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侠盗密语

欧阳清水从叱喝声里走出来，白衣胜雪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潇洒，那柄剑，让江南武林头痛的剑正斜斜的挂在腰间，手却已握上剑柄随时准备搏杀。他已看出张小杰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能让江湖上许多好汉头痛的人的当然有过硬的本领。然而，他担心的并非张小杰黑漆漆的粗手，而是麦秸垛旁负手而立的张二伯。

张二伯看到他走出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单是这份定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况且能在雪花山庄隐伏多年而不被发现，更要有超人的忍耐力。忍耐力本就是修炼上乘武功的很重要条件。

欧阳清水在距离麦秸垛一丈之地停下了脚步。他必须停下来，因为再往前走，就是狙杀的伏击范围。他没有十足把握，并不想同时对付两个高手，况且对方的底细还没搞清楚。

张小杰已经很不耐烦，钳住褚云峰的手，对着欧阳清水恶狠狠道，“那来的混帐东西？”

欧阳清水就好像没听到，直勾勾瞪着张二伯，“你的属下么？说话很没礼貌，该不该教训一下呢？”

张二伯居然笑起来说，“你腰上的那柄剑不错，可不可以借给我看看。”

一个问的奇怪，一个回的更绝。欧阳清水想用激将法，造成单对单局面。可是张二伯却直接问鼎他手中之剑。要知道，江湖中人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所以把剑往往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欧阳清水抚摸着剑柄说，“要看拿去，”他真的把剑从腰间解下来，拔出来横托手上，一步一步走过去。

张二伯也不觉得意外，就那么静静等着对方把剑送过来。

的确是一把好剑，月光浮动，就像泛着波纹的水流，如水的剑杀人的时候一般也和流水一样容易。可，就是这把剑，还未送到张二伯手中，突然横扫过去，剑刃破风隐隐有龙吟之声。宝剑出手，自然不同凡响，况且距离那么近，出手那么怪异，从腰胯斜掠上脖颈，很少有人能挡得住。

欧阳清水自认为可以得手，他试过无数次了从未失手。

可，欧阳清水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因为张二伯并不是庸碌之辈。他拔出剑，缓缓走过去，张二伯就警觉起来，鹰隼般的眼睛始终不离他的双肩。

张二伯的动作真快，宝剑劈来，他不躲反而迎了上去，如此近的距离竟然连续施展出江湖上少见的四种毒辣招式。一手抓向欧阳清水握剑的手腕，一手去擒对方的脖颈。因为他的速度太快，所以，剑还未完全形成攻击态势就在空中受阻。欧阳清水若不撤剑后退，难免要被张二伯的一双铁手捏碎。

这位江南最有权势的山庄少主自然不是完全的庸碌之辈，剑在空中连续变招，就像一只蹁跹的蝴蝶，或者像一团喷薄的水雾。立刻，他的周围就形成强大的防御剑墙。

一击不能得手，张二伯旋转身体，袍袖挥动，手中多了一对点穴撅。一交上手，双方各展绝艺，震散麦秆无数。

张小杰似乎看得呆了。眼睛突然被卷起的麦芒刺伤，双手下意识去揉。

刘二小姐也没想到张小杰的点穴手法如此糟糕，很容易就解开穴道。她可不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就地滚过去，拉住褚云峰就往逃。刚才，她已观察过地形，麦秸垛右边很适合躲藏。可他们跑过去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曲廊不错，却并不幽森。因为是秋季，花木凋谢，一眼就能望到了头。也不是逃出长仆院的方向。可逃出长仆院的路被张二伯死死封住。两个高手对弈，平常人是很难靠近。

刘紫菱犹豫不决时，张小杰追了赶上来，一双铁手在月光下闪着幽冥之光。他是动了真怒，非捏碎刘紫玲和褚云峰的脑袋不可。

褚云峰凄然苦笑，“二小姐，你先走，我挡着，不然谁也走不了。”

刘紫菱把他拉在身后，怒道，“什么时候了，还趁英雄，你走，我来挡着。”

褚云峰好像没听到，反而挤到刘紫菱前面，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他们还在争执，张小杰毫不留情的袭来。刘紫菱推开褚云峰，迅速撤出鸳鸯双刀，迎了上去。她豁出了性命，刀法也越见辛辣。每一招都不留后路，所以普通的刀法威力增加了好几倍。打的张小杰不知所措。

张小杰不敢怠慢，避实就虚。刘紫菱的刀法怎地陡然间生猛霸道许多，不能不重视起来。张小杰的招式带着三分邪气，招招都能刺杀到要害处。

刘紫菱挥出两刀，稍一不慎，左肩就被张小杰的铁手扫中。疼得脸都扭曲了，不过她真够坚强，连轻微的呻吟都没发出来。褚云峰连忙抢过去用身子护住二小姐，坚定的瞪着渐渐逼近的张小杰。

张小杰狂笑说，“嘿嘿，敬酒不吃吃罚酒，小东西再不让开有你好瞧。”

褚云峰狠狠咬着嘴唇，连血都咬出来，他恨自己怎么如此没用，让心上人受这么重的伤。小身板战栗着，挺起胸膛，坚定说，“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张小杰吃吃笑起来，“只怕你的小身板还不够我踩的，要不是张二伯说留你小子一条命，嘿嘿，只怕你死了多时了。”

褚云峰低声说，“二小姐，你先走，我……，我反正也不想活了。”

刘紫菱拉着他的胳膊说，“好，要死一起死，”鸳鸯刀就在这时闪电般刺出。不过锋芒不是对着张小杰，而是对着她和褚云峰。冷傲的雪花神女死也不会岂会受奸人所辱，不过，令她欣慰的是有人愿意陪他一起死，而那个人虽然一无是处，甚至有些窝囊，可骨子里却透着狭义心肠。她温柔的望着褚云峰恬淡的脸。这张脸不像是去面对死亡，而是去沐浴天河的阳光。

这些想法都发生在一瞬间，可，仿佛经历的几个世纪。

张小杰自然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很柔弱的人骨子里如此刚强。鸳鸯刀出手的时候，他的铁手就抓过去了，距离太远鞭长莫及。要知道，击败一个人很容易，要阻止一个人自杀就没那么容易。

张小杰气得大声嚷嚷，真恨不得手臂突然伸长好几倍。眼看着鸳鸯刀的芒彩就要在两人身上划出唯美的血雾。就在这时，叮的一声，鸳鸯刀脱手，远远的抛到麦秸垛里。

刘紫菱吃惊的望过去，张二伯步态沉稳的走过来，他手上的点穴撅已经不见了。显然是他用点穴撅打飞了鸳鸯刀。他身后，躺着全身血污的少年，宝剑斜斜插在地上。如雪的白衣变成赤红色，眼珠子如死鱼般泛白。

张二伯平淡说，“小杰，去把欧阳清水的宝剑交给护法，快去快回。”

张小杰连看也不看刘紫菱一眼，转身走过去，拔起剑几个纵掠消失在黑暗中。

张小杰走后，张二伯蹲在褚云峰身旁说，“哎，何苦呢，受这份罪，其实不必的，二伯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你又何必跑呢，二伯几时伤害过你了，想想看，从小到大，二伯怎么照顾你的。”

褚云峰咬着牙，小声说，“没忘，也不敢忘。”

张二伯眼中闪烁着光芒说，“你愿意说了？”

褚云峰没说话，低着头。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昔日的恩人，如同再生之父的二伯。

张二伯侧过头看着刘紫菱，平淡说，“二小姐，其实我在帮你，刚才得到消息，整个山庄都在找您，而且发了疯。”

刘紫菱没好气说，“找我干嘛？”

张二伯故意叹气说，“哎，也没什么，只是您是雪花山庄比武招亲的主角，可惜主角不再雪花山庄，比武招亲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刘紫菱浑身发颤，“比武招亲？”

张二伯说，“哦，对了，没人通知您么？现在知道也不晚，庄主找不到你，改怎么对群雄交待。”

刘紫菱发现事情的严重，她不出现在雪花山庄的比武招亲现场，无疑是欺骗天下英雄，以后雪花山庄还如何有面目在江湖立足？

刘紫菱压抑心中怒火，望着张二伯说，“雪花山庄落败对你有什么好处？”

张二伯笑而不答。

刘紫菱这才发现，雪花山庄面临的危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隐藏在暗地里的势力不晓得有多少。

过了很久，张二伯才慢悠悠说，“小峰呀，能告诉我这么多人要杀你的原因吗？连青云山庄都想抓你，怎么回事？”

褚云峰还是低着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现在也不愿意和张二伯说话，如果有个地洞，他情愿钻进去。

张二伯说，“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来替你说，你知道很多年前，楼兰国有一把神兵利器，听说削铁如泥，并且练武之人拿着它有如神助，武功瞬间提升好几十倍。但后来楼兰国人间蒸发，宝器也就随着消失了。后来，中原有位武林大豪，侠肝义胆，武功天下第一，他得到了这宝贝，创建了享誉江湖百年不倒的山庄。嗯，还在听吗？”

刘紫菱自然知道张二伯说的山庄就是雪花山庄。雪花山庄的历史她从小就滚瓜烂熟。自然也知道那把令天下人醉心的神兵利器是什么。

张二伯说，“那山庄就是雪花山庄，而那宝器自然就是楼兰宝刀。小峰，你不会陌生吧，乃父褚天筹应该提到过只言片语，你母亲没有透露过？”

褚云峰完全听不懂了，怎么又和死去的父亲扯上了关系？他还是没开口，甚至连嘴皮都没动一下。他下了决心，这辈子都不要和张二伯说话。

刘紫菱忍不住问，“你说的可是侠盗褚天筹？”

张二伯说，“嘿嘿，没想到褚天筹死了十几年，还有人认得他，不枉此生了。”

刘紫菱望着褚云峰说，“这就是你的身世？”

褚云峰冷汗都出来了，急忙解释，“可……可我从来没偷过东西呀，真的，二小姐相信我。”

刘紫菱说，“我信，不用解释，谁有这样侠肝义胆的父亲都不该难过。”

褚云峰说，“侠肝义胆，我父亲？”

张二伯说，“的确是这样的，不过他却做错了一件事，就是探听到楼兰宝刀的秘密，所以我不信他不告诉你母亲。你知道他们有多恩爱的。而你母亲临死前也不会不告诉你。所以，你还是说出楼兰宝刀的秘密，免得大家伤了和气，那样刘二小姐也及时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