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丑奴儿
“丑奴儿，客官有请，还不赶紧过来！”老鸨一声吆喝。
众人闻声均是面带讶异之色，纷纷对着丑奴儿指指点点，言语之间带着打趣与戏谑，对着房间内的这位公子身份很是好奇。
宁凡面色如常，静静等着丑奴儿的到来，老鸨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你这丫头得了什么造化，今生今世竟然有客人点你的牌子。”
丑奴儿始终耷拉着脑袋，目光低垂，避免与宁凡的对视。
只见她身着一袭灰色袍子，上面打满了补丁，梳着双鬟，斜插着一根木钗，肤色又黑又糙，容貌确实丑陋。
“把门关上。”宁凡说了一声。
丑奴儿心中忐忑，转头将门掩上，低着头来到桌前，给宁凡斟酒。
宁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她摇了摇脑袋，不做声响，宁凡皱了皱眉，说道：“莫非你是哑巴？”
丑奴儿双手拉着衣袖，继续摇头。
宁凡呵呵一笑，从桌子上夹了一口鱼肉，说道：“你不必这么拘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丑奴儿闻言之后，心中稍宽，将手放在两边。
宁凡仔细的观察到，这名丑奴儿的手背手腕上有多处淤血伤痕，加上脸上容貌丑陋，在这群芳苑中想必是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虽然这些年宁凡不比以前，但是看到这样的遭遇心里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叫她来，不过是为了今晚免得误事，朝廷官员彻查苏州城，家家户户无处可躲，能躲的地方不多，也就酒馆商铺，甚至渔船里他也想过，可没想到官府这一次是动了真格的，就连太湖上的渔船也全被赶了回来，封锁了石鼓码头。
这么一来，能躲得地方也就剩下了这苏河周边的妓寨之中。
此地鱼龙混杂，什么人没有？
所以宁凡到这里本就不是寻欢作乐，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些庸脂俗粉，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宁凡性情不似常人，对她并无偏见，只是有些可怜而已。
在这江湖中，像丑奴儿这样的人不知凡几。
自己点她，只是为了晚上不要因此误事，万一出现任何突发状况可以溜之大吉。
“自己目前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自己现在帮她一把，可她以后的生活该何去何从呢，难道要带回门派中么？”
三个大老爷们在，突然出现一个女人，总归不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还是打消这种念头吧。
宁凡也可耻此时此刻的想法，但也不得不面对起现实，大侠并非是自己想当就能当，好人也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做。
只有在合适的时间与地点才行，此时此刻自己为她赎身，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丑奴儿站了半个时辰，默不作声，长期以来的卑微，造成了她格外坚强的性格。
在武学上，这样的性格确实是一件好事，正所谓勤能补拙。
宁凡站起身子，轻声说道：“姑娘不要怕，我只是见你身世可怜，所以打算跟你聊聊天罢了。”
说罢，走向丑奴儿。
丑奴儿见宁凡走来，以为自己又要被鞭打，脑袋拉得更低。
宁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请坐吧，不要站着了，你已经站了整整半柱香的时间了，想必肚子也饿了，坐下来陪我一起吃顿饭吧。”
丑奴儿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吞了吞口水。
这些美味佳肴，是她这辈子没有尝过的，平日里她只是吃一些别人剩下的饭菜，睡觉的地方也只是柴房里，从未有人关心过她，有的只是世人的冷漠与责骂。
宁凡见她不敢动筷子，心生一计，骂道：“快些吃，你不吃我就要打你了！”
丑奴儿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动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夹菜，过程中吃的汁水横飞，时不时看宁凡一两眼。
见他只是饮酒微笑，心中不再生起疑心，放开了手脚。
看到她吃完了菜品，宁凡心中宽慰了一些，这种感觉很奇妙，说道：“酒足饭饱，我们就算是相识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来历了吧。”
丑奴儿低着头，轻声低语的说了一声：“多谢公子...”
宁凡闻言，摇摇头，说道：“姑娘身世可怜，再加上我有错在先，在门口撞到了你，这一餐饭菜就算是给你赔个不是。”
他再斟了一杯酒，也给丑奴儿斟了一杯，说道：“没关系，不必担心，喝点酒壮壮胆气，老妈子打你我可不会打你。”
丑奴儿瞥了宁凡一眼，一抹红霞掠过脖子，心中不知为何暖洋洋的，好似被一团温热包裹。
“谢谢公子，今日奴婢受公子大恩，永世难忘...”
说完丑奴儿红了眼眶，作势便是拜倒在地，宁凡想要拉她，却发现这名女子性情意外的刚烈，直到她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才愿意起身。
宁凡其实不知，在晋朝主奴有别，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奴婢，是不能够跟他同桌吃饭的，所以她才会这么感动。
而且从小到大，丑奴儿还是第一次遇到待她犹如常人的公子，这一下深深将其在她心头烙下印痕，只是长期以来的自卑，将这份悸动给压了下去。
宁凡自己也是性情中人，对待敌人则手段狠辣绝不留手，而面对忠义之士，或者有情有义之辈，心中总是升起敬佩之意。
宁凡想了想，对她说道：“这三天，我都会住在群芳苑，所以这几天内还需要姑娘多多打理，这点碎银子，给你做报酬，不要被老妈子发现，知道了么。”
丑奴儿接过一颗碎银子，眼神中流出一丝光泽。
将其紧紧捏在手心里，她暗暗发誓，这辈子也不会松开这手。
“时间不早了，我也喝了一些桂花酿，别看这酒清甜，可它后劲十足，我到床榻上休息了。”
宁凡实则只是半醉半醒，这么做也是掩人耳目。
他其实知道，这老鸨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准此时正在观察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丑奴儿没有离开，她将桌子上的碗碟清理完毕之后，在倒了一盆热水，静静等待在床边，万一眼前这个公子酒劲上来，吐了一身，自己也要打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