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逞凶恶霸

羊子鹏已厌倦了萧正德恶心的嘴脸,退回石室里,靠墙坐下,不再言语。

萧正德还有愤懑之辞未发泄出来,见羊子鹏隐身进暗处,无意自讨没趣,便清清嗓子,道:“朕只是想来看看,侯景朝思暮想的身怀佛牙之人是什么模样,不想引出这许多牢骚!不瞒你说,佛牙在我家呆了十几年,本没有什么稀奇之处!朕并不稀罕!好了,你即无恙,便安心在此呆着,朕若不动杀你的心思,你的性命便是无虞的!朕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铁门轧轧关上,火光如折扇闭回,石室重新陷入黑暗,萧正德和僧怀离去。

羊子鹏木然地坐着。

浪涛将漩涡扑没冲散,石室中的时间终究没有逃过长河的狂潮。

长河奔流如旧,漩涡仿佛未曾有过。

征讨军失败了。

征讨军没有理由失败。

难道真被贺琛说中,萧纶包藏祸心,有意兵败!

台城还未攻克。

大梁诸王,还未赶来。

为什么还未赶到,难道大梁诸王,全都包藏祸心!

台城终将会被攻克。

羊子鹏恨恨地捶一下墙。

不能坐以待毙。

不能指望别人来救!

得靠自己!

自己如何能挣脱铁链,逃脱牢笼?

以自己的功力,无论有多大进益,都是不可能的。

大无相功!

想到大无相功四个字,羊子鹏猛地从地上蹦起来。

羊子鹏对大无相功有一定了解,练成大无相功,肉身无形无相,神魂不死不灭,天地之间,逍遥自在,再无困扰!

这间小小的地牢,自是困不住我!

不行!大无相功这种顶级先天神功,绝对不能强练,若是修为不到强行修练的话,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神魂陨灭!

以自己目前的内力修为和精神境界,远远不足。

大无相功的内功心法,我纵然会背,但比之小无相功和先天无相功,其字句堆叠,上古文风更重,更加艰拗晦涩、深奥难懂。

我修练小无相功和先天无相功时,有老师在侧,随时解惑指正,此间石室只有我一人,若全凭我的推想臆测,必会多有舛误,最终难逃走火入魔,神魂陨灭!

可是,如果不修炼大无相功,还有什么方法自救?

没有!

大无相功,是唯一一条路。

何不赌一赌,搏一搏?

不赌,便是死路一条,赌,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何其渺茫!

老师有一言,练习大无相功,机缘比修为更重要!

何为机缘?我现在被困石室,唯有大无相功可以自救,难道不是上天给我的机缘!

一个念头生出,思绪便进了死巷,不能掉头出来,又像被绳索捆住,越挣扎越紧。

明知是走火入魔,还要飞蛾扑火!

孤绝寂静的石室中,没有别的力量和意念,拉住和挽回羊子鹏的执念。

执念化为魔念,注定万劫不复!

练!

羊子鹏下定决心,盘坐在石室中央,五心向天,直脊张肩,闭目静神,回想大无相功的内功心法,化成无数字符,铺散在脑海,有闪烁的黄金,温润的白玉,五彩的石头,锐利的铜铁,再有奔跑的兽,飞翔的鸟,遨游的鱼,跳跃的虫,还有春的新芽,夏的花朵,秋的果实,冬的枯枝,更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海,日月轮回,斗转星移,山水流转,桑田沧海,雨雪风霜,雷鸣电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采集渔猎,刀耕火种,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生老病死,繁衍生息,平地一声巨响,山川迸裂,洪水横流,两军交战,飞沙走石,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日月无光,山河失色,天地陷入黑暗,缩小,直至消失,万籁俱寂,天地消失之处,出现一个光点,慢慢膨胀,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面貌扭曲,神态狰狞,怒目睁眉,獠牙肆张,血盆大口,越张越大,世间空无一物,无可吞噬,只是这么张着,越张越大,直至大过脑海,便吞下脑海,还在越张越大,吞下毛发,头颅,血肉,骨骼,五脏,四肢百骸,最终吞下神魂,羊子鹏把自己吞没,哪里还有羊子鹏,血盆大口闭合,世界空无一物,亦无世界,空空如也。

不知过了多久。

“醒醒!死了吗?!别给老子装死!”

从天外传来的召唤,使羊子鹏重新开辟鸿蒙,意识觉醒。

羊子鹏悠然转醒,火光跃动,一个黑影,耸峙身前,映着红火,闪着幽冥玄光。

幽州剑!

没错,是幽州剑,幽州剑就立在身前。

羊子鹏惊喜若狂,伸手去拿。

手却动不了。

还维持着正身打坐的姿势。

幽州剑剑尖挑起,缓缓贴近,挑到羊子鹏下颚,托起他的下巴,抬起头,看到一个人,醉意醺醺,摇摇晃晃,左手里还提着一只酒壶。

萧见理!

萧正德的独子,原来的建康城小霸王,萧正德伪朝太子,萧见理。

羊子鹏心下一凉,急运内功,却发现丹田虚空,全身穴道闭塞,经脉断绝,筋骨绵软,如同瘫了一般,一动也能动。

“小畜生!还敢装死!”

萧见理见羊子鹏睁开眼,惊惧地看着自己,满意地骂道。

他不能站稳,撤开幽州剑,重新拄在地上。

羊子鹏勉强仰着头,看着酩酊大醉的萧见理,彻底清醒了。

萧见理与他父亲萧正德不同,萧正德纵然阴恶,心怀叵测,但他老谋深算,绝不会肆意妄为,萧见理却是个无理取闹,唐突冒失,胡作非为,做事不计后果的主!他还喝了酒,若是一时兴起,给我一剑,我便真的是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了!

可笑,真的是可笑!

萧见理已进到石室里面,与我只有半步远,若非我练功走火入魔,以致全身瘫软,何愁制服不了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自量力,去练那大无相功!若是我保持着理智,此时便已夺下幽州剑,斩断铁链,逃脱牢笼了!

果真是造化弄人啊!

羊子鹏懊悔不已。

只求萧见理不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你瞪什么!瞪我,就是怕我!哈哈,你怕我!”

萧见理提起幽州剑,脚步却一个踉跄,勉强站稳,在羊子鹏身前溜达晃荡,时不时往嘴里倒几口酒。

“老子现在是当朝太子,谁敢不怕老子?谁不怕老子,老子就杀谁,有一个杀一个,有一百个杀一百个!看你们还敢给老子嚣张!”

幽州剑在羊子鹏面前乱舞乱点,萧见理稍有失手,羊子鹏的脑袋便会少去一块,或者多出一个窟窿。

“本太子今天不高兴,父皇把我大骂一顿!你知道父皇为何骂我?我重建了太子帮!我要再现父皇当年的辉煌!父皇却骂我愚蠢!父皇啊父皇,你当年的太子帮是假的,你是假太子!我是真太子!你为何骂我愚蠢?你是怕侯景吧!我可不怕!你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亏你还是个皇帝,早早死了去,让位给我,我做皇帝,我倒是看看,谁还敢骂我!”

萧见理脚下一滑,坐倒在地,幽州剑脱手,从羊子鹏耳边呼啸而过,叮当落地,几缕发丝在火光中飘飞。

“谁绊我!谁敢给我使绊,我是当朝太子!出来!僧怀!是不是你?你给老子出来!”

萧见理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走出门外,左右张望,看不到人,大骂道:“僧怀!你就是父皇养的一条狗!等父皇死了,老子先宰了你!”

萧见理扶着门框,重新进到牢房,得意忘形,手舞足蹈,道:“本太子英明神武,早就猜到父皇私下有鬼,有事瞒着我,我这么聪明,还猜不出是什么是吗?你攻进城里那一天,是僧怀把你擒住,后来僧怀和你一起消失,我只捡到幽州剑!那时我就知道,一定是父皇把你们藏起来了!哈哈,侯景全城搜捕你们两个,可是有哪个乌鸦兵,敢搜查皇帝的宫禁!我在王府湖心花园的庙里,找到僧怀,骗僧怀说父皇有急事诏见,这个老朽,一点不会动脑子,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走后,我找到地道,顺藤摸瓜,就找到了你!哈哈!我聪不聪明!侯景啊侯景,你费尽心机苦寻不到,老子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见理转到羊子鹏身后去拿幽州剑,绊在铁链之上,扑倒在地。

“啊!”萧见理挣扎起身时,脸噌在幽州剑剑锋上,顿时脸上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涌出,用手去抹,抹了一脸。

“大胆侯景!”

萧见理提起幽州剑,挥剑猛砍,谁知四条铁链乃是精铁打造,绝难斩断,萧见理酒后照不准力,剑锋微偏,幽州剑反震出去,削掉萧见理的发冠,幽州剑落在石室门口。

萧见理头发披散,暴跳如雷,大骂起来。

“侯景!你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我父皇给你打开城门,你能攻下建康吗?!要不是我父皇坐镇大司马府,建康城就被萧纶夺回去了,你还有几天命可活?你有什么可嚣张的!我告诉你,如是你有反叛之心,我不会饶你,我会把你大卸八块,一锅炖来吃了!”

萧见理忽然想到什么,重又挪到门口,拿起门口的幽州剑,俯下身去,把脸贴着羊子鹏的脸,晃着幽州剑,大笑道:“哈哈,侯景,你得不到的,我得到了!羊子鹏现在在我的手上,你能吃他,我为什么不能吃?你能长生,我为什么就不能长生?!”

羊子鹏看着头发披散,满脸是血的萧见理,心道:我竟然会死在这么一个纨绔手上!

可悲!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