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各凭手段，谁笑乌龙
平湖春色，亭中和风。一时间菜肴齐备，只待宾主落座了。
抱着谨小慎微之心，云舒与赵宛燕在主人没有动箸之前，却是万万不敢先行品尝。及至眠龙先生亲自斟上酒水之时，云舒瞳孔微微一缩，心中道了声：“果然如此！”
与此同时，赵宛燕也同样给了云舒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于是乎，两人本来应眠龙先生之劝，举盏欲饮的手便就这么停了下来。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么？水寨简陋，酒水滋味的确淡薄了点儿，尊客莫怪，老朽这里先给公主殿下与云大侠陪个不是。”眠龙先生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事有不谐，却不明白是哪里现了破绽，故此还装作不知，且先试探一番。最好还是让这两位将杯中之物饮将下去，否则，只怕今日要多付出不少代价才能得逞目标。
“眠龙先生好本事！”赵宛燕微微一笑，放下了杯子，道：“有些事情本来可以天衣无缝的，只是若是办事的人急躁了点儿，就难免漏出颇多破绽，那就诚然可惜了。”
眠龙先生捻须微笑，犹自在装着糊涂：“哦，却不知公主殿下何出此言，老朽糊涂得紧，却是要请公主殿下指点迷津。”
赵宛燕也不在意对方打什么花腔，却道：“罢了，眠龙先生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先生不觉得一切的事情太过凑巧，顺理成章了么？就算真是巧合，那么眠龙先生你的出现，以及这太湖水寨固若金汤的遁甲奇门的阵势，便是最大的破绽了。”
赵宛燕侃侃而谈：“似老先生这般经天纬地之才，唔，我说的是在遁甲奇门、周易八卦这一方面，要么便是彻底的隐世不出，要么便是声名闻达于天下——总之，决计是不会费尽心力，只为了营建一座水寨，做起了水匪头子。这么说，眠龙先生以为然否？”
眠龙先生微微一笑，这回竟是不再试图掩饰，反问道：“殿下所言极是。早听闻宛燕公主智慧绝伦，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一见，果然更甚传闻。若是老朽判断没错，公主此来应是要收服太湖水盗以为助力，或是以此作为反抗蒙元的依仗之一，当然了，更大的可能大约是冲着江南五月初五的英雄大会去的吧？”
赵宛燕略吃了一惊，不明白对方是怎样得出第二个结论的。好在眠龙先生看了看左右，又道：“很难猜么？英雄帖广传天下，公主殿下得知这个消息自然不难，以公主殿下的冰雪聪明，自然也不难看出其中暗藏的阴谋——毕竟公主殿下不同于江湖武人，随便一个口号便能骗住，不是么？”
“既然知道这个阴谋，那么，以公主殿下的为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令汉人力量无端折损太重，那么就一定会想法子阻止。那么，人手便是最重要的一步了，殿下需要足够的人手，而在这江南地界儿，也唯有太湖一处可堪一用。实不相瞒，老朽已经等候殿下好些时日了。”
“这么说来，整个太湖便是为我设的局？眠龙先生未免太过夸大，这太湖水寨可不像是这两天才建设好的。”赵宛燕心中惊骇不已，没想到这所有的计划，竟然都在敌人的预料之内，甚至干脆就是敌人给自己规划好了每一步怎么走，简直教人不寒而栗，细思恐极！当然了，对方的话里也并非没有破绽，是以赵宛燕才试着言语试探，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可能是胜券在握吧？也不知道眠龙先生哪里来的信心，自信赵宛燕与云舒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他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了：“那自然不是。太湖水寨这个地方，早在一年前兵围临安的时候便已经开始经营了，自然有着极大地作用。只不过，上一次在凉州公主殿下在无悔那孩子手上逃脱，老朽便顺便顺便摆了这么个局，就等殿下入瓮——为了殿下一定会来太湖，这江南地界的所有盗匪门派，可都被老夫命人绞杀干净了。知道前些时日殿下出现在江南，老朽便知道公主殿下不日即至。只是没想到，终究还是比老朽预料的要晚上了好几天，诚为憾事。”
老家伙摇着鹅毛扇，脸上笑的跟朵儿花儿似的。赵宛燕点点头，默然不语。云舒却道：“老先生与那秦无悔究竟是何关系？便连这在杯中夹带私货的方式，竟也是一般无二，甚至连加的料，也都是一般无二。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老先生这是瞧不起我们俩？”说话的时候，云舒的目光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老家伙的周身要害。事实上，自踏上这水寨汀州见到这老家伙的那一刻起，云舒便一直没有放过这老家伙的命门要害。只是奇怪的是，老家伙明明看上去似乎一点儿功夫也不会，偏偏举手投足间丝毫不漏破绽，这让一直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信的云舒也免不了心里犯嘀咕。要说这老东西武功比自己高明太多以至于自己看之不透，那也不大可能，否则，又何必要玩这种酒中加料的把戏？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云舒对眠龙先生拿捏不准，赵宛燕确实也起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念头。事实上，赵宛燕早已在衣袖里面以内功催动，将黄绢包起来一个小巧瓷瓶儿装着的些许粉末挥发——这玩意儿其实也是一种类似于蒙汗药的玩意儿，方子来自于赵宋皇宫的太医署。妙在无色无味，只要挥发少许，便能于不知不觉中致人昏迷，最是防不胜防。自上一次与云舒被秦无悔暗算中招之后，赵宛燕便已经暗自准备了一些这玩意儿。
云舒也是知道的，只是在心中奇怪，为何这老头儿竟然没有丝毫中招的迹象？
其实不只是云舒与赵宛燕嘀咕，那眠龙先生何尝不是？明面上的酒杯中的毒药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根本就没指望能起什么作用。真正的杀手锏还在于这凉亭周围的花花草草，有两种特殊的植物，散发着沁人的香气。单独来说，任一种都自是无害，但混在一起，却能产生一种可怕的奇毒，能无声无息间腐蚀内家真气、消磨气血力道，一旦察觉，那个人其实也就已经真气散尽，浑身酥软无力，自然也只有任人鱼肉之一途了。
说来也是巧合，双方其实都对对方抱着极大的忌惮，投鼠忌器之下都不敢直接诉诸武力，于是都采用了背地里施手段，偏偏有趣的地方就在，赵宛燕与云舒对眠龙老人的混毒第一眼就发现了，只是佯作不知；眠龙先生同样也察觉到了赵宛燕衣袖里面的小动作。同样的，没有说破。
这就尴尬了，双方都没料到对方识破了己方的手段，却又都在期待着己方的手段发挥作用，虚与委蛇老一阵子，才各自发现不对劲儿。这种足堪一哂的事情，实在是巧的比戏文里还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