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败品

初春，尚有几分凉意。厚重的云层死死地黏挂在空中，阴暗的天幕带着几分压抑的气息。本该照射到地面，带来无限温暖的和煦阳光，只能从云层较为淡薄的地方，勉强发出一点点略带青亮的朦胧。

林枫趴在略带潮湿的地面上，衣服上沾满了褐黄色的泥浆，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那双隐藏在乱石瓦砾间的眼睛充满血丝，狂热之中隐隐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与疲惫。

他死死地盯着正前方约莫五十米左右的路口。那是两条大路的垂直交汇点，也是离开那个神秘实验室的必经之地。

路口正中，用红白漆料涂刷成条纹的圆形交通指挥台，被掀到了一边。替代它的，是两个体形干瘦，略显几分佝偻的人影。他们在路口来回逡巡着，凶狠残忍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每一个角落。

轻咽一口唾液，缓缓浸润干渴的喉咙。林枫的手，慢慢地握住了别在腰间的96式毛瑟手枪。

杀掉这两个人，这是林枫今天的任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枫眼前那两个人已经不能再算人类。他们左臂前端那本该是五只能够伸曲的手指的位置，已经被一把把弯月形的利刃所代替。锋利的刃锋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液。他们是刚刚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实验品，准确来说，是失败品。

忽然，身体紧贴地面的他，感受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空中呼啸而至的气流，一阵阵由远至近的马达轰鸣声。

这令他很是惊讶，毕竟那个实验室所在的城市可是禁区，是谁如此大胆，这么明目张胆地降临这座城市。

难道，是组织的增援部队？

强压下心头的疑惑，林翔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泥泞不平的地面上。在没有确认来者身份之前，他并不打算出手。毕竟，关乎自己身家性命，还是小心点好。

“失败品”似乎也发现了远处的动静，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猫下腰，飞快地窜行到一辆废弃的“长安”SUV背后。无比冰冷的目光充满敌意，紧紧地盯着马达声传来的方向。

地面的震动使得松散的砂粒从破裂的混凝土块上瑟擞着抖落直下，是直升机降落的频率。一辆用作战迷彩涂装的军用车辆，从另一条朝着直升机的方向急速驶来。

车辆离路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失败品”们手上的利刃相互摩擦着，如猎户在屠戮前磨刀一般。

“小心！”

林枫忍不住从藏身处飞跃而起，并且大喊着发出预警。只见两个“失败品”从车厢背后跳出，利用强健的后肢蹬踩地面获得的巨大推力，挥舞着异化成为利刃的双手，朝军用车一顿狂斩。

一切发生得太快。林枫也没有想到，这次的“失败品”不仅杀伤力大，懂得突袭的方式，还有鬼魅般的速度。

军用车上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锋利的利刃已经穿过他们的胸腔，柔软的内脏瞬间被绞成碎末。难以想象的剧痛顺着神经末梢一直传递到大脑，感受到疼痛的那一刻，士兵已经死了。

遭遇突然袭击的时候，人脑会有短暂的瞬间陷于停顿的状态，虽然只是瞬间，却足以致命。

林枫快速拔出手枪，瞄准目标的心脏和头部，扣动扳机。子弹强大的冲击力量将“失败品”们打得仰面翻过身去，然而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却涌上了心头，林枫不敢多想，立马转身朝直升机的方向飞奔而去。做了十几年的杀手，林枫深信直觉比常识更能保命。

“失败品”们站起身来略微晃了晃身体，又再次高高举起沾满鲜红的利刃，朝着距离最近的士兵狠狠刺去，就像刚刚只是摔了一跤。

随手拨掉额头的弹头，“失败品”看到了正在逃奔的林枫，嘴角夸张地扬起，挥舞着手上的利刃朝林枫冲去。

看到直升机了，林枫却没有丝毫喜悦，他已经感觉到“失败品”正在追赶着他，而且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抵达直升机之前，他将先被杀死！

影子被张牙舞爪的阴影覆盖，林枫知道“失败品”已经追到背后了，他双手交叉，快速拔出藏在袖间的匕首，猛地朝后一划，正中“失败品”的咽喉。

林枫纂紧匕首朝“失败品”的喉颈狠狠一压，肌肉和骨头传来清脆的割裂声。看着“失败品”扬起的嘴角，林枫也扬起了嘴角，带着些许无奈。“或许，我才是失败品～”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充斥林枫的大脑，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身后传来一阵机枪扫射的声音。

林枫的头部下意识地后仰，看了看背后的队伍……全副武装的队列，队列背后是身材魁梧，肩膀上扛着上校标志的军官……军官身旁，还有个身材不错的小妞……

“呜～呜～唔～”

刺耳的救护车声犹如尖锐的利刺，划破了雨空的宁静，传到了林枫的耳畔，然而他却睁不开眼了。

他这大半生犹如伴随死神的舞者，一次次杀戮与拯救，一次次在绝境与希望间徘徊。

但是今天，也许真的要离去了，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林枫脑海中闪过白发苍苍的父母，苟延残喘的兄弟，还有已经离开了他的美丽的伴侣。死神，终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哐！”

手术室白色的大门重重的合上，门上红灯静静地闪烁。手术室的大门是平静的，如同一名平静的老者，默默的守护着这生与死的通道，没有人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死去，也没有人知道明天，是否能重新站起。生与死的距离有时不过就是一道门，我们恍惚的如同虚幻的影子，一跨而过，就这样死了，不泛起一丝涟漪。世事无常，生命亦然。

一百多平米的手术室内站满了忙碌的医生和护士，几平米的手术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男人，那并不高大的身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胸口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心脏——那近乎停止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