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奇怪的传闻

南庆的变故,像南海上的风一样吹遍了王朝十八郡,吹进了京城。

甘德皇帝的国书,只有王朝那些站在朝堂上的少数人知道内容,而小道消息,才是普通王朝人获取真相的渠道。

据小道消息称,婆罗多国的三位皇子死于非命,竟和王朝有着莫大的关系,具体说来,则是凶手极有可能是王朝使团中的某人。

使团是由那位小郡王总领。

那位小郡王是否就是凶手,小道消息里并没有办法确认,但能够确认的是,那位小郡王真是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竟然在人家皇宫大殿上杀了一位幕谋。

其杀人的原因,正是那位幕谋指认他就是杀害三位皇子的凶手。

不仅如此,在杀了幕谋之后,那位小郡王又放火烧了人家皇室祈福用的莲花寺,顺带烧毁了周围几条街,不知造成多少人流离失所。

真是丧心病狂啊。

还有更甚者,那位小郡王为了给婆罗多国造成压迫,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势,居然擅自调令镇坤营的赤乌神骑,直接兵临新里城,差点让两国开战。

当然,对于这则小道消息,几乎所有王朝人都心知肚明,其所谓的擅自调令,必然与那位奸贼有着直接的关系,至少也得到了奸贼的首肯。

正是人在做、天在看。

那位小郡王仗着和奸贼的父子关系,目空一切,肆意妄为,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在他火烧莲花寺时,硬是把自己给一并烧了。

虽然得到了老天的惩罚,但那位小郡王的恶行还是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隐患,比如让婆罗多国对王朝生出了强烈的不满,只是苦于目前没有展示不满的实力而已,而两国之间的通商往来,却已经受到明显影响,至少在新里城的王朝商人,便比南庆之前少了许多。

普通王朝人听着这些消息,惊诧之后多是发发牢骚,顺带骂几句那个奸贼,最后再来几句幸灾乐祸便了事。

各郡的名人士子则反应激烈。

上次杭城碣山神仙会的惨案,虽然后来官宣是唐河许家二公子搞的事,但很多名人士子并不相信,毕竟唐河许家名声极佳,不太可能作出这等毫无人性的勾当,且朝廷并未治许家的罪,也是一个佐证。

那十数名死伤的名人士子家族,则还是坚持许二公子所说的话,认为惨案就是那位小郡王一手刨制,只是让许家二公子替他顶了缸。

不过朝廷已然定论,这些家族心中虽有怨,手中却没办法,只好将怒火冲着东临宋家发,宋笑天、宋祖德父子被搞得焦头烂额,成天忙于应付,更是深悔当初不该作那劳什子神仙会的东道主。

南庆发生变故后,固然有杨尘、柳灰之流继续南下游玩,但更多的名人士子则早早回到了王朝,并把变故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宋家父子得知消息后震惊而兴奋,在与那十数位死去的名人士子家族磋商后,最后的结论更显然的表明这十数大家族真的对了,神仙会惨案就是那小郡王所为。

此结论如星星之火,迅速燎燃了湖川、西蜀、南海等十二郡,各郡的名人士子联名上书各郡郡守,说是那位小郡王草菅人命,勾结氐羌人、破坏友国关系等等,其罪是罄竹难书,但既然已咎由自取的亡命莲花寺,也便不再多说。

但那位小郡王的恶行一定要有人负责,有些委婉的名人士子引经据典,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有些直性子的则明确要求惩治那奸贼,否则天理难容,否则王朝危矣。

面对郡内这些激昂的群情,麻千竹等十二郡郡守纷纷上奏,虽然不敢擅自表达自己的意见,但各大名门望族的意思,却是一五一十地报达天听。

朝廷闻之震荡。

冉莫以及刚回京交印的闵高等武将,对镇坤营擅入婆罗多国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谴责,适当地重申神镇营应当由大都督府进行整治。

贾东风、李梨亭等文臣,则对路小石杀婆罗多国幕谋、纵火莲花寺等行为展开了口伐,并附议大都督府掌治神镇营。

至于礼部尚书周雪之、刑部尚书陶不闻,以及兵部游走许逐波等少数人,则保持了沉默。

奇怪的是,作为各种或明或暗的茅头所指的对象,晋王郑雄罕见地没有反驳辩解,一直默默地听着飘荡在大殿上的那些弹劾,那张儒雅的脸上则挂满沉重的麻木。

更奇怪的是,一向袒护晋王的虞乐皇帝郑淮,对那些弹劾之声不仅不反感,还显得很有兴趣,甚至听到要将神镇营交由大都督府整治时,还明显点了点头。

最奇怪的是,一向对朝政不闻不见的二皇子郑坚,居然顶替了郑雄的角色,首先说了一句“我相信石弟不是那样的人”,便让朝堂安静下来。

接着,郑坚又引用婆罗多国甘德皇帝的国书,证明路小石杀的那位幕谋是死有余辜,且甘德皇帝亦表示杀得好,杀得连他都要表示感谢。

再接着,这位二皇子又让礼部游走徐思华和龙羽军提朴古风前来,问了诸多问题后得出了明确的结论,即是并没有谁亲眼看到路小石放火烧了莲花寺,更没有谁亲眼看到路小石杀了三位皇子。

最最奇怪的是,经过郑坚这般看似胡闹的折腾,并不喜欢这个唯一儿子的郑淮不但没有斥责,反倒说起了骨肉亲情,念着路小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竟当着群臣掉了几滴眼泪。

郑雄则一扫脸上的麻木,连连感恩不止,并表示尽快查清路小石的下落,妥善处理各郡名人士子的怨怒。以及修补和婆罗多国的关系,替皇上分忧等等。

于是,一场由路小石引起、再由十二郡名人士子推动、最后由群臣实施的弹劾风暴,便在莫名其妙的亲情下、莫名其妙地弱了下去。

时去两月余,各郡名人士子的怨气没有完全息去,但朝堂之上谁也不再就着这事说事,因为北氐国又在霍青城频繁调动军队了。

有飞仙关之鉴,此次贾东风和郑雄难得地一致,早早荐举由副都督闵高回去坐阵七里峡地户谷,大都督冉莫则亲临风凌渡。

同时,二人又一致建议驻守京畿的镇艮营拔营,将其数万人马在衣冠江沿岸拉开,除了七里峡和风凌渡外,其他任何一个可以渡江的地方,哪怕是只能靠竹筏偷渡的窄僻之地,也要有相应的兵力镇守。

这日,郑雄下朝刚回到王府,老张便眼冒星星地冲进了书房,他压抑着自己的嗓音,但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颤声道:“殿下,小石活着!”

郑雄正在斟茶的手抖了一下,但神色依然镇定,道:“青颜回来了?”

老张点头道:“今日刚回来,夏夫人特令属下去了趟,说是小……郡王现在信度国…..”他偷眼瞟了眼郑雄,声音弱了下去,道:“只是目前小郡王还有些小问题,就是什么事都记不得……但殿下放心,郡王他身子骨什么的都没有事!”

郑雄倚窗而坐,把白玉茶杯啜在唇边,半晌道:“人没事就好。”

老张怔了怔,笑道:“当然,人没事就好!”又犹豫道:“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压下来?”

郑雄摇头道:“这种消息压不下来,迟早会被人知道。”

老张坚持道:“迟知道总比早知道好。”

郑雄沉思了会,道:“还是不必了,你记得不宣扬、不隐瞒这几个字就行。”说完笑了笑,话题已经离开了路小石,道:“老张,如果过阵子还有必要的话,我想让你再去一次扶桑岛。”

老张神色郑重起来,道:“属下随时待命。”

郑雄微笑道:“你不问问为什么?”

老张正色道:“去扶桑岛,自然是去找该找的人,至于为什么要去,那不是属下应该问的。”

郑雄点点头,口中话题又变了,道:“大都督和副都督都离了京,镇艮营也去了衣冠江,我不知道贾东风到底想干什么,你派人多留意一些。”

老张应下,又吱唔道:“现在外面有些传闻,说是贾东风占了上风,两位都督和镇艮营离京的事,就是殿下妥协的结果。”

郑雄轻笑一声,道:“嘴长在别人脸上,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所做的事都是我份内之事,与他人无关。”

老张默然。

郑雄挑眉道:“还有传闻?”

老张点点头,道:“诬陷郡王的消息,是最先从杭城传出来的,而挑起那些名人士子不满的,也正是宋家。”

郑雄嗯了一声,起身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道:“宋笑天其人,虽然性格狂妄、行为粗鄙,却没有不利王朝的心思,只要宋家不变,暂时就不用管他。”说罢回头看着老张,又道:“我实在不敢分心。”

老张一怔,有些不敢相信最后这句话是从晋王口中说出,想着霍青城虽然调兵频频,但氐羌人想要过江却不容易,甚至就算能过江来,也不可能让晋王重视到不敢分心这种程度,道:“请殿下明示。”

郑雄嘴角露出笑意,道:“你探听了那么多传闻,难道就没听到朝堂上那些奇怪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