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废墟上的对话

天空逐渐转阴，不久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滴落在砖砾上，一点一点地将上面的尘土浸湿。

这里遍地都是残缺的砖头和瓦砾，被拔地而起的树木凌乱的散落在中间，和一些形姿尚好的门窗混杂在一起。

雨水不停地低落，却根本溅不起一丝水花。

因为尘土太多了，多到这淅淅沥沥的雨水都望尘莫及。

如此荒凉破败的场景，很难让人想到不到两个时辰前，这里还是一片欣欣向荣人山人海的繁华街道。

在这废墟的中间，一个白衣男子坐在半截树干上面，在他面前，一个浑身都是血的黑衣男子躺在地面上。

“嘿嘿，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的成名绝技，威力果然惊人。”

阎王看着空中不断滴落的雨水，嘶哑地说道。话语间，不断有鲜血冒出，但阎王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去擦拭了，刚才的碰撞已经摧毁了整个身体。

他能够明显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机在不断地流逝，也许下一刻，自己就离开了人世。

李一柏坐在旁边，嘴角隐隐有血迹浮现，身体也有些狼狈，显然也受了伤，但整体上比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阎王要好上很多。

李一柏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阎王，平静地说道：

“其实我一直都不理解你们的想法，现在大魏王朝和平稳定，百姓生活安稳，你们在这里搅风搅雨，让整个国家变得动荡，真正受难的还是平民百姓。你们一直关注自己的恩怨，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百姓吗？”

语气虽然平静，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责怪的含义。

“呵呵。”

阎王扯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当今国家赋税严重，百姓不见得过得有多安稳，如今的皇帝好大喜功，养了很多的军队，和外邦的摩擦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战争，到时候，你还说这是和平稳定的国家吗？”

“先皇还在位时，早早就立下了太子，确认了下一届的皇帝人选。太子明贤达理，为人稳重宽厚，深受大臣们的拥护。但当时的二皇子不甘心，他不甘心放弃皇位，一直在暗中针对太子，私下里养了很多的势力。”

“先皇驾崩，留下了太子登基的遗旨，结果二皇子公然撕毁遗旨，发动政变，将整个都城都染满了血。”

“大臣们杀了一批又一批，每一个支持太子的都被抄了满门，尸体一车接一车的运走，鲜血沾满了都城的每一个街道。”

“真是狠啊！真是狠啊！哈哈哈，真是狠啊！”

“我一家老小，全都被皇帝老儿给杀了，哈哈，都给杀了，一个都没留。”

“你说我为什么要反他，我就是要杀了他，杀了他的兄弟，杀了他的家人，让他也常常这痛苦的滋味。”

阎王声音越来越嘶哑，到最后几乎已经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但他的神情也越来越狰狞，到最后宛如一头要吃人的野兽。

李一柏安静地听完了阎王的怒吼，没有发话，因为他并不了解这段历史，他是在当今皇帝继位之后，被邀请来担任殿前护卫的，对当年的事情只是略有猜测。

李一柏清楚地记得当初皇帝亲自寻到自己，对自己说，他登上皇位有很多人不满，也会有很多的人来刺杀他，他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帮助这个国家稳定。

皇帝说他希望能够为大魏开疆破土，为这个国度贡献一份力量。李一柏觉得一个有志向的皇帝值得自己的追随，江湖毕竟不比朝堂，不比庞大的国家机器，自己也希望能够给后代一个安稳的生活。

殿前护卫，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看着激动的阎王，李一柏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一丝质疑，但并没有在思想上产生动摇，毕竟这只是阎王自己的一面之词。

谁能够证明他所说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呢？

如果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就对当今皇帝产生什么不满，李一柏觉得那样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

这些年来，李一柏也走过了很多的地方，看过很多的风景。

当今的皇帝虽然好大喜功，一直在培养军队，但整个国家的治安还算稳定，并没有出现什么动乱。赋税虽然很重，但也没有听说哪个地方的百姓吃不上饭。

李一柏很满意现在的国家，既然自己已经坐到了殿前第一护卫的位置，吃着朝廷的粮食，就该为朝廷办事。

就算阎王说的都是事实，那自己也应该避免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虽然对阎王这些被牺牲的人来说有点残忍，但世上哪有真正十全十美的事情。

“我不是很了解你的过去，对你的陈述无从辨知。你们有你们的理由，我有我的责任，我既然成为了殿前护卫，就应该对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这无分对错，只论立场，所以我必须阻止你。”

李一柏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回答了阎王。

阎王听完李一柏的回答，表情变得讥讽起来。

“堂堂天下第一剑客，竟然对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帝如此拥护！”

“哼！一派胡言！我皇兄如此仁厚的一位皇帝，怎么就心狠手辣了！”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不满，怡王爷带着另一名白衣剑客走了过来。

怡王爷虽然被救走，但他很是关心事件的走向，在红色巨大和剑海的绝世碰撞之后，怡王爷询问救走自己的人，确认没有危险后边走了过来。

刚好听到阎王最后一句对当今皇帝的评论，顿时不满地回应道。

阎王无法扭头，从声音辨认出说怡王爷的声音，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跟着怡王爷一同走来的白衣剑客，恭敬地走到了李一柏的身前，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句师父。

原来，救走怡王爷的另一位白衣人就是李一柏的徒弟。

李一柏看着自己的徒儿，虽然很稚嫩，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在今天的表现中也可圈可点，心里很是满意。

“不错，你今天表现很好。”

李一柏对着自己的徒儿夸奖了一句，便示意他站在自己的身旁，同时将注意力放在前面的怡王爷和阎王身上。

李一柏想听听怡王爷对当年的事件有什么说法。

“先皇留下遗旨，宣布当今皇帝继位，你们这些太子同党不满遗旨，试图抗旨叛乱，杀你们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当年清洗，我以为你们这些叛党都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存活了下来。现在又跳出来搅乱局势，难道你们这些不敢见天的老鼠还想着颠覆这个国家吗？真是痴心妄想！”

怡王爷看阎王没有回应的架势，索性站在他身旁，盯着阎王的眼睛说道。

“呵呵，你们是胜利者，事实真相如何当然全凭你们一口咬定，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永远站在大义上面。”

“但我们这些人，会永远地记得你们的丑陋和黑暗，而且，终有一天，这丑陋和黑暗会完整地揭露在世人面前。让世人们好好瞧瞧你们的真面目是多少的无耻！”

阎王同样丝毫不畏惧地盯着怡王爷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他已经越发地不行了，每说一句话，他的伤势就越重一分。到最后，话语已经是模糊不清了。

怡王爷听完阎王的回答，冷哼了一声走了开来，不在理会这将死之人，走到李一柏的面前。

“李先生，真心感谢今天的出手相救，要是没有先生，我现在应该已经在阴曹地府了。”

怡王爷对着李一柏拱手谢到。

“我也是听从皇帝的命令来保护王爷的，王爷不必多谢，这是李某的分内之事。”李一柏面对怡王爷的拜谢，也是同样站起拱手回应

在二人的交谈中，阎王最终还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离开了这个他所留恋的世间。

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每一个庆城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