶梯,一手执刀,向那木梯之上而行,渐与怪兽相近,那兽既不与杨青峰相斗,却也阻了杨青峰去路。杨青峰暗中留神,只怕那兽忽起来袭,相持了许久,也不见那兽身动。杨青峰将宝刀收在后背刀鞘之中,伸出手去,欲去抚那怪兽头脸,那怪兽却将头一摆,呲牙咧嘴,露出满口剑牙,杨青峰只好作罢。过了许久之时,想了一想,杨青峰自下木梯,回于岩下歇身。
再过一日,杨青峰又去那生长人参的岩壁之下,仰目而看,见那兽依然不曾身离。眼看十日之限已近,杨青峰不能再待,心想今日不管若何,皆要过了那兽上去采参。
当下大踏步至木梯脚边,也不拔刀,噔噔噔上了木梯,向上攀去,只上了十余步,那兽又是一跃而下,在杨青峰头顶之上的木梯立脚,前日被杨青峰所伤那只足爪,已可抓握梯木,却只挡了杨青峰上行之路,也不向杨青峰扑袭。杨青峰不理不顾,只向上而攀,至那怪兽身下,人与兽身几欲相碰。那兽偏头顺目向杨青峰来看。杨青峰见它眼皮低耷,目光之中去了暴戾之气,伸出手去欲抚,它也不愠不避。杨青峰见此,硬了头皮,手抓云梯边木,小心翼翼从那兽身边窄身而上,过了兽身,至那兽上云梯两步之处定身,向下一看,见那兽依旧立于原处不动,似是已自默许自己身上高处去采那参。当下抑止心中狂喜,一步步向上而攀,到了木梯顶端,将手中之索一抛,索端之钩不偏不斜,正好钩在那株老松之上。杨青峰心中欢喜,正要攀绳而上,只觉脑后玉枕穴上一麻,便自失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青峰悠悠醒来,见自己身卧云梯脚底,那怪兽依旧不曾身离,竟立在自身一边,就似在旁相护一般。
杨青峰依稀记起先前自己上到高处,正是要去采参,后脑玉枕穴上被袭,就此人事不知,也不知是如何落在梯脚,身上竟无受伤。将身立起,先拿眼向崖壁之上生长人参之处看去,这一看不觉目瞪口呆,只见那棵老松之下,先前那一株生着手掌之形的绿叶植株已是不见!
杨青峰几欲不信自己眼睛,急急上到云梯顶处,那先时抛出之绳,依旧钩在那棵老松之上,当下手攀绳索去到老松树底,只见老松生于岩缝之中,树根之处的泥土已是为人翻过,十分新鲜,正是被人刚刚掘挖,夹于岩缝之中的泥土被掏挖而空,那株人参却已不见。
杨青峰脑中一阵眩晕,定一定神稳住身形,下到崖底,自将心中杂乱思绪理了一理,自思自己在木梯之上过那怪兽之时,怪兽并未对自己阻挡,身醒之时怪兽亦是守在自己身旁,那挖参之事显是人手所为,自己在那怪兽之上的木梯之间,玉枕穴上受人之袭,此人便定然是那挖参之人。
只不知这个算计自己该千刀万剐的是何许人?
忽就想到自己初始之时欲去高崖岩壁之上挖参,有那怪兽相护与自己一连拼斗多日,怎地此人上去采挖却不见与怪兽相斗之迹?难道此人竟与怪兽相熟?此一念一出,不觉心中一震,先前见此怪兽与自己相斗,出爪扫尾皆有章法,心中就想此兽似被人指训过一般。杨青峰见过殇情涧主在门框之上用指力所刻的楹联,知此殇情涧主武功卓绝,在当今天下,只怕鲜有与其可敌之人,在如此人迹绝至之地,又能调教如此暴戾凶残的怪兽,试想除去此殇情涧主,还能再有谁人?殇情涧主与自己初次见面,话语之中便显出与武当有仇,特别是与自己师父空虚道长,之间竟似大有怒恨。却又指点自己到此挖参。他居在此处,对此参有怪兽守护,定是知悉甚清,却也未对自己提及。前串后连,杨青峰顿悟那殇情涧主便是暗袭自己,又挖去此参之人。杨青峰前推后论,自感所想一丝不差,一时怒气冲天,大踏步向殇情涧主所居之处而去,还不曾入那庭院栅栏,便已在外高声呼喝,道:“那殇情涧主你给我听着,你故意指引我去挖参,却又偷袭于我,暗中将我打晕,将那人参采走,别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天底下人却也不是全如你心所想是为傻子,身为武林前辈高人,如此算计于人,真是太也可恶,简直是无耻之极,你给我出来,将此事说说清楚!”
杨青峰口中呼喝,携一股愤怒之气,进那栅院之门之时,也不伸手去推,只用身将栅门一撞,力道甚猛,身进许久,那门尚在身后兀自开合了数下,方才止住不动。
杨青峰立在正屋门前,一迭声呼喝:“出来!殇情涧主!出来说说清楚!”声嘶力竭,也不见人影,只听自己声音在那大堂之中来回鼓荡:出来!出来!却始终没有人应。
忽然之间,杨青峰隐觉后脑之处微风一动,只觉一股煞气急袭而至,忙将身一旋,面转身后,却是不见有人,刚至如此,又觉刚刚转过的脑后又是风起,再疾将身转,还是不见有人,一连数次,都是如此。
杨青峰心知此人武功奇高,自己与他直有天壤之差,若想取了自己小命,也只在抬手之间,却一味如此,定是存了心对自己相戏,并不是真的要暗袭自己。心想至此,再不去理会脑前脑后风声,只在口中一阵冷笑,道:“武功高就了不起吗?哼哼,依我之看,也只会装神弄鬼,只会恃功戏人,只会干那卑鄙龌龊无耻之事,即便是你武功通天,我杨青峰心底也是大大的瞧你不起。”杨青峰此一语而出,却听有了回声,声音依旧如先前那般飘飘悠悠,似远似近,也不见人形,只听那声音说道:“说得非常好,不过若说卑鄙无耻,只怕任谁也比不上你武当,你武当历来虽是威名天下远播,那卑鄙无耻却是掩隐极深,不为人知,却又正如你刚刚呼喝所言,天下人却不尽都是痴呆笨傻,如若想使人不知晓,除非自己不去相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