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竟然亲自出手了

开皇元年,九月十五。

阴冷暗晦多日的白鹿原,终于飘起了零零星星的雪粒,让本就坑洼不平的枯草地,变得更为难行。

王朝十万大军寅时造饭,辰时拔营,浩浩荡荡向鹿鸣溪推进。

一路上不断有枯草地变成坑洼,不断有凸起的土丘变成平地,让十万人的军阵在移动中又多了些起伏,看着更像一片波澜壮阔的海洋。

这片红黑相间的海洋,由十一个军阵组成,阵与阵之间相隔二十余步距离,其中十个军阵由长枪手、刀手、盾牌手等兵卒组成,最左侧的一个军阵则是清一色的弓箭手。

十万大军全是步卒,连战马也没有一匹,却有一辆十分显眼的大辇。

大辇显眼不是因为它有着显眼的明黄色,也不是在十万步卒中显得很突兀,而是它的前方既没有战马,也没有军卒,竟然自己也能行走,甚至走得比周围的步卒还要平稳。

大辇是郑坚的皇辇。

皇辇后紧跟着一辆础车,载着王朝大军的牙旗,由八名军卒推着,顺着皇辇的轨迹前行。

未时,数声鼓响。

王朝大军在距离鹿鸣溪里许时,齐齐停了下来。

鹿鸣溪对面的白原上,则是一片更为壮阔的麦田——二十万氐羌大军也在距离鹿鸣溪一里许的地方停下来。

两军隔溪相对,不过两里。

没有谁客气问候,也没有谁出阵叫战,两军三十万军卒在自己军令声中默默检查刀枪、整理甲胄,做着大战前的最后准备。

片刻后,随着军卒们动作的渐渐停止,白鹿原上方的空也渐渐凝重起来,那些飘舞的雪粒仿佛撑不住这种凝重,纷纷化成了雨丝。

“咚!咚!咚!”

王朝战鼓响起。

“嘭!嘭!嘭!”

北氐战鼓响起。

鼓声由缓而急,又由急变缓。

在鼓声变缓的第三声响中,鹿鸣溪两岸同时发出闷雷般的声音,双方军卒迈动了脚步,开始向前挺进。

枯草地颤抖起来,草尖上细小的水珠纷纷滚落。

鹿鸣溪颤抖起来,水面起了无数道细微的涟漪。

王朝大军和北氐大军像两块移动的大地,同时向鹿鸣溪挤来,挤到彼此间仅余五十步时,双方鼓声戛然而止,而两边军卒的杀喊声则陡然而起。

声震云霄,沉云翻卷。

两军三十万步卒,就像两片倾泄的巨大潮水,瞬时便冲杀在一起。

冉莫立于皇辇之前,令旗急挥。

片刻后,本是胶着的两相厮杀,便猛然发生了变化,却是王朝军阵右侧的两个小军阵猛然向前挺进,将北氐军卒强力杀退。

但北氐军阵横贯近十里,右侧这个变化对整个阵营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中间部分仍是两相胶着,至于左则,则出现了和王朝军阵右侧一样的情况。

北氐军阵右侧,便是王朝军阵的左侧,也就是王朝大军的箭阵。

冉莫布置箭阵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图金的三千援兵,故而并不在军阵列向的前端,而是置于列向的中部。

但北氐阵中一队军卒却冲出已方大阵,向着箭阵直奔而来。

正是索尔所率的两万军卒。

箭阵由一万王朝将士组成,都严守着本职,并没有失去阵形和位置,但他们眼睛和耳朵不用守职,早被前方厮杀声刺得发热发烫了。

忽见敌军径直冲过来,统领箭阵的校督不惊反喜,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送上门的买卖不能不要。

“仰四,间一,准备!”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传令卒立刻急舞令旗,后方上万名弓箭手则齐齐举弓拉弦,按着仰四的角度和间一的密度准备就绪。

校督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以保证敌军被罩在箭阵的最佳打击范围。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放箭!”

校督声音一落,数千箭矢嗡然而出,瞬时密密麻麻落入北氐军中,而且是集中地落入最前方的北氐军卒到其向后五十步的范围内。

随着那些密密麻麻令人心悸地闷响声,数百上千名北氐军卒当场中箭身亡,但其两侧仍然大量军卒,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反而哇哇叫着冲到箭阵前方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了。

“嗖嗖嗖!”

又是数千箭矢密集射出,这次却是那些得到间一军令的弓箭手,从箭阵中平射而出。

平射之矢,比仰射的箭更疾、更准。

近在咫尺的北氐军卒这下是避无可避,纷纷中箭,无一存活。

仰四间一,不过一轮箭击。

本已冲到箭阵前二十步的北氐军卒,眨眼间便又被同伙的尸首隔在百步之外,不知是担心踩踏了同伙尸首,还是惧怕了王朝箭阵,军卒们竟是犹豫不前了。

索尔听闻过王朝箭阵的厉害,但没想到有这么厉害,在没有骑兵的情况下,冲锋简直就是让儿郎们去送死。

但他数日前败给了冉莫,白白损失了八百儿郎,后又给陛下立了军令状,绝不让王朝箭阵发挥作用。

他也很犹豫。

但王朝箭阵的那名校督可没有犹豫。

这是敌军自己攻来了,可不是俺擅离职守,而且敌军离右侧的王朝军阵很近,万一他们冲击军阵怎么办?

他很容易就说服了自己,一声令下,箭阵便开始向前推进,向着索尔推进……

八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索尔瞪圆了双眼,退绝对不能退,进又极难进,那便只有……

他忽地仰天长啸,身形一纵而起,瞬时就到了箭阵前方,手中弯刀更是呼啸而出——他竟是亲自向箭阵中的普通军卒出手了。

明神境高手,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

箭阵校督正举起右手准备下令,便被鬼魅般凭空出现的一把弯刀劈成了两半,血洒当场。

而弯刀划过校督的身体,没有停顿地穿进箭阵,从十数丈后飞扬而起,带起一串串冒着热气的血水,和无数惨叫声、惊呼声。

像游鱼在水面嬉逐一样,弯刀在半空翻转落下,又在箭阵中穿行十数丈,又带起一片片鲜血。

索尔自己则如猛虎入羊群般掠入箭阵,左右两手只平展伸直,大步急走,周身无数弓箭手则如风中蚂蚁,纷纷倒飞而起,在半空中便吐血身亡。

眨眼之后,上万人的王朝箭阵,便在索尔一人一刀下乱了,而对面北氐军卒则再度哇哇叫着疯涌而来。

军阵讲的是阵容有度,阵阵各司其职,箭阵侧方的王朝军阵虽知道箭阵乱了,但却没有谁敢擅动。

整个王朝军阵,只有箭阵右侧数里外的那辆显眼的皇辇,微微动了一下。

皇辇微动,是因为辇中的郑坚动了。

他左手握成拳,轻轻向左侧一送。

此时,北氐军卒刚刚冲进王朝箭阵,索尔正在箭阵中大杀四方。

仍然是此时。

那柄夺命无数的弯刀,突然像被箭矢射中的大雁,无力坠落,而索尔则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半空,脸色惨白一片。

他看到了一个拳头。

一个十数丈大小的拳头,像山一样从半空中向他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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