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想说便说
王诗诗没有问草儿说的是什么在沼泽,也没问草儿的意思是不是她要去沼泽,看着草儿转身离去,他嘴角抽搐几下,眼中满含不忍和疼爱,但最终是什么也没说。〝菠∞萝∞小〝说
正如他自己所说,任何事情都要分清轻重缓急,而眼下最要紧的,当然是制作牛皮筏子渡江。
草儿出了姽婳庵,向着某一个方向走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沼泽,只记得印象中沼泽是一个记得很熟的地方。
她走得很茫然,也走得很坚定。
不记得过了多少天,她忽然发现自己到了一片松林,而且是一片似曾相识的松林。
想了一会儿,她记得这是铁秀红的松林,于是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其实铁秀红并没有说什么,或者说他并没有直接说什么,但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要她去杀仇人。
当时唯一不明白的是,既然他不要她去杀仇人,为什么又要告诉她,王诗诗在姽婳庵。
现在当然明白了。
铁秀红一定是知道,王诗诗也和他一样,不会让她去杀仇人。
她记得有一次被敌人刺杀时,幸好是王诗诗突然出现,才救了她和路小石等人——既然救了她,那么王诗诗就应该记得她。
虽然那一夜的情况很突然,彼此间相隔也挺远,但她作为被救的人,对王诗诗都有些印象,那作为救人的王诗诗,自然也应该对她有一些印象才对。
但王诗诗显然不记得她。
这样说来,王诗诗并不是先生说的那样愿意帮她。
这样说来,不管是什么人说的话都有可能不正确?
“别人说的仇人,不一定真的是仇人。”
她记起这句当时认为一定不正确的话,隐隐有些怀疑了,是不是铁秀红说的是真的——自己真的说过这句话,只不过是自己忘了?
看着松林,她越发迷茫。
铁秀红和王诗诗不让她杀仇人,路小石和郑雄说不他们不是仇人,先生又肯定地说他们是仇人……
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
恍恍惚惚间,她看到一片废墟。
她记得上一次看到这个废墟的时候,这里还积着厚厚的雪,所以她没看到废墟有多废,现在这里全是光秃秃的,果真更像废墟,也果真才更像是一个曾经热闹过的地方。
她对这个地方和这个地方曾经的热闹完全没有概念,但记得路小石讲了很多关于这个地方的人和事,比如那个爱往酒里渗水的狗儿,比如那个冬天都要拿着折扇的说书人……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在这里停留了太久,于是又继续向前。
走过飞仙关,走进康城。
甘凉郡早就不像她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萧索荒凉,现在更像王朝内地的各郡一样,充满着热闹和忙碌。
街道上时不时会有大队托货的马车,时不是会有巡警的军卒,还时不是会有些牛羊。
她记得铁秀红说的话,越是强大,便越要约束自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隐隐觉得自己不这样做的话,便会有些麻烦。
人越多,自然麻烦就越多。
于是她到邮驿去给娘亲寄了封信,没有提孔方的事情,只说自己想出来走走,并着重说到自己现在很强大了,让娘亲放心。
寄完信后,她便离开了康城,向着无人的茫茫草地走去。
这日,她到了一个没有印象的地方。
这是一处寻常的草地,像王朝内地的草地一样,长满了生机盎然的青草,以及五颜六色的野花。
很漂亮,很宁静。
在这片宁静中,她又听到了阮秀秀的话。
“因为我明白一个道理,喜欢一个人只是自己的事,不需要对方也喜欢自己,所以便有些伤心。”
她觉得有些伤心。
“就像我明明是伤心,可同时又觉得很幸福——能够默默地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她没有觉得幸福。
既然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默默地喜欢?
她觉得很是迷茫。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伤心还是幸福?
她看着蓝蓝的天空,看着青青的草地,看着草地间那些红的、粉的、黄的各种颜色的野花,眼睛不时扑闪一下。
远远有马蹄声传来。
草儿抬头看去,见着两个黑点出现在草地的尽头。
很快,那两个黑点近了,原来是四个黑点。
两马,两人。
两马是两匹野生赤乌马,长长的鬃毛像黑云一样,里面卷着风的呜咽;马身也是纯净的乌黑色,像是太阳照射下的黑色绸缎,顺滑发亮。
两人则是一个老者和一个女孩,坐在马背上,就像藏在一团黑云里,只露出小半截身躯。
马蹄声没了,两马停在草儿身前。
草儿看着二人,感觉很陌生,同时却突然觉得应该问个问题,道:“你们知道沼泽在哪里吗?”
这不算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但此时此刻,它显得有些突兀。
因为她不认识这两人,更不知道这两人知道不知道沼泽在哪里。
老者没有答话,嘴角露着淡淡的笑意,没有神采的眼睛看着草儿,似乎能看穿草儿的心思。
女孩脸色很是苍白,看着像是受了伤,但她似乎对自己的伤,远远没有对草儿问题那样在意。
她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草儿,嘴角艰难地露出笑意,道:“你去沼泽做什么?”
草儿笑了,笑得很明媚。
她觉得这女孩很可爱,觉得这女孩可爱到不会说话。
至少,她觉得女孩这句话不像是会说话的样子——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还在反问,但实际上女孩已经说出了答案。
她看着女孩,好心提醒道:“你以后要注意说话,尤其是对我这样的陌生人,一定先要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再决定回不回答。如果对方是好人,你就好好回答,如果对方是坏人,你就骗骗他。”
女孩很是诧异,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者满脸慈详,悠悠说:“喜儿,走吧。”
女孩点点头,对草儿说道:“一直向北走。”
马蹄声骤起,两马两人像两团黑云,迅速飘远,不一会儿便融进了茫茫的草地,融进了蓝蓝的天空。
草儿看着渐远的两团黑云,遗憾地想着这女孩真的不会说话啊,自己都提醒她了,结果她还是就这样直接回答了。
虽然这样替女孩遗憾着,她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开心,想了想后又回过头去,看着那两已经小得看不清的黑点,道:“原来你是会说话的,比我会说话,我以为我会说话了,但还是不像你那样想说就说……说话嘛,不就是想说便说?”
念头一转,她再次记起了阮秀秀说的话。
这一次,她变得很肯定。
阮秀秀说的不对。
喜欢一个人,不能默默地喜欢。
她径直向北走去,远离了康城,也就远离了茂城,更是远离了马尔城和地户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