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话长生
月下最动人的是什么?
答案可能会有很多。只是在此时此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杨慕玄的剑光。
月光下,一剑光寒,剑气纵横。剑光并着月光,组成了一首美丽的小诗。剑本是用来杀人的,本来与美丽并不沾边。只是当杀人的剑光也变得美丽,有谁还能阻挡得了这一剑?
燕十三也不能,他在后退。不过他的眼睛还是始终盯着那道剑光,他是被它的美丽吸引住了吗?
当然不是,因为他的目光中没有对美丽的痴迷,而是深深的警惕。
他感到了威胁。
没办法形容杨慕玄这一剑,燕十三从杨慕玄这一剑中只感受到了死亡,而且这种死亡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面对他的夺命十三剑才会有的那种死亡的感觉。
纯粹而且真实,好像死神正与你凝视。
燕十三不准备退了,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了。他的背后是一面墙,一面由茂密的竹子组成的竹墙。
这片竹林生长了很多年,组成竹墙的竹子粗壮而且坚韧,完全阻住了他的退路。
当无路可退时,燕十三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出剑了。
骨毒长剑再次出鞘,漆黑的剑身上,十三颗明珠依旧亮丽。
燕十三背靠着竹墙,手中的剑挥舞出去,却完全不成剑法,就像孩童的信手涂鸦。
只是随着剑的挥舞,燕十三似乎突然间消失了。
只因他这一剑挥舞出去,天地间仿佛被他这一剑填满了,别人只能看到铺天盖地的剑气,感受着他剑气的逼人,从而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似乎与剑融成一体了,当他的剑充满了天地后,他也充沛于天地中。所以他就在这里,又不在这里,看似不在,又无处不在。
所以当竹林里起了一阵风,他也仿佛化成了这阵风,他的剑就在风中。
这是一种空灵的境界,因为杨慕玄也进入了这种境界。因为他的剑融进了月光中。所以他的剑光其实就是月光。
风和月光都是无形的,只是因为杨慕玄和燕十三,它们就有了形体,形体是两把剑,一把是单锋,一把是骨毒。
风与月的碰撞本来可以交织成一幅美丽的画。此时却成了两把剑的载体。在他们各自的主人手中展开了厮杀。
这两把剑有的只是杀,杀本是冰冷无情的。所以风更急,月更寒。
急风与寒月的碰撞中,本来坚韧粗壮的竹林变得好像一张白纸,脆弱不堪一击,剑锋所到处,纷纷粉碎。
风无处不在,月光同样也是。天地间有风的地方就会有月光洒落,有月光挥洒的地方,风同样能到达。这一刻他们的剑好像没有死角,不存在有到达不了的地方。
杨慕玄好像脱离了肉身的限制,只余精神超脱而出,借着无处不在的月光,驾驭着他的剑,心意一动就能到达任何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他好像脱离了某种束缚,似乎整个天地都成为他们的战场。
这不是错觉,而是一种觉悟,就像他本来就不该受到那些束缚。此时杨慕玄仿佛立身于九天之上,脚下就是苍莽的大地,俯瞰大地,他的心也为之开阔。
他的心就是他的剑,他的剑势也随着他的心变得更加广阔,当他挥出这一剑时,愈来猛烈的风竟然停了。
燕十三露出了形迹,原本遮天蔽日的狂风龙卷消散无形,又重新成了握在他手中的魔剑骨毒。
“没想到你的剑法已经到了物融天地,心于天外的境界,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今日过后,天下剑道顶峰恐怕又要多一人矣。”
皎洁清亮的月色下,忽然现出了杨慕玄的身影,突然却不突兀,好像他本来就在这里,从未移动过分毫。
他抬头望着天空,天上明月高挂,并未经历过污染的大气如清澈湖水般澄净。天空繁星点点,璀璨星河绕着玄之又玄的轨迹,令人着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杨慕玄轻语。
刚刚融身天地的感触还在心中,此时凝望浩瀚星空细细回想起来,内心触动之余还有一些惶恐,因为人在天地间实在太渺小了,生老病死,向来是人生四苦,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明悟。
“顶峰?何为顶峰?你看这石头,风吹日晒数百年也几乎不会变,近乎不朽。可是如达到你我这般一剑下去,再坚硬的山石也能劈开,算得上人世顶峰吗?人力有时尽,就算能移星换日,担山挑岳,与天地相比也如飘渺一粟。而这天地算的上广阔无垠,只是与亘古存在的星宇相比又是不够看了。”
燕十三道:“人生苦短,所以当争一朝一夕,方是我辈中人。”看到杨慕玄微微摇头,燕十三道:“看来你有不同的看法。”
杨慕玄道:“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燕十三兄,你可信人能得长生吗?”
燕十三身躯微微一颤道:“长生?我虽不信,倒希望它真正存在。”
杨慕玄叹道:“长生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任他坐拥万里江山,最终化为一柸黄土也。”杨慕玄垂头片刻,道:“我若是追逐长生,可有成功的希望。”
燕十三果真想了片刻道:“不知。”
杨慕玄笑道:“那我可就要试一试了。”他说这话时有说不出的自信,好像难倒古今人杰的长生唾手可得。
燕十三微微一愣,旋即调整过来道:“这与我无关。”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只有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