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白龙马

刀光如月光,丝毫不停留,倾斜而来。

这一刀的风采,几乎凝练了过去,照亮了未来。

俨然有将这静止的二次元世界,拉扯延伸,成为一个真实的三次元世界的神通。

天魔的影子越来越淡,而刀光越来越亮。

仿佛一抹淡月微光,成了皎洁月华,如天河水流,倾泻而来。

此刻李志常固守灵台,心海之中,本我犹在,点尘不染,周围各自不同的自己上下纷飞,烦不胜烦。

诸般魔头乱其心神,动摇其动心,外来绝强魔刀,毁灭其存在。

内外交攻之下,若非有天崩地变色不改的定力,定然是难逃一劫。

那一刀终于到来,从胸膛劈开,露出里面的心脏,还在蹦蹦直跳,最后毫不犹疑,连那心脏都剖成两半,露出里面黑红分明的不同血液。

李志常终于睁开了眼,眉头舒展,没有痛苦。

整个人消散,连同魔气也消散,唯有无常剑鸣,经久不绝。

魔主淡淡的影子注视李志常身陨之处,没有欢喜,只有疑惑。

因为他感应不到任何李志常残留的信息,仿佛他从没有出现过。

一点火焰忽然凭空生起,一点火焰,一点星星之火,似一盏灯。

自太古点燃,终古不绝。

据传修行到了某种极限,便能点燃精神之火。

这既是火,也是道。

物质界的火可以湮灭。精神点燃的火焰,却可以亘古长存,如诸子留下的道理。是真理的火焰。

这道火焰了断过去,却把李志常的精神融于了天地万物的某种不可言喻道理之中。

仿佛诸子虽然消失,但其道理永恒存在,薪火相传,不可灭绝。

这便是所有修行者追求的东西。

有这火焰,便能开宗立派,有自己的道统。接引传人,到达不朽。

李志常前面的道路再清晰不过,这一朵道火。便能在他黑暗朦胧的时候,点亮前方,不再迷惑。

这整个静止的世界,似乎也被点燃。

将这天地烧的干干净净。

魔主的虚影。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眼睁睁看着大火烧来,却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虽然这里只是他一具化身,可是面对能够点亮修行道路的精神火焰,这不灭之火,只是一具化身,根本不可抵挡。

天不生夫子,则万古如长夜。

便是因为夫子点亮了那精神火焰,照耀了那崎岖难走、攀登大道巅峰的路途。

李志常现在已经完全从一个修行者。转变成了一个领路人。

虽然大道无穷,终点还远。他的责任已经不仅仅是兼顾自己了。

佛门为何有大乘佛法、小乘佛法之别。

便是因为大乘佛法渡众生,小乘佛法渡自己。

立意有高下之别,故而有大乘小乘之分。

李志常即便没有照亮别人的意愿,可点燃这精神火焰,到底能够惠及后人。

若是虚空宇宙,阎浮世界,芸芸众生之中,有跟他走上类似道路的后来人,便能在冥冥中感受到李志常在这一步一步修行中,留下的道韵。

这就好比一位数学家创下了一个公式定理,永远值得纪念。

那无穷妙道永远存在,但是能将其精妙阐释,说给众生理解,方才称得上道德之士,群魔不染。

李志常便成了一名真正的道德之士。

西湖之上,小舟之上。

无常剑冲天而起,对着李志常忽忽一剑,穿胸而过。似白虹贯日,只在转瞬之间。

无常剑本是法剑,这一剑杀了李志常,便是完成它的真正使命。

修道人练法剑原意就不是争斗,而是用来了结自己,从而超脱。杀别人易,杀自己难。

不杀掉自己,到底便是个守尸鬼。

可是其中分寸、道理若是领悟不得,便是自杀,贻笑大方。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一阵风吹过,李志常的尸体,冰消雪融一般,化成一滩水迹,流进了茫茫西湖之中。

然后一朵火焰生出。

火便是生机。

燧人氏点火,才有了文明。

这朵火焰有文明不灭之道,有凤凰涅槃之意,更有峥嵘生机。

一个清净道人,眼中黑白分明,分出清浊,自有一股亘古不灭的道韵,手持拂尘,腰上悬着灰扑扑的铃铛,背上斜斜露出漆黑的剑柄,踏在扁舟之上,便是那清微天的道君,也给比了下去。

所谓风神秀彻,仙气逸然,概莫如是。

李志常抓着白素贞,一道长虹惊天掠地,往西北而去。

那法海带着小和尚,刚到了西湖边,就看到长虹跨天,忽然而去,到底晚来一步。

法海扔出禅杖,化作一条飞龙,紧追不舍。

可是横空一把巨剑,如插天巨峰,轰然而至,将那飞龙打得火花四溅,最后落回法海面前。

法海声如雷音,滚滚而去,道:“道友我不阻你成道,你为何不让我了断恩怨。”

天空中有缥缈声音悠悠而下,说道:“了断也不在今日,若非水漫金山,怎见雷峰塔倒,方得如来真意。”

法海口喧佛号,道:“道友横生枝节,他日还需做过一场,何苦来哉。”

“早想领教你这半步金仙,可惜不在今日,西湖水干之时,你我再会。”

法海心中一叹,只可惜那佛陀遗物,紫金钵盂被人借走,不然今日对方妙道新成,也护白素贞不得。

更可怕的是。李志常居然直接跨越到离金仙只差半步的境界,和他处于同一层次,让他的佛心都差点动摇。

几乎以为回到了上古。

当然上古猛人更多。妖族那位绝世妖圣,从修道到金仙,居然只花了七年不到的时间,成为诸天万界中有数的强者,后来留下一具化身,也成了诸佛之一,端的是可怕至极。

比起那位。李志常这又算不了什么了。

在人间道天仙便可以称霸一方,自在逍遥。

但是唯有金仙方才能在诸天万界中,称之为强者。

于过去未来的时间长河。恒河沙数般的无穷世界,都能占有一席之地。

自黑山老妖练成天妖不灭体,彻悟前生今世,断绝因果轮回之后。法海只以为他才是能在末法之世到来之前。唯一能迈出这一步的人,没想到又多了个李志常。

要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近来修行界最轰动的大事莫过于,那五台山的僧王法明,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本来僧王法明邀请了那五湖四海的外道修士,大家一起商议,在这乱世之中。如何扩张势力,对抗蜀山。

没想到正商议到紧要关头。大家一致推举法明为众人盟主,忽忽一剑从天外飞来,就坏了法明罗汉金身,将其元神溃散,落进了六道轮回。

将那些邪~教妖人,吓得肝胆俱裂,同时也让五台山的那位凶人,明传天下。

却说那飞剑主人,占据五台山之后,立下纯阳道统,破山伐庙,当真威风不已。

五台山本来丛林无数,连文殊菩萨都在这里留下过道统,却被那位凶人,将这些道统一一破灭,再不许有人在五台山范围建立寺庙或者道观。

更施展神通,搬山弄石,建成一座宏伟的纯阳道宫,屹立在五台山绝顶之处,巍峨耸立,庄严浩大。

而且许多人也得到消息,那位凶人将开讲混元大道,玄之又玄,一切灵物皆可来听。

虽然只讲大道不讲修行,仍旧具备足够的吸引力。

李志常坐在纯阳道宫的大殿之上,底下是一个青年,相貌算不上英俊至极,却又勃勃英气,身板挺直。

浑身上下,有种中正虚灵的道韵流淌。

他便是耿去病,李志常终于决定收他为名下弟子。

赐下道号,玉阳子。

希望对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玉的坚韧品质,方能在修行的道路上,不断打磨自身,走到最后。

李志常打劫了五台山附近的修行宗门,法器多不胜数,不过弟子却少得可怜。

这偌大的纯阳宫,反而是妖比人多。

他已然成了此界除去黑山老妖之外,最强者之一,即使九尾妖圣再来,都有把握胜过对方。

留下道统是应有之意,毕竟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要和法海做过一场,还要挑战黑山老妖。

尽管黑山老妖威压人间道,能从六道轮回杀出,李志常亦不会觉得对方不可挑战。

他不是突然变得狂妄起来,而是更加深刻体悟了金仙的本质,同时知晓了黑山老妖的一点本源线索。

昔年五帝并存洪荒宇宙,天帝之下,青帝最强。

但是天帝后来因为不明缘故陨落,青帝也消失无踪,成为悬案。

可李志常此次点燃精神道火之后,终于得到青帝在太乙真诀留下的一些提示,知晓了一些事情。

如青帝留下太乙真诀,天帝也留下了一门功法。

而黑山老妖的天妖不灭体正是那门功法的第一层。

妙道真身便是天妖不灭体的翻版。

李志常之所以能点燃精神道火,便是因为太乙真诀的第二层,又唤作‘不灭元灵’。

天帝轮流做,原来不知是禹王提出,而是这天帝本身就关系能否跳出命运长河的奥秘。

青帝遗留的提示,隐隐指出五帝功法若是合在一起,臻至最高境界,将能跳出命运长河,超越佛陀,比肩道祖。

所以他就算不去找黑山老妖,老妖也迟早会找上他。

只是因为青帝留下的太乙真诀,布下了暗手,遮蔽过去未来的因果,才没被黑山老妖察觉而已。

不然李志常早就被黑山老妖杀上门来,最后只能看神秘石室所化的铜铃,能不能给力,将他再次救走了。

李志常当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铜铃之上,而且现在的他,跟之前的他,几乎称得上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已经具备挑战老妖的资格,当然这也需要一个时机。

在此之前,彰显自己的大道,传播出去,有助于短时间之内,强化自己的精神道火,省下积累的过程。

并不是所有金仙都点燃了精神道火,李志常师承全真道,精通释道儒三家经典,修行道路或多或少受了影响。

同时接触了儒家的大儒,对于中古诸子理解深刻,才在那般情况下,点燃精神道火。

如果李志常此刻改换门庭,著书立言,说不定还能混个‘李子’的称呼,万载之后,跟中古诸子并列为圣贤。

李志常对能成子与否,半点兴趣也没有,对着耿去病道:“你拿着我的太乙拂尘,下山一趟,往东方走,若是见到有一骑白马的绝世佳人,同时有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附近,便扔出拂尘。”

李志常所谓太乙拂尘,便是三宝玉如意所化。

此宝到现在他才真正掌握了,着实威力无穷。

只可惜他到现在也搞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传说那位的法宝,因为威力似乎是赝品,却又不像。

总之令他有些摸不准。

他道行大进,倒是算到了秦梦瑶出现在人间道了,便让耿去病去接应。

耿去病领了李志常的法旨而去。

五台东面,古道之上,旁边衰草连天。

骑白马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个姑娘,更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这匹白马全身上下连一丝杂色都没有,还颇有些趾高气扬。

倒是马上的姑娘,颇有些英气。

她自然是秦梦瑶。

白马打着一个响鼻,忽然顿住。

秦梦瑶轻轻笑道:“好狗不挡道,你让开。”

拦路的是个英俊无比的青年男子,他是七夜。

七夜冷声道:“不让。”

秦梦瑶捧腹笑了起来,好似一阵春风,连那衰草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笑容,居然有些欣欣向荣起来。

她摸着白马的鬃毛道:“白龙马,我们换条路走。”

七夜仿佛一拳打在空气里面。

那白龙马轻蔑看了七夜一眼,偏过头,施施然从另外一边过去。

七夜道:“你我胜负未分,怎么能走。”

他握紧了剑,实是不信自己对付不了一个女子。

尽管对方强大得出乎意料。

他或者不是想跟对方斗起来,而是不想看见对方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