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牢狱之灾
萧纲捡起地上的朱异的宝剑。
羊侃仍是跪在那里,怀里抱着羊子鹏,始终不抬头。
萧纲举着宝剑,照着羊侃头上劈落。
剑至头顶,羊侃疾速抬手,侧面一弹剑身,叮得一声,宝剑脱手,激飞而出,掉落在地。
萧纲不慌不忙,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宝剑,来到羊侃侧面,从后方斩向羊侃的脖子。
羊侃仍跪坐不动,单臂抱着羊子鹏,听得风声,后发先至,千斤之力又弹在宝剑底下。宝剑冲天激飞,掉头落地,噌得一声,插进羊侃面前的石板里,没进一半剑身,露在外的剑身和剑柄嗡嗡直颤,羊侃握住剑柄,止住嗡鸣,奋力往下一按,叮得一声,宝剑被羊侃尽根按入石板里。
萧纲不再理会宝剑,眼见血泊中还躺着一把宝刀,那是萧大状用来砍羊子鹏的刀。
萧纲从血泊中捡起宝刀,缓步来到羊侃正后方,扎稳了马步,双手高举着宝刀,借着腰势,用上全身的力气,向着羊侃后脑砍去。
宝刀砍落至羊侃发冠时,戛然而止。
萧纲的腰势被生生截住,上身颤了两颤,方才停好。
待看身边时,方见廷尉卿周弘直,正握着自己的手腕,抵着自己的肩膀。
周弘直待萧纲站稳,伸手一转一抄,便把萧纲手里的宝刀抢了下来,同时把萧纲往后轻轻推开一步。
周弘直挡在羊侃身前,把宝刀垂在手上,向萧纲下拜道:“羊子鹏杀人,当依法追究!殿下杀人,也会依法追究,还请殿下慎重!”
萧纲大怒,再要上前,四顾之下,却找不到一件兵器。
御史中丞周弘让来到周弘直身旁,也向萧纲下拜:“殿下身为太子,当以国家为重,莫要因一时悲恸,做出于国不利的事来!”
萧纲愤怒已极,我的儿子被人杀死,别人却要跟我谈国法和职责?
再看一边的诸子,尽皆趴在地上,哀嚎不止。羊子鲲的背影,比他任何一个儿子都要高大。
萧纲正要失控,却听萧衍喊了一声:“太子住手!都住手!”
声音虽小,龙威却不可质疑。
萧衍在王谢徐柳四老的不断呼唤下,缓缓醒转过来。
贺琛和傅岐见萧衍醒来,立刻跪地大喊:“如何处置羊公,请陛下决断!”
萧衍见贺琛傅岐言辞急迫,方才记起昏厥之前的事。
萧衍总觉得,羊子鹏打出的那一道白光,是打在了他的身上,因此才气血攻心,昏厥过去。
在萧衍看来,羊子鹏打死孙子,固然是罪该万死,羊子鹏抢吃玉丸,那才是真正不可饶恕的大罪。
萧衍因羊子鹏阻止萧大状杀死真谛,对羊子鹏怀恨在心,让羊子鹏担任护牙使者,不乏有凌辱他的意味,萧衍完全没有想到,羊子鹏会犯下如此的滔天大祸,不禁暗暗悔恨。
羊子鹏固然该死,羊侃却万万死不得。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杀羊侃,相当于大梁凭空覆灭十万大军,这笔账,萧衍算得明白。
要留羊侃,羊子鹏也万万杀不得!羊侃是性情中人,他当初能背叛北魏,现在也能背叛大梁。
萧衍看着太子为难羊侃,心中权衡着利弊,终于做出决断。
“禁军听令!把羊子鹏打入天牢!把羊侃、羊子鲲收押廷尉府大牢,听候发落!”
太子萧纲突然跪地大喊:“父皇!那可是你的孙子啊!”
萧衍无奈摆摆手,低声道:“太子不要多言了!朕自有分寸!”
禁军护卫从羊侃怀里接过羊子鹏。
天牢,那是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
羊侃纵有千般不舍与万般不放心,又有什么奈何?陛下既没有处决子鹏,更没有诛杀羊氏一门,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阿弥陀佛!羊小居士性情真切,必将逢凶化吉!”
真谛望着被禁军护卫抱走的羊子鹏,口念一句祝语。
“谢大师!”羊侃向真谛深深一揖。
禁军把羊侃和羊子鲲押往廷尉府大牢。
萧纲父子收拾起萧大状的尸体,黯然离去。
诸位高僧大德,世家宗亲,文武官员,乘宝船出玄武湖。
玄武观重归清净。
萧衍回到台城,屏退了严亶等近侍,独自坐在太极东堂的书房内。
无边无际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充斥整间书房。
***
羊子鹏悠悠醒转。
眼前十分昏暗。
羊子鹏只觉得身体酸软,很是虚弱。挣扎着站起身来,双腿好似支撑不住身子,踉跄两步,挨着石墙,方才站稳。
恍然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囚服,四下看一圈,便知自己身处一间牢房之中。
牢房很宽敞,前后左右都有两丈宽,上下有一丈多高。
左右方是石墙,用手轻叩,声音沉闷,可知石墙极厚。
后方是石壁,石壁上有开凿的痕迹,渗着水珠,用手轻敲,毫无颤音,这面石壁是一个岩石的一面。这间牢房,很可能是在深山里,依山而建,或挖山而建。
靠近石壁的一角,地上有一个径长半尺的圆洞,羊子鹏俯身向洞口里面看,一片漆黑,倾耳细听,在极深处似有哗哗的流水声。羊子鹏心思一转,便知这个圆洞是做何用的,急忙走开。
前方是一个铁栏门。铁栏杆并排竖立着,每根都有幼儿手臂粗细,其间隙只有半尺宽。
铁栏杆好似长在那里,上面钻进房顶,下面埋进地面,既没有门,也没有锁。
想要出去,只有把铁栏杆当中折断才行。
羊子鹏抓着铁栏杆往外看。
铁栏外是一条走廊。
走廊对面,有三间牢房,正中间的一间无人,与自己所在的这一间正面相对。
想来自己这一面,也有三间,自己处在正中间的一间。这处地牢,便是有六间牢房,走廊两侧各有三间,两两相对。
走廊的入口处在左端,闪着微弱的光亮,越往里越昏暗,右端勉强可见,是一面黑黑的石壁。
“羊子鹏,你小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