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秀色须待十年培(18)

将萧禧逼得入席,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不过即使到了席面上,按照礼节的几巡酒后,言辞之间的交锋也没有停下来在都亭驿中,辽国的使团被约束得像是坐监一样,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消息出不去所以到了酒宴上,留给萧十三享受的余地很小,他得到的消息,往往都是宋人故意泄露给他的“如果贵国硬是要侵吞高丽,那就没什么好谈了”韩冈的语气看起来很是强硬的说着,完全不留任何婉转的余地萧禧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几倍水酒而软化:“高丽王家负隅顽抗,毫无向悔之心征战之中,自留不得他们的性命”“当可别立旁嗣难道高丽宗室,无论远近,都给贵国杀绝了?”吕惠卿冷笑着着问道,“宣徽当是不知,高丽王女不下嫁臣庶,必归之兄弟数百口皆在开京城中,兵火一起,连城俱化为灰烬了”“数百口人没一个逃出来?!”吕惠卿当然不信,只是他在这着一会儿,可没权力干涉军务“贵国在交趾所为,其实跟鄙国在高丽做的有多少差别?”韩冈反问道:“交趾杀我中国子民数万国仇可复,此乃春秋大义不知高丽杀了多少贵国子民?”见宴上争锋相对,郭逵只顾低头看着面前的酒杯世人皆知,祸水东引的是韩冈高丽国灭,也可以说是在韩冈的计划之中只要能用高丽拖住辽国,那么谁都要赞一句韩冈运筹之妙已是出神入化,堪比管乐韩冈现在的强硬,想来也就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郭逵很是好奇,韩冈到底能用什么办法,将辽国硬生生的拖在高丽,只凭那些不堪一战的水军吗?郭逵完全不出声,他是武将,倒也罢了而吕惠卿,也同样不做声跟辽人像商人一样讨价还价,丢脸的是韩冈若是将萧禧给气走,犯下大错的依然是韩冈既然如此,还插手做什么,干脆就交给韩冈好了萧禧当然不肯放弃,他挟攻下高丽的声势而来,但宋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盲目乐观了相反地,宋人的还击他却不能不在乎那关系到高丽的战局各自都有心思,酒宴很快就结束了萧禧不用人扶,根本就没醉,却等于是被押送回了都亭驿韩冈和吕惠卿跟郭逵一一告辞,郭逵今天在殿上一句话都没说,事后也没有松口的意思但韩冈与吕惠卿有话说“之前玉昆你说要看辽国的诚意要是有朝一日,辽国的诚意充分,那么耶律乙辛打算篡位,玉昆你就是准备反对出兵了?”“怎么可能?当然要出兵!匡扶正统,存亡续绝,这正是华夏有别于蛮夷的地方”至于幽燕,那是酬劳还有比这更加名正言顺的吗?韩冈可是一直都在盼着耶律乙辛能够早一步篡位“回想当年,萧禧每次入京,朝堂上就要乱上一次,如今倒是变了,朝堂上安安静静,而换成是萧禧坐卧不安了”吕惠卿感叹着,这样的结果,在几年前完完全全想不到“弱国无外交”韩冈说道原本以军力算,辽强宋弱,所以辽国国使每每能逞欲于大庆殿上但现在宋强辽弱,萧禧虽是外交上经验丰富的使者,在咄咄逼人的吕惠卿和韩冈面前,也只能进退失据“这一句说得好”吕惠卿放开缰绳,双手拍了拍,“可以登载到报纸上了,给今天的事做个标题”“报纸?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兴趣”韩冈看了吕惠卿一眼,有这一位在,快报就会当做没这回事吕惠卿到底是把京城中的宗室、贵戚和豪商得罪得太深吕惠卿回京的消息,快报上没有刊登出来,更别说他在殿上的精彩演出翻翻近日的报纸,里面甚至提都没提到吕惠卿这个名字倒是辽使被火炮吓得魂飞魄散,被翻来覆去的说东京百姓最是喜欢这一套,所以那些编辑们都是不厌其烦的反复一说再说不仅仅是这一次,就是之前宋辽大战,两家快报的报道主力也放在河东、河北的战局上而潼关以西的战事,就是王舜臣的名字都比提到吕惠卿的次数更多在种谔和吕惠卿的对比中,种谔也是远远胜出早在吕惠卿到山西前,他就已经是名震一方的大将了由于宣传上有所侧重,在最底层的百姓中,有很多人都认为吕惠卿是借助了种谔才得到的灵武之地,只是捡了便宜去相比起韩冈救难之功,当然是差了很远与郭逵那边相比,也就占了个斩首多,夺回的土地多,其他也只是平平虽说这样的说法,擦了一点事实的边,但总体上说,没有吕惠卿在背后支持,最后的结果不会这么完美贺兰山下的核心地区给官军牢牢占据,几家从青铜峡出来的党项部族根本无力与官军抗衡这其中,吕惠卿起到的作用比种谔要大,而且是大得多“肯定是有兴趣”吕惠卿笑说着,但很快就收敛了笑容只见他又说道,“关西百年烽烟,于今终于是到了尽头澶渊之后,河北得享七十年太平,现在也该轮到关西军民休养生息了不过西军虽是精锐,可若马放南山,几年之后,也就泯然众人了,届时如同河北禁军一般,国家忧急之时,如何派上用场?”“也不是不能用”韩冈皱着眉头,“河北禁军训练一下,还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河东的官军就是如此,河北军也不会例外”吕惠卿冷笑了一声:“仓促训练,又能如何?关西,有良将强兵,又能驱使党项,故而胜得轻易而河东,虽然一开始就是危局,但河东精兵是玉昆你第一次任官河东时就开始训练的,此番虽败,却非战之罪只有河北的禁军最差,跟京营相仿佛若是令表兄领军侵入辽境时,麾下皆是西军的话,不会有此大败”韩冈摇头道:“终究还是不训练的缘故字一天不练手变生了,全都马放南山,不要说几年,半年、一年就废了不过自来练兵,没有比战场更合适的地方了西军的精锐,是用一年数次上阵换来的现如今,元丰新约既已议定,短时间内无论南北都不会去破坏没有战事,练兵也无从谈起?”吕惠卿轻轻摇头,韩冈其实心中早有定见,现在只是装傻“大宋周围,可以用兵的地方多得是不信玉昆你没有考虑过”吕惠卿说道之前在王安石家,有许多话没能说得很细,但现在时间正好很充裕,可以稍稍详细的说上一阵韩冈的心思,吕惠卿看得清楚,却又感觉很模糊说是清楚,韩冈一心要推广气学,这一点,吕惠卿早就看明白了但说他模糊,却也的确模糊,韩冈的气学发展下去,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一点,吕惠卿还没有想出个结果来不过现在既然要出外,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竞争的必要现在顺着毛捋,暂时倒是不难应付韩冈这个人,只要不主动去招惹他,几乎是无害的就像是刺猬只要把刺竖起来,谁上来都要吃个大亏当然,刺猬不会经常忘水里丢石头,让人没法儿安生的过日子吕惠卿也明白,韩冈只是现在稍稍消停了一点,过些日子,又不知会做什么事了种痘法就是韩冈弄出来的事,还有军器监各种行之有效的产品,还有方城山中的轨道,都是韩冈弄出来的事只要稍稍放松一下,韩冈就会将手伸到各个角落,就是吕惠卿也想不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不过吕惠卿很快就放弃了猜想,安心想用韩冈的发明就够了韩冈也有些感慨,吕惠卿当真是想要在河北做一番事业,之前的猜测都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吕惠卿可不是省油的灯王安石一走,就开始推行手实法现在镇守河北,纵然不是宣抚使,但能动用的资源也不是等闲,想要做出点事情来还是很容易的但这关韩冈什么事?那是两府要操心的吕惠卿要是能分心在两府身上,韩冈双手支持两人各有索取,很容易便达成了协议自不会要书写合同,只要签字画押点点头,在夜幕下,分道扬镳而去吕惠卿走了,走得十分的干脆利落让很多人失望不少而沈括回京来了,苏轼也回来了,还有苏轼的死对头李定,官复原职的御史中丞,竟然跟苏轼同时进京连两人所乘坐的官船,都是同时入港去迎接两人的官员,见面时,少不了有些尴尬最头疼的就是章惇,李定和苏轼他都要迎接,偏偏还撞上了萧禧却还没走,他还在等向皇后的第二次接见“这个秋天还真热闹”韩冈拿着墨香阵阵的《自然》新刊,说得事不关己“京城一向热闹”坐在韩冈对面,李信平静的说道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