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这满城的烟花

“见过。往年春节,家里会燃放一些。”

“那你见过全城放烟花吗?”

“春节过年,不就是全城燃放烟花吗?”

“那你见过整个京城,为你一个人放烟花吗?”

“……”

林平之没有等她回答,甩手打出一支“十三花旗箭”!

这支旗箭拉着长长的、刺耳的啸叫声,“啪”一声在高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红色烟花,几乎把黑暗的十几里方圆都照得大亮!

老天竟然神奇的停了一阵雨,烟花燃尽,大地重归于黑暗。

夏荃儿刚想问:怎么就一支?

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同样的、长长的旗箭响声,同时在天空中炸开无数朵各种颜色的烟花,之后又有数万只旗箭加入进来,各种颜色的烟花几乎铺满了整个京城,几息之内数以万计的烟花轰隆隆爆炸,其声混成一片,如万千雷公同时发怒,降下漫天雷劫,使天地间再听不到其他声响,震得大地都嗡嗡颤抖。

漫天的烟花照亮了京城,也照亮了夏荃儿的容颜,她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林平之看着她从披风中露出的惊喜表情,不知是她本身就光彩照人,还是烟花美艳。

烟花的光芒照亮了这样的绝世容颜,而这容颜只为林平之一个人绽放、因为天地间只有他一人懂得欣赏。

五光十色的烟花光芒照得京城犹如迷离仙境一般,夏荃儿看着烟花,林平之看着夏荃儿。

林平之看着她忽明忽暗、宜喜宜嗔的侧脸想:如果你真的不愿回去,我会想尽办法、就算与世界为敌也要应了你……

夏荃儿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烟花,恐怕有几十种颜色,大小也各不相同,形状也千姿百态,仿佛世间的美好同时显现在天空,仿佛天上的仙女同时洒下了星辉,照得地上早已看惯的京城,也仿佛变成了玉砌金雕的七彩天宫……

刚才怕是有几万支烟花同时在天空绽放吧!夏荃儿痴痴的看着渐渐减少的烟花问:“为什么你发了红色烟花之后,再没有红色烟花出现?”

“不同的颜色、大小、形状都代表了不同的锦衣卫等级,全天下只有我有资格放红色烟花。”

聪明的夏荃儿知道了他的身份,心中又一黯,原来是他!他在朝廷和民间的风评声望都极高,这世间能配得上他的人,又剩下几人?

“你为什么要燃放这个烟花?”

“锦衣卫‘出鞘’你知道吗?”

“听父亲说过。”

“这个烟花就是向全天下做一个正式的宣告,锦衣卫正式‘出鞘’了。”林平之接着就想说:但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放,选在现在,就是因为你……但他忍住没有说。

夏荃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上,你的权利最大了?”

林平之看着烟花,思考着:今天的烟花是一个标志,是历史的分水岭。明天过后,就是华夏数百年来都没有过的巨大变局,这一变,华夏民族的历史或许就大不一样了;整个世界的历史或许也会走向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世界一定会改变,华夏民族也必将会有不一样的命运!想到这些,林平之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俯视着皇城,坚定的回答道:“是的!”

这句话一出口,林平之气势大盛,衣袍无风自动、发袖皆飘。

夏荃儿听了这话,见林平之突然迸发出傲视天地的不世气势,心中再黯:他注定是功成名就、青史留名的人,我不能毁了他!太子昏庸、朝政危殆、要他力挽狂澜,我不能耽误了他!我不能因一己之私害了我全家,不能害了黎民社稷、更不能害了他……

“我要回家!”

听了夏荃儿斩钉截铁的话,林平之心中一愣再一痛,他这辈子好像都没有这么痛过。女人的心思外人难以猜度,林平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他深藏情绪,仍然保持微笑道:“好。”

片刻就到了家,两人一路无话。

闺房中、临别了,夏荃儿把披风还给林平之说:“谢谢你。”她觉得如果林平之是皇帝的话,一定是一位昏君,只有昏君才能做出这种用漫天的烟花“烽火戏诸侯”的事,所以她是真心感谢,谢他为自己特意放的满城烟花。这是她收到的最珍贵、最美丽、也是最有意义的嫁妆。

林平之:“我走了。”他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回家,但这都不重要了,他毕竟不是她的什么人,她将来会母仪天下,人家也未必需要自己做什么。林平之如此骄傲之人,绝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失意,甚至都不允许自己在人前表现出一丁点的失落。

“恩。”夏荃儿坐在秀床上,不敢看他。

但怎么能忍得住不看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夏荃儿的心都快被撕裂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虽说有些事情万万不能做,但感情总会战胜理智,她仍然希望林平之说一句话,只要他说,她就不顾一切的陪他亡命天涯,哪怕陪他去投河……

但是他没有说。

幸亏他没有说!家人保住了,朝廷社稷也保住了。

他在朝廷,我在后宫,我俩一内一外掣肘朱厚照、监理朝政,江山就不会倒悬、奸宦就不会擅权、民生也不会疾苦……

幸亏他没有说……

但是你怎么就不说呢?只要你说一句,我管他山河变色、天崩地裂,管他洪水滔天、江山破碎?

人在以为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之后,仍难免反复、患得患失,情感和理智究竟那个会占上风?古往今来谁能说得清楚?

她希望他回头说句话。

她又希望他赶快走、别回头。

他走了。

她终于瘫倒在床榻上,眼中的泪水早已哭干了,眸子里只留下他被雨夜吞噬的背影。

刚才的停雨仿佛是老天爷特意为看烟花而短暂开恩,这时大雨又开始下了。

雨夜中,街上一辆正在飞速行驶的马车突然打开了门,一道人影飞去投入到马车中,林狂花把公子迎了进来。

一照面,马车厢里一黑,这不是灯光的原因,而是感觉上的,林狂花觉得公子很不对劲,气息极度阴郁且极度低落,愤怒情绪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随着公子看似平稳的呼吸下,身体中的内息鼓胀澎湃,林狂花一流的境界明显能感觉出来公子的内力和精神状态都几近失控。

林平之没有说话,林狂花麻利的给公子换上干净衣服,她也没有说话,因为她从没见过公子这样过,心里有些害怕。

林平之终于开口了:“城中还有几处违反宵禁的私斗?”

“城东一处、城西有两处……不是让特勤组去处理吗?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我要杀人。”林平之的语气很平静,但林狂花跟着公子这么久了,还能听不出来其中的滔天杀气?她从来没有见过公子发怒,何况是这么恐怖的怒气,她想不通公子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她第一次见公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林狂花吓得花容失色道:“公子,你要……”

“生气会让人产生一种酶,叫色氨酸氢化酶,它会让智商暂时性降低,现在局势一触即发,降低智商是现在的我承担不起的。所以我急需一个宣泄怒气的渠道。”

林狂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暗自心惊:今晚,一定血流成河。

……

张阁老府上。

明天不光是江湖上“决战紫禁城之巅”的盛事,对朝廷高官来说,是更加重要的大日子,因为明天是内阁、宦官派,与太子一党的决战日,新旧两派的输赢将在明天见分晓。

所以旧党一派早在内阁首辅张阁老家聚集。厅堂内所有人都被刚才满城的烟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锦衣卫这些年低调做人,大家早忘了这帮虎狼的威名,没想到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恐怖,每一支烟花响箭都代表着一个锦衣卫,这漫天烟花,怕是不下几万名吧!那么全天下有多少隐匿民间的锦衣卫?他们想都不敢想。

更恐怖的是锦衣卫的纪律性,“出鞘”的命令才刚传出,这些锦衣卫事先并不知情,他们分散各处、隐于各行各业、而且现在还是深夜,都能做到这么整齐划一的发射烟花响箭,这种纪律性简直匪夷所思。纪律就是一支部队的战斗力,这种铁一般的纪律,想想都令人胆寒。

非常时期,首辅家里也不敢大张旗鼓的集会,为防有心人窥探察觉,大厅里也只燃了一两盏小灯,显得昏暗无比。一人说:“锦衣卫宣告出鞘,这满城的烟花,确实能震慑住宵小之辈。京城今夜肯定会太平一些。只是我们准备了这么多人,安排大闹京城的事就不好开展了。”

另一人道:“让锦衣卫闹,闹得越大越好!他们越强势、越威风,皇上越不安。”

“李阁老说的不错,锦衣卫是国器,更是大凶器,皇上绝不可能放心,等他们闹够了,皇上就会收了他们。他们跳弹的越凶,死的越早。”

内阁首辅张阁老是名义上的朝廷宰相,他想的更多:锦衣卫出鞘确实不会长久,但他要考虑的是在锦衣卫这短暂的出鞘期里,怎样才能防止这条饿狼咬伤自己、保住自己、保住老派阁臣,然后才能搬倒锦衣卫和太子党,夺得党争的最终胜利。

张首辅道:“明天皇宫绝不会太平,局势繁杂之下,锦衣卫能不出错几乎不可能,万一哪位主子有个三长两短的,锦衣卫都逃不脱干系!不管明天是什么情况,都是锦衣卫的末日!让他们得意一天又如何?上一次朝廷弹劾只是个试探,这一次锦衣卫绝不可能应付得了明天的危机,满朝文武都能看得出来。”

同时张首辅心中算计着:就算明天锦衣卫把皇宫守得万无一失,他也有办法让宫里出一些意外,这个黑锅锦衣卫背定了!他府上还藏了不少高手,搞出些意外对那些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首辅大人说的不错,这段时间锦衣卫大抓特抓,早就让朝臣们人人自危,个个杯弓蛇影、家家惶惶不可终日,这一次集体弹劾锦衣卫的,超过了数百位京官、数千位各级官员,满朝文武有九CD站在我们这边!我朝建国以来都不曾见过如此声势浩荡的集体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