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焚日(三)
面对路小石和老张的全力一击,包括略在其后的草儿的突袭,郑淮似乎丝毫不察,仍然伸展着右臂,又缓缓踏足向前。
随着他鞋底离开地面,那尊在地面弹跳的青铜戊鼎,像是听到了不可违抗的命令,突然飞射而起,向路小石三人迎头砸来。
青铜戊鼎五尺见方,重达两千余斤,飞起来的距离虽短,但声势如山崩海啸,鼎身和空气的摩擦、空气在鼎中的回旋,都发了真正雷霆般的闷响。
一截飞窜而来的两尺长的木椅脚正好被青铜戊鼎砸中,瞬时变成一团齑粉,但青铜戊鼎飞射速度极快,这团齑粉只能紧紧贴在鼎面,根本没有时间、没有力量散开。
此消彼长,老张眨眼前还如雷霆之势的拳头,在青铜戊鼎的力量和速度前面黯时失色,更是不及眨眼,青铜戊鼎便到了拳头前方尺余之处。
老张心头一震,感知到青铜戊鼎磅礴如山的力量,竟是自己绝对无法抗衡的强大!
作为明神境高手,纵然此时只有一隙之时,老张仍然能避开眼前的危机,但他知道身侧还有一把软刀,则就连避开的念头都不会产生。
“轰!”
老张的拳头砸在青铜戊鼎上,或者说被青鼎戊鼎砸中,数千斤的青铜鼎竟如泥胚一样凹陷变形,疾坠入地,砸入花岗石地面两尺有余,溅起无数细小的石屑和铜粉。
老张则闷吭一声,倒飞回去,整个右臂软绵绵地垂下摇摆,竟是经脉寸断,臂骨尽碎。
巨大的冲击让其后的路小石如撞石墙,只感觉胸口像被巨石击中,整个人也就倒飞回去,又撞上身后的草儿。
三人如上次一样,再次跌倒在地。
老张左手紧紧按住右臂,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而下,紧抿着嘴唇,连声儿都发不出来。
路小石撞着了草儿,也就护住了草儿,后者完全无大碍,他则喉舌一腥,喷出一口鲜血。
郑雄到底看到这一幕,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左手也紧握成拳,向郑淮冲击而出。
郑淮抬起的脚还没落下,被郑雄双拳一推,又缩了回去,不禁面带怒气,也是闷吭一声,伸展的右臂再向前顶出五寸许。
“草儿照顾老张!”
路小石胸中气血乱涌,眼中却是将殿内情况看得分明,一边向草儿低喝,一边强忍痛楚站了起来。
他手提软刀,缓缓走向郑淮。
郑雄眼睛一瞟,想要喝斥路小石退开,但对面涌来的巨大压迫感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嗯嗯警示。
郑淮终于侧首瞟了一眼,见着路小石迎面而来,便斜斜伸出左臂,向着青铜戊鼎轻轻一拂。
“嗖!”
深陷地面的青铜戊鼎极速地颤抖起来,表面变得斑驳破碎,而一块铜片突然脱离鼎身,向着路小石疾射而来。
路小石走得很慢,但走得很稳。
他嘴角还在泌出鲜血,眼睛却越发清澈,越发明亮,像是冬夜里最亮的星辰,而在那块铜片射到他身前三尺许的地方,他瞳孔里出现了一抹金黄。
夕阳照!
铜片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阳光,一道金黄光茫随着软刀划动的轨迹直冲而起,将铜片铿然挡开。
而软刀并没有因此而停止,顺势翻转回旋,又从下至上撩出,那道还没完全消失的金黄光茫,则瞬时变成一道翻卷的气流,如龙怒行,直向郑淮而去。
山水分!
这招山水分展示出来的刀气,是路小石学会这招刀法以来最强势霸气的一次,殿中飞舞的纱缦碎片、案几木屑,遇着刀气者无不断裂,花岗石地面也被蹭出一道寸许深的划痕。
但他面对的是见虚大境。
也不见郑淮如何动作,那尊陷入地面的尊青铜戊鼎轰然飞起,挡在刀气之前,响起一阵让人心悸的割裂声后,竟生生断成了两截,跌落于地。
而刀气也随之涣散。
郑雄当然不会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双拳猛地向前一送,竟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郑淮再闷吭一声,嘴角也现了些许丝血,眼中更是冒着怒火,右臂向郑雄回顶,左臂则再次轻拂。
郑雄咬牙不退,嘴角泌出越来越多的鲜血。
路小石嘴角泌出的血少了些,脚步却再也不能前行,因为两截青铜戊鼎被郑淮轻拂后,再次剧烈地颤抖,表面越来越多的铜片剥离开来,又纷纷向他射来。
殿内嗖嗖之声不断,比任何利箭都还强大的铜片,如雨般将路小石罩住,速度竟似比第一块铜片快了若干倍。
路小石身在其中,虽竭力格挡,但手臂和腿仍是很快就有了伤痕,他却没有再使出夕阳照和分山水,因为他清楚此时这两招刀法都解决不了眼前的劣势。
不断有铜片脱离鼎身,又不断地射向路小石。
路小石且挡且退,身上的伤痕渐多,虽然都不致命,但浑身衣衫被鲜血染红,看着极是惨烈。
草儿心急如焚,不顾老张劝阻的眼神,身体和飞鱼剑同时飞射而出,想要替路小石拦下那些足以夺人性命的铜片。
老张阻止草儿是不想她成为路小石的牵绊,原因自然也是替路小石担心,眼见没能阻止草儿,他狠下心来,神念陡动,欲控制半截青铜戊鼎攻击郑淮,也替路小石解危。
然而神念一动,他心中便是一沉,那半截青铜戊鼎上面竟似有一道无穷无尽的力量,正在等着他的神念。
像是泥牛入海,又像是风筝断了线,他明神境的神念竟是毫无抵抗之力,便尽数消失在鼎中,同时脑中如有刀绞,哇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此前,路小石本是考虑到那家伙难以久撑,便决心近身攻击郑淮,纵然不可能攻击得手,但至少可以为那家伙赢得一些机会。
不想见虚大境和其他任何境界的高手都完全不同,一道内气便让那些铜片像是有了生命的持续性,把他逼得连连后退。
正自紧思如何破解困境,他忽闻嗖嗖声中多了一道声音,紧接着便瞟着草儿的衣裙,不禁大惊。
他可是清楚得很,这些铜片不是简单的攻击,而是像被神念控制着一般,草儿就算能格挡其中一些,但对它们的持续性预计不足,难免会被其所伤。
果然,他还未来得及叮嘱一句,草儿便被一块铜片划破手臂,飞鱼剑则被另一块铜片击落坠地。
情急之下,路小石手腕一抖,软刀如蛇扭动,刀气喷薄而出,又溃散如雨,正是黄沙落。
夕阳照以防为主,山分水以攻为主,而自打学会三招刀法后,他还从没在拼杀中使用过黄沙落。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刀法的作用是什么。
此时急中使出,他终于知道这招刀法为什么叫黄沙落——如荡荡黄沙,自天而落。
溃散的点点刀气,在殿中又悄然出现,并不是单纯地出现,而是准确地落在疾射的铜片之上,一时间叮铛之声不断,无数铜片被击落在地。
草儿虽负了伤,眼神却更加坚定,见路小石一刀便击落众多铜片,不禁大喜,再度控制住飞鱼剑,向郑淮疾射而去。
路小石意外得手,也是惊喜交加,加上瞟着草儿向郑淮发起了攻击,竟忘了先前的慎重,神念陡动,手中软刀随着飞鱼剑而去,直指郑淮。
老张喘着粗气,眼中一直紧盯着两个小家伙,此时大急,怒吼一声腾空而起,扬起单臂扑挡在了两个小家伙身前。
他太清楚神念失控的感受,更明白这是那位见虚大境的手段,这两个小家伙妄动神念便铁定要落入对方的陷阱。
不出老张预见,飞鱼剑和软刀鬼魅般掉头回刺,速度却比去时快了数倍,他刚刚挡在两个小家伙身前,一刀一剑便噗地刺入胸口,又出背心透出。
“老张!”。
路小石瞪目决眦,一把揽住老张,倒坐在地上。
草儿呆立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