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谋与勇2

草原和中原有什么不一样？

实际上，无先生来这里已经很长时间，实际上心里还是清楚草原为什么和中原不一样。

草原是讲究力量的地方，谁的部族势力越大，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在朝堂之上的势力也就越强大，越有发言权，而你无先生即便在为了大王子登上王位立下了很大的功劳，然后你背后没有足够的势力来支撑，在朝廷上面是不可能有发言权的。

在一个以势力决定地位的地方，无先生这种大概也就撑上一两年也算不错。

无先生想了想，道：“这点我也知道……”

“既然如此，要是我大哥成功登上了这王位，不知道先生可否实现？”

乌力罕再次问道，对于无先生，他并不了解，但是这并不阻碍他用语言来让他动心。

无先生沉默片刻，实际上他心里非常清楚大王子是什么人，要是他真的登上了这王位，那么接下来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战争，根本就避免不了。

乌力罕见他沉默，则接着道：“除此之外，难道先生认为现在本王子的策略有问题？或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无先生微微摇头，道：“王子现在的的策略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王子重新开通马市，不仅仅将多余的马匹转卖给了明朝，同样也从明朝哪里取得我们自己所需的东西，完全可以叫做各取所需，除此之外，边关贸易日渐红火，双方来往增加，百姓和国家的受益也越渐富有，除此之外，明朝海禁，但是却允许国与国通商，据我所知，现在已经有些商人通过两国边关进行贸易，王子如此做法，可谓利国利民。”

乌力罕反问道：“既然你都知道本王子如此做法利国利民，那为何还要反我？难道你觉得大王子称王之后能胜过本王子？”

乌力罕紧紧的盯着无先生。、

无先生脸色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微微摇摇头，道：“我也期望，但是我知道，绝对不会如此。”

乌力罕道：“既然如此，你辅助他夺取这王位，于国于民都有害而无力，为何如此？你难道是求财？”

无先生立刻反驳道：“我好歹也是一个读书人，之所以读书，那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学以致用，能辅助君王齐家治国平天下，岂是为了贪念那些身外之物？”

无先生的话中多多少少有些愤怒，愤怒的原因便是这乌力罕王子把他心里的崇高的理想居然和那些钱财之类的混在一起，而现在污浊不堪，这深深的刺痛了无先生，实际上他知道自己一直都被误解，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汉人，待在大王子身边无非就是钱财之类的，他们那里知道自己是怀才不遇，只不过希望在大王子这里证明自己也是一个辅助的不世之材？

乌力罕见此道：“既然你不是为了钱财，那么就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那么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你觉得你跟着我大哥可以让你实现你的报复？至少我觉得根本就不可能。而且正如我之前所言，我大哥作为一个将领，他能带兵打仗，的确是一员猛将，但是说到治国，他不行！”、

无先生道：“那你意思是阁下行？”

乌力罕道：“本王子行不行，无先生心里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清楚，何须我多言？”

无先生沉默片刻，道：“正如先生所言，说到治国，的确是王子殿下擅长。”

乌力罕道：“既然先生都觉得我更加合适，为何不来帮我？所谓良禽择木而栖！”

无先生苦笑一声，道：“我之前投靠了大王子，大王子虽然没治国之才，不过对于在下却是颇为照顾，也颇为器重，要是我在投靠阁下，那岂不是说我此人墙头草，对主不忠？所谓忠臣不事二主。”

乌力罕道：“不忠？阁下所谓忠心难道就是愚忠？你这忠心的确对得起大王子，然而，你可对得起你自己，或者说，你可对得起百姓？之前你不是都说了，这读书人读书为了什么，那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忠心我大哥，那你读书又是为何？你这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己又做到了哪一点？”

乌力罕的反问顿时让无先生有些哑口无言，沉默片刻，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实际上比谁都清楚。

治国和打仗是两回事，大王子打仗勇猛，镇守边关敌人根本就不敢来犯，即便来犯，也不敢走他所在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边关能和平的一个原因。

自己当初跟随他那也是看到他这点，哪知道后来他居然有意打算争夺王位，自己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妙，也提出过一两次，然而每次都被反驳，后来更是破然大怒，自己也不敢在提及，毕竟自己奉他为主，他想要王位，那么自己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他拿下王位便是。

可是平心而论，无先生非常清楚，大王子有打仗之勇，却并无治国之能，更加不可能以他的勇猛来面对那些各怀鬼胎的大臣们。

他当上了这王，在无先生看来，实际上也就是这兀良哈一步一步走向灭亡的开始。

这历史上能又能打仗又能治国的人并不多，除了勇猛之外，还得要有雄才大略才行，除此之外，现在兀良哈所需要可不是战争，而是和平。

乌力罕见此，道：“先生如此一叹，倒是说明了一点，至少我说对了，先生心中有抱负，有雄才大略，可你也知道，跟着我大哥，你根本就实现不了，暂且现在不说我大哥的计划能不能实行，就算能实行，要不了一两年，先生也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要么死，第二要么逃，我大哥那人我心里清楚，他治军严明，士兵都崇拜他，只能说他是个好将军，却绝对好国君，他容不得别人在他旁边指手画脚。”

说道这里，乌力罕拿起刀，选了一块最好的肉放在了无先生面前的盘子里面，道：“我大家不能做到的，本王可以做到，先生的雄才大略实际上和我的心里的构想那是不谋而合，无先生与其跟着我大哥就如飞蛾一般，为何不跟着本王，你心里所想，心里所思的那些东西本王都能让你实现。”

无先生看着眼前的肉，再看看眼前的乌力罕，道：“王子的厚爱在下只能心领了！”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气节，当然，这气节很多人看来就是迂腐，很多人要是明白什么叫做良禽择木而栖的话，自然也就可以避免很多悲剧，比如说方孝孺。

方孝孺自幼聪明好学、机警敏捷，长大后拜大儒宋濂为师，为同辈人所推崇。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驾崩，朱允炆即位后，即遵照太祖遗训，召方孝孺入京委以重任，先后让他出任翰林侍讲及翰林学士。

不过后来朱允炆的的一系列政策终于让燕王朱棣誓师“靖难”，挥军南下京师。朱允炆亦派兵北伐，当时讨伐燕王的诏书檄文都出自方孝孺之手。在建文四年五月，燕王进京后，文武百官多见风转舵，投降燕王。方孝孺拒不投降，结果被捕下狱。

考虑到他当时的身份，所以朱棣让他草拟即位诏书，但是却被拒绝，大怒之下的他被朱棣灭十族，共计873人。方孝孺强忍悲痛，始终不屈。被施以凌迟杀害于江苏南京聚宝门外，时年四十六岁。

对于方孝孺的这种做法，自然褒贬不一，有些觉得他过于迂腐，不懂得审时度势，当时朱允炆自焚宫中，生死不知去向，天下已经都归朱棣所有，只要要动笔写一纸诏书，那么之后高官厚禄还是等着他，而他效忠的朝廷还是朱家的天下，并没有改名换姓！当然，也有些敬佩的他的气节，刚直不阿。

然而，最让人可惜却是那被诛杀的八百多人，他们完全就是无辜。

乌力罕反问道：“难道先生一辈子读的圣贤书就甘愿如此白白浪费？”

无先生道：“王子厚爱在下心领了。”

“好吧！”

乌力罕似乎也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劝动乌力罕了，便道：“我可以放先生走，不过希望先生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在战场上遇到先生，当然，我也希望最好别发动战争，现在的兀良哈还很脆弱，旁边的土默特也在虎视眈眈，一旦我们国内开战，无论是我输还是我大哥输，对于兀良哈而言都会有很大的损失，到时候土默特若是挥师而下的话，我兀良哈便无可抵御的士兵！这也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你对我大哥的效忠，反而是让他背上千古骂名的缘由。”

无先生身子微微一震，他心里非常清楚乌力罕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说穿了，也就是所谓好心办坏事吧。

心里想了想，这才道：“不知道王子可否有笔墨？”

乌力罕摇头道：“本王匆匆忙忙而来，并无笔墨，若是先生想些的话，还请稍等！”

说着，自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本是白色，而且也是布料所制，兀良哈和明朝开放贸易之后，原本一些缺乏的东西自然而然也就随着进入了兀良哈，而作为王族，他也自然最先享受这些。

脱下衣服之后，他铺在了地上，然后取出了一截已经烧得差不多的木棍，弄熄了火之后，递了过去，道：“还请先生将就一下。”

无先生犹豫了片刻，接过了棍子，微微点点头，然后就在衣服上面书写起来。

一根棍子用完之后，乌力罕又递给他另外一根，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一件衣服上面已经写满了名字！

无先生放下了木棍，这才接着道：“这些便是那些掌握着毒药人的名单，想必对于王子而言这应该比较重要！”

这对于乌力罕而言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比较重要，那可是非常重要，有了这些人名单，那么就可以避免大祸的发生。

乌力罕拿起衣服，仔细的看了看那些名单，然后冲着无先生一拱手，道：“多谢先生！”

无先生微微摇摇头，道：“阁下想必定然是这兀良哈未来的明君，只不过在下福缘浅薄，不能为王子效力，不过我写出来这些来，也相当于背叛了大王子，哎……”

微微一叹气，他的手突然伸向了放在盘子上面的小刀，然后刀尖一转，对着自己心脏，猛的刺了下来。

“噗呲！”

一声轻响，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破了他胸口的衣服，直接刺入了心脏。

乌力罕哪里料到这无先生突然来如此一出，根本就阻止不及，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之中，然后人缓缓的朝一旁倒去。

乌力罕有些呆呆的看着无先生侧身倒下的尸体，喃喃道：“这是何必？”

至少他觉得，无先生完全没必要自杀，自己已经放他走，要知道他现在的罪状可是造反，无论怎么都是死罪。

自己不杀他，但是他却选择了自杀。

片刻之后，乌力罕缓缓起身，喝道：“来人！”

帐篷背后立刻跑出来几个侍卫。

乌力罕心里再次微微一叹，道：“埋了吧！”

实际上在心里，乌力罕现在的确急需一个有才能的汉人，随着和明朝的贸易进一步加强，边关越来越繁荣，但是一些矛盾自然也就体现出来，他现在就需要一人能帮自己来处理这些事情的人，而和汉人打交道，自然还是汉人最好。

那知道这无先生虽然已经把那些隐藏在了那些中毒达官贵人身边的招供了出来，可是他始终没办法过得了自己那一关，毕竟他写出了这些人来，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背叛了大王子，那就是不忠心。

而对于不忠，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以死谢罪，所以他这才选择了死，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也不愿意看到兀良哈乱成一团，让土默特捡了便宜，从一个汉人角度来说，兀良哈也给了明朝和土默特起了一个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