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也好，也好
“殿下、大都督……”
不想众将求情的话才落下，冉莫还没说话，青胜蓝却开口了，道：“末将还有一事未禀，请一并处置。”略略一停，道：“夺下燕城后，末将顺便抓了些北氐皇室的嫔妃和显贵官眷，现今也一并带到了白鹿原。”
“嫔妃？官眷？”
路小石怔道：“抓她们做什么？”
青胜蓝平静道：“阵前祭刀，鼓舞我军士气。”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陈年事和宋九命忍不住悄声叹息，路小石更是目瞪口呆。
穆尔紫烟神情依旧淡然，却默默退出了大帐，许吾浪看着青胜蓝欲言又止，快步追出帐去。
两国交战，不祸及无辜。
王朝建国六百年，经历的战事不多，也不算少，从来都信守着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军人，莫不以此种行为为耻。
再者说，阵前杀敌国嫔妃、官眷，一方面或许可以鼓舞已方士气，但另一方面，谁又能保证不会激起敌方的斗志？
当年西羌入侵甘凉郡，惨无人道地túshā百姓，以及后来血洗邛州城，莫不让王朝人痛恨而不耻，都视为禽兽不如的恶行。
难道现在王朝军队也要像西羌人一样，干出禽兽不如的勾当？
谁都没想到，青胜蓝竟然会这样说，并且看样子也是绝对会这样做，而且还显得这么平静，甚至理所当然。
众将均有些恼火，想着自己正在为他青神将争取将功折罪的机会，他反倒是把自己一头扎进罪过里，岂不是让自己的巴掌落在了自己脸上？
帐内再度沉默。
一直没开口的冉莫抬眼看着青胜蓝，半晌忽道：“抓了多少人？”
青胜蓝回道：“在河套杀了五六百，现在还有五六百。”
众将又是一滞。
路小石回过神来，虽然极不认同青胜蓝的做法，但还是准备表态祭刀就不用了，那么青胜蓝的功，足可以、当然也仅可以抵罪。
“我看行！”
不料冉莫先一步说道：“两军交战，士气为先，现在敌我双方兵力相当，唯士气决定胜负，那便用这些嫔妃官眷祭刀，鼓舞我军士气！”
众将愕然。
路小石也傻了眼，差点把冉莫当初送给他的那句“做好人，走正路”，原封不动地还给对方。
冉莫嘴角上扬，环视众人，道：“此乃军务，我有权决定，也愿意承担后果。”
众将依旧沉默，目光却齐扑扑地看向路小石。
毕竟陛下有旨，军中事务由大都督定夺不假，但同时陛下也说了，如果漠阳郡王赶至，要与郡王商议而定。
殿下你到底是说句话啊！
可惜路小石没有看众将，也就不知道所有的目光都在看他。
不知是在继续犯傻，还是在想到了其他什么事情，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异常，但片刻后，他的神情又恢复了正常，眼神也渐渐清澈起来，渐渐明亮起来。
“大都督！”
他看着冉莫说道：“虽说此事属于军务，当由你定夺，但我既为王朝的漠阳郡王，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愿意与大都督一起承担后果。”
众将懵然。
从心底来说，他们都不同意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嫔妃官眷杀了祭刀，但大都督和郡王殿下都这样说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而和众将不太一样，冉莫听到路小石这样说后，神情极为平静，当下竟不再纠结青胜蓝一事，转说次日战事该当如何如何。
既毕，众将领命而去，路小石则被冉莫请留下来。
“殿下……”
冉莫向路小石郑重行了个礼，道：“多谢！”
路小石赶紧还了礼，正色道：“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以及我们王朝的所有将士。”
冉莫会意一笑，道：“陛下已然出手了，如果我再不出手，岂不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
路小石长叹一声，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冉莫看着路小石，眼中第一次有了欣赏之意，道：“殿下若是真不知道，又怎么会成全我？”
路小石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肯定索尔会出手？”
“他不一定会出手，但却由不得他。”
冉莫微微一笑，道：“明日阵前一喊话，穆尔元雄便知道燕城破了，但他又不甘心军心焕散，必定会迫使索尔出手”
路小石沉默半晌，又重复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
同是当夜，北氐军中则是士气低迷。
索尔更是烦燥不堪，很想向陛下请奏，明日便亲自出阵，将今日暮间扮成氐羌人的王朝人，杀个片甲不留。
但这个冲动一闪而逝。
时至此刻，他当然清楚那个拳头肯定不会再出现了，但也清楚自己和冉莫的差距，如果自己再亲自出手，冉莫肯定也要出手。
如此这般，还是只有按陛下的意思等下去，直到图金到来。
和图金联手，当然就不再惧冉莫。
穆尔元雄看着索尔脸上的变化，忍不住笑起来，道：“大元帅心里在想什么，不防说出来听听？”
索尔哪敢说自己有过一瞬的冲动，只道：“臣在想图金首领何时才能赶到，若是明日能到，那就最好。”
穆尔元雄点点头，道：“按照图金和达达霍的约定，这几日他都有可能赶到，倒是今日王朝那只队伍，竟身着氐羌服饰，莫非是遇到了图银？”
他虚眼一想，道：“多半如此，图银应该已被王朝人打败了。”又再次一笑，道：“不过无防，我们本来对图银就没抱什么厚望，现在王朝小皇帝死了……”
他突然略显担忧，皱眉道：“小皇帝死了，王朝人怎么没有在军中举丧？”
索尔忖道：“王朝人向来狡猾，一定是怕我们知道了，故意瞒着这消息。”
穆尔元雄思量半晌，觉得索尔所说是唯一的可能，否则没有小皇帝没死，大统领却没回来的道理，点头道：“或许也怕影响王朝军心，同样瞒着他们的军士，所以才不敢举丧。”
正在这时，军卒突然来报，说是有数名太子殿下的儿郎归来。
穆尔元雄大喜，即刻唤来，问道：“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这数名军卒确是穆尔紫檀部下，那夜被龙羽军和镇坎营等前后夹击后，侥幸逃命成功，在荒地和白鹿原绕了数日，现在方归。
之前数日，他们又饥又乏，还得随时担心性命，此时终于心安，但同时更觉疲乏，也顾不得考虑陛下心情什么的，直接便把情况说了。
穆尔元雄听到儿子已死，数万儿郎俱灭，顿时如五雷轰顶。
索尔也是面如土灰，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回到长生天的怀抱，您就节哀吧！”
穆尔元雄闭目长叹，老泪纵横。
一名逃卒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说的消息实在是惹了大祸，惴惴不安中，壮起胆子又将一条他自己都不很确定地好消息说出。
王朝副都督闵高死了！
穆尔元雄霍地睁开双眼，死死瞪着索尔，咬牙道：“你且记住，只等图金一到，你便和他一同出手，杀了冉莫，杀了所有王朝人，莫要耽误半刻！”
自从到了白鹿原，索尔自始自终都没见过闵高，本就有些疑惑，此时听到军卒消息，便深信不疑，想着定是和大统领出手有关。
但闵高死则死矣，冉莫可还好好的。
幸得陛下说的是等图金到来之后再杀冉莫，没有逼着他明日便去和决战。
也好，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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