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月夜追敌
李靖驰上山坡,遥望挂在远方的冉冉升起的明月,随在后面的是许绍之子许智仁和四千精骑,追到身边方勒马停下。
李秀宁被俘虏,这对李唐来说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即使李世民有意保他,但李渊呢,李阀的其他人呢。
他的新婚妻子红拂女尚在长安。
人心的变化,直接影响到人对千古不变的月儿的看法。
当他击败杨道生之后,从未想过由此失着。
身后的许智仁低声问道:“李先生何故叹息?”
李靖重重吁出一口气,抛开心中杂念,往下方正在全速驰骋撤离的萧峰军赵蛮部队瞧去,道:“我们由此全速飞驰,当可在双泉庙一带,追上萧峰。我们走吧!”
说罢领头冲下山坡,二千精骑一阵风般枝江方向的官道直驰而下。
萧峰和李秀宁并肩立在双泉集附近一座小山岗上,前方两里处就是连接夷陵和枝江的官道,在夜幕降临的暗黑里,有种说不出的惨淡和凄清。
在两人身后两人的身后丈许处分别是刘仁轨以及柴绍,以及旗号手和鼓手等十多个传讯兵。
战士重重布防,把小山岗守得密如铁桶,保护萧峰的安全。
李秀宁瞥了萧峰一眼,后者神态静如渊海,沉默冷静得似像一尊石像,完全没有平常人该有的贪嗔恐惧情绪。
她猜不到这场仗会如何开始,因为一切平静得似不会有任何事发生,除了周围的灯光,天地逐渐被黑夜笼罩,只有当长风刮过原野时,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方令人感到大自然并不是静止的。
忽然前方七八里许外蹄声响起,一共有两股人马,先头的是赵蛮率领的残部,后面追的该是许绍的兵马。
萧峰淡淡道:“追兵来了!”
李秀宁不由紧张起来,再偷看萧峰一眼,这位眼下大梁最有权势的人物,仍是那么神态从容,似是一切尽在算中。心忖假如自己不是心有所属,说不定会因他的丰采而倾倒。想到这里,暗吃一惊,自己怎可以有这种想法呢?
萧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左方的官道,柔声道:“公主在想什么呢?”
李秀宁怎肯把心中所思所想告诉萧峰,道:“如被对方看到报讯的灯火,岂不是晓得有埋伏吗?”
萧峰哑然笑道:“战场上岂容有此错失?在部署之前,我们早研究清楚地形,前方的敌军被林木阻隔,绝对看不到看不到灯号,只有伏兵所处的位置和角度才能看到。柴公子亦是用兵之人,可否看出萧某此番的部署。”
柴绍若论气魄风度,自然是难及萧峰,但出身名门,见识不凡,道:“萧兄难不成是想伏击李靖。”
萧峰摇头道:“我若想伏击李靖,最佳地点无疑该是青龙岗一带,那里地势险要,很适合伏击。”
柴绍点头同意,实在猜不出萧峰的部署。
山岗前方传来振翼之声,宿鸟惊起。
萧峰若无其事的悠然道:“李靖己输了这场仗。”
李秀宁愕然道:“萧兄如此轻敌,不怕犯了兵家大忌吗?”
萧峰不以为忤的欣然道:“公主当我是轻忽大意的人了,非是萧某故作豪言,而是是因我看穿了他的意图。”
李秀宁细察宿鸟惊飞处,分别在官道两旁的密林里,显示的部队正分两路夹着官道而行进入指定的伏击地点,难怪道上不见人踪马影。
她还在长安之时,常听到有关南方人穿林过野,翻山越岭,均如履平地,来去如风的传说。
当时她仍认为传言夸大,可是此刻目睹到萧峰大军的,许让部队赶往预定战场的情形,她不得不信。
难怪北方人进入南方丘陵地区,总有缚手缚脚的感觉。
李秀宁道:“意图?是否指对方要来救的秀宁这个诱饵呢?但假若李靖先生自知救援无望退兵了,萧兄该怎么办。”
萧峰微笑道:“公主看得很准确。不过仍然算漏了一件事,令我不用目睹便可以掌握敌人的行军方式。”
李秀宁自问没有这样的本领,请教道:“李靖先生将采取的是什么行军方式呢?”
萧峰双目现出精芒,闪闪生辉,沉声道:“我的两支部队借林木的掩护直抵前线,当他们到达指定的位置,也就是李靖将军率领的骑兵疲惫,选择下马休息的地点。双方用的都是南方战马,马力相差无几。上午撤离夷陵时,我领着一百骑兵全速前进,比预定地点多走了一段,战马便已走不动。赵蛮将军所部与敌方骑兵浴血了将近两个时辰,路程只减不增。”
说到最后一句时,蹄声愈响,大队人马沿官道急驰,李秀宁眼色愈加凝重,道:“萧将军竟然连这点都能察觉出来,那么李靖先生选择休息的地点自然无法逃过你的双眼,真是令人佩服!”
萧峰道:“我素知李靖是用兵高手,骑兵运用的更是娴熟,否则我就不会毫不犹豫的下令撤出到手的夷陵城。”
李秀宁心中非常奇怪,道:“李靖先生是二哥新招揽的人,尚未显名于天下,将军何以如此熟悉。”
萧峰心中叹道,李靖这个名字他岂能不熟,他的师父,以及当年洛阳城的说书先生常有提及,特别是风尘三侠的故事,道:“只能说,萧某略有耳闻。李靖乃用兵高手,在战马疾驰了半天之后,为防伏兵,他一定下马休息吃饭,探听敌情,而我选择此时发动攻击,无疑是最佳时机。”
蹄声越来越近,但双方的速度也已经是逐渐减缓,因为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无法永远的跑下去。
人有气尽之时,马有力竭只是,谁都无法改变自然的规律。
柴绍此时才知萧峰的全盘计划,叹道:“萧兄真不愧用兵高手,不选择在青龙岗伏击,也没有在双泉庙严阵以待,而选择李靖先生行军途中的失误为攻击点。哎!其实这并不是李靖先生的失误,恰恰是他不失误造成的机会。”
萧峰自嘲道:“其实萧某从未读过一本兵书,谈不上用兵高手,不过以有心算无心,占了李先生一点便宜。”
李秀宁却不以为然,道:“霍去病也不曾读兵书,但自古以来,却罕有人匹及。”
萧峰淡淡一笑,没在说什么。
蹄声越来越近,李秀宁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回头憋了一眼按剑在身后与柴绍并肩的刘仁轨,道:“萧兄只带了一名高手随身,还允许柴大哥随同而来,不怕我们忽然发难吗,是否自信可在负伤后仍能稳胜我与柴绍?”
萧峰摇头道:“非也非也,若无必要我也不会和你们动手。”
柴绍心头一热,昂然道:“萧峰,我要向你挑战!”
萧峰转过身来,眼内精芒一现,声音转冷道:“你胜得过拓跋玉,再来和我说这句话。”
柴绍为之语熄,萧峰自有一股君临天下、不可一世的气概,使人感到一旦难以和他争锋,甚至连违抗他的说话也感到困难。
萧峰微微一笑,续道:“柴公子或许感觉到我受了很重的内伤,但假若你们真要出手,我仍然可自信尽毙两位,不过我可能永远也无法施展内力,柴兄或许可冒险一试。”
说到最后一句时,蹄声传未,想必双方都已停了下来。萧峰挥手下令,后方号角檑鼓齐鸣,大战终告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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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蛮部队没有了马蹄声,看情况也已下马休息。
附耳贴地的许智仁兴奋的嚷道:“赵蛮部该是已累的人仰马翻,我们再休息小半个时辰,追上去将其聚歼了,然后再找萧峰。萧峰虽多走了半天,但还带着秀宁公主一众,也该在不远了。”
李靖领着手下,奔上一处丘陵高地,然后下令布阵。
许智仁大惑不解,心忖此行目的在追回秀宁公主,怎可反布阵等待,那疾赶大半天的辛劳岂非白费。
前方是疏密有致的林木区,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声马嘶,看情况不大可能有伏兵在。
李靖淡淡道:“许兄上前来,到我身旁来。”
许智仁依言拍马推进至他旁稍后处。
李靖目光投往天上盘飞的鸟儿,淡淡道:“今晚的月色很美!”
许智仁为之愕然,他本以为李靖会解释因何忽然布阵,岂知却在欣赏夜色。
李靖忽然轻叹一声,道:“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许智仁更感错愕,目光投往上空的飞鸟,一呆道:“若说前方有伏兵,我还信!但被包围了,李先生是否太过担心呢!”
李靖叹道:“攻其所必救,歼其救者!萧峰不愧南方罕有的兵法高手。你现在可知道,萧峰为何没有带走任何金银财宝,偏偏只待了秀宁公主及你的妻儿母亲没有。”
许智仁沉吟片刻,试图解释道:“或者是萧峰生怕敌不过,以其要挟。”
李靖微笑分析道:“在我迅速回师夷陵之后,萧峰就该知道夷陵已无法据守,但他偏偏让赵蛮不计损失地在夷陵城抵御我方半天之后才撤退。他也没有选择去与杨君茂或者是杨道生汇合,偏偏急于赶回江陵,岂不是置二人于不顾?”
许智仁终于明白过来,剧震道:“他要反败为胜!”
李靖露出孺子可教的笑意,点头道:“此时撤退已来不及了。”
许智仁目光扫视前方林区,看法已截然不同,大有草木皆兵之感,禁不住暗抹一把汗。
追敌心切,确是兵家大忌。
蓦地,鼓声大作,紧跟后方蹄音骤起,从林木暗黑处涌出数百敌骑,为首者正是陈普环,在官道上迅速排成战阵,以防李靖部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