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囹圄

大将军出太安，让京都热闹了一阵；而在扬州，也热闹了一番。

有人在天南郡当街斗殴，更是砸了远近闻名的近水楼，官府拿人不成，反倒被羞辱了一番。州牧大人本想掩盖住此事，只道是草莽流寇私怨所致，然而纸包不住火，有人指出参与斗殴的其中一人正是天心宗牙门殿殿主，大威德明王石城。

江湖流言何其迅速，短短几天消息已经传入京都。有人说石城公然杀官；又有人说是石城狎妓时跟官爷发生了纠纷，打了起来；还有的说某位官爷又犯事了，石城跑去近水楼亲自教训他……

说什么的都有，终是惹恼了皇帝陛下。

朝廷刚向天心宗宣战，这边却出了丑，节骨眼上来了一下，皇帝陛下岂能轻易饶恕？于是派人放下狠话：抓不到石城灭不了牙门殿，你这州牧当到头了！

州牧大人顿时急了，这下捅了篓子，搞不好乌纱帽不保，于是也向下下了死命令：抓不到石城灭不了牙门殿，你们这些郡守县令一个都别想跑！

这下扬州算是炸了锅，以往官府不敢过多招惹天心宗，可今时不同往日，都拼了命般向牙门殿施压，战果却有些凄惨。就在官老爷们要绝望之际，终于有了转机……

牙门殿内东厢房。

谭狐端着一碗药轻轻地走了进来，见柳芊芊似乎在熟睡，便放下端盘，立于一旁，略带惆怅地望了望窗外，轻叹一口气。

距离那件事，已有半个月了，那天见完黎琮后，谭狐受到石城等人的邀请加入天心宗，他当即拒绝了，表示无论孰是孰非，自己并不想背负着“贼”这个名头活一辈子。留在牙门殿只是想尽医职，待柳芊芊痊愈后自会离开。

石城面带哂笑，说了句“不久后你自会想清楚的”便不再多劝。

后来朝廷发难，谭狐这才明白石城所说话的含义。“勾结逆党”这个罪名狠狠地扣在他头上，如今官府四处通缉，无论对错，只要抓住他，终归是给了上头一个交代。谭狐发现，这扬州，他是回不去了。

“谭大夫？”柳芊芊悠悠醒来，见谭狐立于一旁，顿感有些害羞，急忙理了一下头发，轻轻地喊了一声。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两人也变得熟络起来，不再像当初那么拘束，谭狐经常直接就走进她房间，柳芊芊虽然有些害羞，却也没说什么。

“醒了？”谭狐听得呼唤，回过神来，投给她一个微笑，伸手探了探柳芊芊额头，随后把药汤端到她面前，道：“看来热病已经褪去了，这最后一副药，应该也能将你体内的余毒祛尽……来，把手伸出来。”

柳芊芊乖乖地伸出玉手。

“脉象平缓，不浮不沉，晚上再熬一副药稳固下，大小姐身体应该无恙了，恭喜。”谭狐笑嘻嘻道。

柳芊芊白了他一眼，嘟囔道：“你一个当大夫的，平时没点正经也就算了，说话也是什么‘应该’、‘可能’，这怎么让病人放心。”随后捧着药碗发呆。

谭狐尴尬地咳了一声，见她不喝，又调笑道：“怎么？难道还要我喂你？”说罢作势伸手抢碗。

柳芊芊瞪了他一眼，急忙一口把药喝完，大叫一声“好苦”，随后放下药碗，抱着腿坐在床上侧头盯着谭狐一言不发。

谭狐闻着房内淡淡的幽香，又见柳芊芊瞪着大眼看着他，突感紧张，这些天的相处，谭狐也知道这位大小姐本性活泼，最初那副死样完全是形势所逼，现在恢复过来了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强作镇定，问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吗？”

柳芊芊轻啐一声，笑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那你看什么？”

“你曾经说过待我痊愈后你就离开，对吗？而我又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我在想……说不定今天过后我就见不到你了。”柳芊芊低下头，垂着眼帘，失落道。

“离开？”谭狐苦笑，暗道自己还能去哪呢，离开扬州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吗？

见谭狐不语，柳芊芊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随后伸出手轻轻扯了扯谭狐的袖角，可怜兮兮道：“不要走好吗……你看现在到处都在通缉你，你想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虽然这全是因为我才害得你这个到这个地步，不过我会负责的，你留下来当个狗头……呃……军师，给我出出主意，而且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医生，不会亏待你什么，大家也都当你是个兄弟什么的……”

谭狐见她语无伦次一副要哭的样子，有些不忍，轻轻拍了拍柳芊芊的头，安慰道：“我不走了，陪你们天心宗当个反贼。”

“真的？”

“真的。”

“你没骗我吧？”柳芊芊两眼放光。

“没有。”谭狐长叹一声，正想伤感一番，柳芊芊却突然惊呼一声一把拍开谭狐的手从床上跳了起来，被子从身上脱落，居高临下地盯着谭狐坏笑一声，随后弯下腰贴着谭狐的耳边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要是再敢对本小姐不敬就要处罚你了哟！明白了吗小狐儿？”

谭狐目瞪口呆，突然怀疑柳芊芊之前全是装出来的。

忽感眼前波澜起伏，谭狐下意识瞥了一眼。柳芊芊身着轻纱，少女酮体若隐若现，这一弯腰不免春光乍泄，见谭狐眼神不对，忽感不妙，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惊叫一声急忙推开谭狐，气急败坏道：“狐儿出去！本小姐要更衣了！”

谭狐吓得跑了出去，心里嘀咕一声“这不怪我吧”。

房间内，柳芊芊见谭狐出去后，捂着自己羞得面红耳赤的脸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谭狐轻轻带上房门，微微一叹，径自漫步在庭院里，而今天气渐渐回暖，这一带又是风景如画，若抛开那些烦心事，谭狐真有点想在这长住了。随手摘下一片百灵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涩中带些清甜，入口有种爽感，谭狐不禁暗道一声“好药”。

“谭大夫体恤将士们，知是山中缺水断粮，以身作则吃草根，实乃军中典范啊！”

谭狐闻言，冲来人笑笑，道：“百灵草熬汤能祛寒，晒干能入药，生嚼止渴清毒，实乃天地灵物，陈方士何不试试？”

牙门殿内除殿主大威德明王石城外，另有两名干部，三方士陈荣、五方士徐兴言。这些天两人共同指挥部下守住了官府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更有时亲自上阵杀敌，守得牙门殿安全。

陈荣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天生体弱却又生有灵根，虽是练出一身修为，但因体弱之故终是止步御气境，甚是可惜；徐兴言却是长得牛高马大，性格暴躁，而且跟谭狐颇不对眼，自称看不起读书人，当初石城邀请谭狐加入之时就大发脾气，誓不与文人为伍，闹得挺是尴尬。虽然如此，徐兴言也是化形境高手，天心宗不可多得的人才。

陈荣也不再调侃，略一拱手，严肃道：“明王大人请大小姐与谭大夫去一趟，事关重大。”

谭狐见状，暗自嘀咕，不知在这节骨眼上又出了什么大事，便道：“大小姐刚醒，现在正在更衣，我们在这等她一会吧。只是陈方士这般严肃，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陈荣长叹一声。

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