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捡到的孩子(二)

“啧,”南烛看着之前容纳她一人尚且有些狭小的山洞,咂了咂嘴,而后弯下腰把放在里面的蓑衣斗笠什么的都拿了出来。

“喂,小孩,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说不准还能找到一个大点的山洞。”南烛把所有的东西都背在了身上,只是让枢期拎着后来烤好的两只兔子和两条肥鱼。

枢期乖乖地跟在南烛的后面,脚上踩着南烛扔给他的鞋子,有些大,不是很好走路,不过他也没有吭声。

南烛想着估计还要在山上多呆上几天啦,毕竟这孩子走路慢,得顺着他来。

她瞅了瞅枢期的脚,在鞋子里一进一退的,看得难受得紧,她靠了两声,但也没什么办法。

没有小鞋子,她也不会做鞋子。她又从怀里掏出了地图,仔细地看着,用一只黑炭标着现在的位置。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猎人们常走的路,虽说弯弯绕绕,但总得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缺点就是有点远。

南烛拿黑炭勾了勾,想着要不要抄近道下山,要是从山的左边直接下去,走个一天也就到了。

但是有可能会遇上大虫。

她看了看枢期的小胳膊小腿,摇了摇头,把黑炭扔了,地图又重新塞到了怀里。

“我拿着吧,你走快点,”南烛把行装又整理了整理,空出两只手来,接过枢期手上的食物。

枢期抿嘴看着她,而后将脚往鞋子里面塞了塞,加快了脚步。

“诶,小孩,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啊!”南烛左右也是无聊,况且之前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人可以聊天,此刻倒是起了聊天的兴致。

“要是有想做的事情,尽管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安排,”南烛想到了师父给她的那块牌子,给这么小的孩子安排个路子应当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我想跟着你,其余的我什么都不想做,”枢期很是固执,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黏住这个姐姐。

南烛一下就被噎住了,但是也没有和枢期讲理,她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就把这孩子往钱庄掌柜的那一扔,反正不能带着他,要不然多麻烦啊。

枢期见南烛没有反驳他,抿嘴偷笑了起来。他偷偷地把小手塞到衣服下面,摸着那包扎好的伤口,轻轻地按了按,眼睛亮晶晶的。

“小孩,念过书么?”

“没,”枢期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

南烛瞅着这孩子,头有些疼,这孩子咋这么招人疼呢。

她看了看手中提着的兔肉,掏出匕首切了一块塞到了枢期的嘴里,“没读过就没读过呗,以后再读不就行了,我送你去读书?”

“哈哈哈哈,想不想考个状元做大官?”

枢期却没有如她期望地那般高兴,而是眼神一暗,“若是读书,就不能跟着你了么?”

“是不是,是不是,”枢期执拗地问道,两只手牵着南烛的下摆。

南烛没有正面回答,她打哈哈地道,“读书不好么,当个大官,吃喝不愁。”

枢期有些慌乱,他紧紧地攥着南烛的衣摆,他好像明白了,这个姐姐是不会一直带着他的。

他的眼神又变了,就好像之前在泉边拉开衣服腰带的时候一样,变得狡猾而危险。

他垂下了眼睛,还是一副胆怯的模样,但在南烛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不会让姐姐离开他的。

枢期想到了那天晚上,他醉醺醺的父亲拿着马鞭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的娘亲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床上不知羞耻地光着身子,他缩在门边,看着父亲的鞭子直直地落了过来,而娘亲却视而不见。

又是难熬的一天,自他记事起每天都是这样。

娘亲每天和不同的男人在床上光着身子,又是痛苦又是愉悦的叫着,父亲坐在门口收钱,一边喝着酒一边打他。

真疼啊!

鞭子还没落到身上,便已经感受到了火辣辣地疼痛,当鞭子真正落下来的时候,疼痛便如火焰一般,舔舐着他的身子。

他的手藏在背后,握着的是一把生了锈的菜刀。

村子里面有个二流子,那个二流子也非常讨厌,他每次都喜欢脱他的衣服,摸他。

中午,二流子又在菜园子里面把他摁住了,不过这次没有脱他的衣服,而是龇着一口黄牙,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枢期啊,你爹是不是又打你了,还想不想被他打啊!”

枢期狠狠地摇了摇头,“疼。”

二流子露出了更加奇怪地笑容,他张着大嘴,“你到厨房里面把菜刀拿出来,藏起来,要是你爹打你你就拿刀砍他。”

枢期摇了摇头,怯怯地,“我不敢。”

他低下了头,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二流子表情有些兴奋,“我教你,你把菜刀拿过来。”

枢期蹦蹦跳跳地去拿菜刀,然后乘着二流子手把手教他怎么砍死他的父亲的时候,一把将菜刀扔向了二流子的脖子。

血瞬间喷了出来,二流子捂着脖子,一句话没哼出来就睁着眼睛死去了,脸上那奇怪的笑容还没有消散。

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枢期在旁人面前从未露出的笑容,和二流子那奇怪的笑容一模一样。

枢期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坐在门前,等着娘亲带着男人回来,等着喝醉的父亲。

鞭子落在身上,真疼。

娘亲的叫声,真难听。

枢期紧盯着父亲的脖子,因为用力和酒精,经脉全都鼓了起来。

生锈的菜刀很钝,但鲜血还是喷了出来。

父亲轰地一声到了下来,但床上的两个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种声音太常见了,喝醉了的父亲经常就这样直接醉晕在地上。

因此枢期可以慢慢地提着菜刀,站到了床边。

“咚咚!”

鲜血洒了满床。

枢期慢悠悠地换了最后一套衣服,直奔了山上。

死了也好,不管怎样也好,都值了。

但是当他闻到泉边的香味时,看到那温暖的笑容时,还是忍不住想多活一天。

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原来世界还可以这般美好。

枢期勾了勾嘴角,所以啊,姐姐,要一直一直不能够丢下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