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心思难猜
杨青峰服侍完孱弱少年,自己才也吃了肉干,怀中取了老者所画那图,映着火光去看,对照图上今天所行之距,粗略估算一下,依今天行走之速,大概需要五天时间,方可去到那山脚之下,上山需要多久,却是无从预计。看了一会儿,收了图纸,去到离那火堆稍远之处,盘膝坐身开始行气练功。当下收敛心思,一意归中,万念不生,继而提了丹田之气,行经会阴,再过**,向脊椎尾部督脉冲去,一连数次皆是不过。杨青峰心中也不气馁,一次一次,也不知过了多久,竟自将身睡着了。
杨青峰这一睡醒来,惊然发现自己依然处在打坐行功之势,身上疲累却已去了大半。起身去向火堆之中添加了一些柴禾,索性回身依旧如先前行功之势而坐,过不多时又已睡着。到了天明,光亮从洞口照入,杨青峰起身,见孱弱少年还睡着未醒,自去到洞口,展臂探腰,眼睛不由自主向下看去,只见一块狭长之地,平平坦坦,白雪覆面,其面不生植株。杨青峰从洞中捡了一块碗大石头,扬手丢了出去,眼看那块石头落于那块平坦雪中,似乎稍稍一顿,又似有咯吱一声,便即不见。杨青峰兴起,索性下去岩脚,搬了几块大石,小心翼翼去到平坦雪地的边缘,将那大石投下,只听一声闷响,石块破雪而下,砸开一孔雪洞,露出其下的晶晶水波。杨青峰接连将石抛下,将那孔洞砸扩的有一张圆桌之大,黎明之光映得那水波光鳞鳞,丢入水中的石块却已不见了踪影,显是那水深不见底,而冰却是不厚。杨青峰不由心中生了余悸,心想昨晚只顾走路,亏得用了索罗杆探到异常,如若不然误入其中,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呆愣一时,杨青峰就地抓雪擦脸,如今未有器皿盛水而烧,只能用此法权做洗脸。先前在武当山之巅,每到隆冬,那雪也是很大,杨青峰早就试过此种洗脸之法,感觉先是冰寒刺肌,继而大热,即便之后将脸迎了寒风也是不惧。杨青峰回去洞中,将孱弱少年叫起,待他坐了一会儿,取了肉干正要服侍他吃,孱弱少年却是嫌弃不已,说道:“脸也未洗,口也未漱,怎么可以吃的东西?”若在往日,杨青峰服侍别人,若还见他挑三拣四,早将他丢在一边不去理睬,现今眼见孱弱少年身体日渐势沉,心内大是担忧,事事都是忍让于他,只求他随心快乐。当下陪了笑脸,说道:“如今没有器皿盛水,只好将就些,随便吃一口,待得路上见着有瓦罐器皿,我随身捎上一只,以后就可有热水洗脸了。”孱弱少年脸现恶心之色,又见杨青峰面色清爽,鬓角发湿,心想他定是自己洗过了脸,却骗我不加洗漱,便吃食物。杨青峰见他神色,心中已知了他心中所想,忙说道:“我是洗过脸,不过那洗脸之法只怕你不能忍受。”杨青峰心想依孱弱少年之形,平常生活定是养尊处忧,此时又是身有大伤,怎能忍受那雪冰之苦?孱弱少年笑道:“杨大少侠且请说说如何洗脸之法使我无法忍受?”杨青峰说道:“此种洗脸之法不需用手巾,也不用清水,就地取材,简单易行,只是初始之时大有痛苦,其后却是倍感舒畅心爽,是那穷人懒人不计形象之人的一种洗脸之方,似你这种富家公子,只怕承受不了。”孱弱少年来了兴致,说道:“如此之说,我倒真要试上一试。”杨青峰与孱弱少年身在一起已有时日,知他心性,如是想行之事,自是不听别人之说,当下却也心中一乐,去到外面捧了一大捧雪进来,对孱弱少年说道:“此种洗脸之法便是用雪擦脸,我的公子,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孱弱少年眼见杨青峰手中冰雪,心中不觉一寒,却也将脸向前一伸,那自是自恃身弱,要杨青峰服侍。杨青峰呵呵一笑,一手抓起一把雪团,便去孱弱少年脸上一按。孱弱少年只觉一股沁寒只透心扉,浑身一颤,那脸却是不由自主红了。杨青峰大笑,说道:“我只道你是个爷们,却原来是个娘们。”孱弱少年不知杨青峰是为取笑之说,心中吓了一跳,却听杨青峰又说道:“用雪洗个脸,又怕冷又怕羞,不是娘们儿是什么?”孱弱少年心中方定,连忙分辩道:“谁怕冷了?谁怕羞了?”
二人晨起嘻闹,心情大好,杨青峰昨晚竟不知不觉间一夜都以打座息身,此时方觉如此解困,竟是比身躺而睡更是有效。二人吃了早食,杨青峰又将孱弱少年背负身上,依了那图上所注,再即上路。因有昨晚几有身入龙潭之险,一路之上用那索罗杆探路更加仔细,此时有了经验,于路数次探得雪窖,又有龙潭,都被杨青峰探出,避了开去。一路前行,沿途再无猎人歇脚的木屋,夜间都是寻了山洞歇息宿身,歇息之前杨青峰都要行气练功,只以打座而息。有一日天晚,沿路实在没有山洞可寻,杨青峰只好在一处背风之处扫了一块雪地,拿宝刀去雪地中砍了几棵松树,临时搭一个窝棚,虽可勉强挡风,却是不可保温,杨青峰将屋内生得烈火熊熊,人置其间,向火身面烤得生痛,背后却是一片冰凉。杨青峰见孱弱少年冷得浑身发抖,也是无计可施,人力所限,只带了无双给自己收拾的包袱,将里面两件男装两件女装取出,尽都给孱弱少年笼在身上,却也无济无事,不过那两件女装孱弱少年穿着于身,长短肥瘦竟是十分合适,只可惜是为女装,如若不然,倒是真可以给他一直着身而穿。杨青峰打座练功,以此为息,倒也不以为意,孱弱少年有伤在身,天冷夜长却是难熬,眼望天明,那天却是迟迟不亮,好不容易熬了天色露晓,杨青峰起身以雪洗面,又欲似往日用雪给孱弱少年擦脸,孱弱少年一夜难以安睡,却是早已失了兴致,早食也不吃,嘟嘴冷脸,不知心底藏着什么心思。杨青峰却要背负孱弱少年赶路,没奈何,只得自己一个人吃了,收拾好随身行当,待要上路,孱弱少年终是隐忍不住,说道:“先前我说带了我那包袱,偏就不信,却带上几件粗布衣裳,有什么用?真是!”孱弱少年如此之说,自是对杨青峰彼时执意取了悯无双给他收拾的行李,一路身带不离,而将他在京置办的衣物行当弃在半途,心中早就有嗔念念不忘。杨青峰心想是自己误伤了孱弱少年,至他身势堪危,终是心存愧疚,处处忍让于他,然而即便如此,无双与自已,二人患难之时相识,互有情意在心,无双一片心意置给自己的东西,自己怎能丢弃?耳听孱弱少年又在叨念,心内也是有气,说道:“虽是几件粗布衣裳又怎样?在我心中自比那金缕玉衣也要珍贵。”一名话出口,可是捅了蜂窝,把孱弱少年气得将脚于地乱跌,连连说道:“几件粗布衣裳尚且如此珍贵,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自去寻她?”那个她自是指的悯无双。杨青峰恕不料自己一句话让孱弱少年气苦,然而话已出口,自是不可收回,眼见孱弱少年气极坐地,不肯与他上路,口中只说让杨青峰自走,不要管他。
虽是孱弱少年横蛮,毫不讲理,杨青峰却又怎能果真如他所说自去?杨青峰少不得又自在心中将自己狠狠骂了一回,暗想目下只好一切忍耐,待给你治好了身伤,便即各走各道,到时看你再去跟谁耍横?当下却也只能小心翼翼上前,给孱弱少年陪着小心,说了一大通好话,总之千错万错都是自己不对,好歹总算让孱弱少年脸色稍有好转,杨青峰见机,忙将他负在背上,总算今天可以起程上路,刚走了几步,杨青峰只觉脖颈之中一冰,继而又是几点沁凉直透心底。杨青峰心知是孱弱少年又在伤心抺泪,心中禁不住好笑,却又有些生气,一个男人,动不动就哭,真像个娘们儿。心中忽地想到,自己带了无双给自己收拾的包袱于身不离,这孱弱少年生气,莫不是他也喜欢无双?一念而出,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心想若是真至如此,可就难办,自己与无双心有相通,虽是对孱弱少年一意相让,但绝不可就此弃了无双不顾。想了一时,心说我且试他一试。当下边走边对了背后的孱弱少年说道:“那个,你,是不是,喜欢悯姑娘?”杨青峰性真口直,说话不会拐弯抺角,待到话语出口,也自觉尴尬至极。孱弱少年闻听似乎一愣,呆了一下方始回言,说道:“我喜欢悯姑娘?真是太也让人好笑,那种村姑傻女,只怕给我提鞋也是不配。”继而又说道:“那种傻女只有傻子才会喜欢。”话语说完,自己也禁不住哈哈大笑。孱弱少年心中知道杨青峰与悯无双情意相通,如此而说,自是将杨青峰说成了傻子。杨青峰听他说无双是村姑傻女,心中有气,不过听他此说,知他不是喜欢无双,心底又有些高兴。却听背后孱弱少年却又自言自语,说道:“若是明知一个人是傻子,却还要去喜欢他,这个人是不是更傻?”杨青峰不知孱弱少年话中之意,也不去想他,只顾专心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