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恕我直言

佛乡,洗身池处,念禅犹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目不动。博娴与婉惜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婉惜绛唇微动,打破了沉默。

“博士生,你——还好吧。”

说完之后,婉惜又紧紧地闭上了双唇,事情发展到了今日的地步,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博娴了。

对博娴有情吗?每一次有新情报,她都没有丝毫地犹豫便会转达给人世主。

对博娴没情吗?为何在看到博娴重伤垂死的时候,自己又会不顾一切地要去救他?

博娴点了点头,道:“我没事,很多谢你救了我。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我又何尝想过呢。”

婉惜凄然一笑。“在烟都,人世主便是天,便是最大的独裁者。烟雨云风,皆是身不由己,一切都只为了人世主而活。一直到当初,夜流光等人攻破了烟都。”

博娴问道:“当初烟都被破,人世主自困,你们四人各去了何处?你,又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烟都四宫,本皆是男儿身,虽经历了烟都特殊的仪式而有些不同,但是眼前的婉惜,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女儿身。这一点,饶是博娴也无法想通。

“如你们现在所知,云宫隐藏身份进入了宗上天峰;烟宫则是在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隐居,直到接到了人世主的指令;至于我,在醒来之后,便莫名变成了女儿身,一直跟着那戏班子四处飘荡,直到遇见了你。”

“世上竟有办法能让人转变男女之身,果然我们对于这个武林的了解,仍然只是冰山一角啊。”博娴略微感慨,旋即问道:“那风宫风无痕呢?自从烟都再出,便从未见过此人,他是否仍隐藏在暗处?”

博娴这话问出,一旁的念禅不由得眉头微跳。同时耳朵微动,静心倾听两人的对话。

婉惜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也并不清楚,风宫一直都是与人世主单独联系的,我也因为卧底在你身边,甚少关注他。”

博娴:“看来此人仍是麻烦啊。”

不论如何,云宫能一直隐藏到现在都不被发现,的确是一个难缠的人物。

“博娴,你——能原谅我么?”婉惜突然说道,看着博娴的眼中有着十分忐忑。烟都没了,人世主死了,现在的她,似乎真真的便如一个普通的女子了,

博娴一阵沉默。

对于婉惜,他应该是有情的。但是对于她的身份,她的过去,博娴却又无法释怀。

婉惜张了张口,随后无声的惨笑。“我也明白,我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你又怎么可能原谅我,怎么可能……”

“雨宫,或者婉惜姑娘。”

博娴突然开口了,他看着婉惜,认真地说道:“你是真心要抛下烟都之人的身份,重新一切么?”

婉惜:“我本就是为了人世主而存在,人世主死了,我们也没有生存的目标了。”

“也就是说,若是人世主没死,又或者有能可代替人世主之人出来登高一呼,你便会再次与他为害?”博娴沉声说道。

若真是如此,即便是他再有情,也不能放任婉惜了。

婉惜呆呆地看着博娴,突然展颜一笑。“不会了,这个武林,我厌了。即便你不原谅我,我也只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孤老终生。”

婉惜起身,朝着博娴躬身说道:“很感谢这一段时间你的陪伴,这一段注定不可能结果的感情,婉惜会用余生铭记,请。”

说完,婉惜转身走开,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已是泪流满面、

“婉惜姑娘。”博娴突然开口,温声地说道:“其实,我从不曾怪你。”

婉惜步伐一顿,旋即苦笑了数声,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逐渐地远离了。

博娴看着婉惜身影,闭上了双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将眼眶内的朦胧淡化。再睁眼,便又是那一名高丘笑蓬莱了。

一旁,念禅隐晦地睨着婉惜远去的身影,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

酒庐之外,一道背负着冰棺的男子缓缓前行。

虞千秋:“前方便是素不凡隐居之地了,逐渐靠近,空气中的酒香以及剑压也越来越强,若是根基不足者,恐怕连靠近酒庐都难,不是被酒香迷醉,便是被剑压慑退。”

根基不足者,自然不包括虞千秋。

虞千秋加快了速度,半柱香之后,虞千秋踏足酒庐。

酒庐的布局也十分简单,只是一间小小的草庐。只是在草庐之前,有一个池子,池子中间,一朵如剑矗立的莲花,夺人眼目。

“好浓烈的酒香,好精纯的剑气。酒池剑莲,果真不凡。”虞千秋心里暗惊。

“咴咴!”

一阵驴叫声突然传来,这时虞千秋才看见在草庐之后,正有一头小毛驴在看着自己。同时,草庐门被推开,一身慵懒随意的素不凡走了出来。

“酒庐向来少有人拜访,不知是哪位朋友大驾光临。”

素不凡抿了一口酒,笑着开口。

虞千秋拱了拱手,道:“在下虞千秋。”

“哦?”

素不凡看了看虞千秋,目光又在他身后的冰棺一扫而过,说道:“我听过你的名号,不过你我素无交集,突然造访,是有何事?”

虞千秋:“一事通知,一事相询。”

“说吧。”素不凡笑道,举止从容不羁。

虞千秋:“李裔文废武,全身筋脉尽碎,详情如此。”

素不凡听着,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开始变得有些阴沉。

“这孩子,还是太冲动了啊。”听完之后,素不凡略有叹息,早在当初斜月坪上,他便看出了李裔文性子颇为冲动,没想到这么快,他便为了自己的冲动而买单了。

素不凡感慨了一番,随即问道:“你应不会专门来通知我此事,恐怕为的便是你那相询的一事了。”

从虞千秋口中得知,李裔文目前虽然废武,但是并没有生命危险,并没有必要专程跑来酒庐通知自己,那么虞千秋真正的目标便十分明确了。

“是。”

虞千秋十分坦诚,直接问道:“我想请问前辈,可知有谁人习有蕴含雷电之力的武学。”

“雷电之力嘛……”

素不凡摩挲着下巴,似在回忆,半响之后才说道:“除去道门八卦流能可引入少量的雷电之力外,似乎便没有了——不对,在许久之前,东武林曾发现过一件奇事,有人操纵天雷之力,将一名仇家劈成焦炭。”

“东武林。”虞千秋若有所思。

“多谢前辈指点,虞千秋尚有他事,便先行告退了,请。”虞千秋得到消息后,便匆忙离去了。

“诗驴,咱们也再走一趟这红尘吧。”

素不凡则招了招手,唤来毛驴,逐渐离开酒庐。

…………………………

鸣翠山,深柳读书堂。

甫从无路之巅归来的四人,并没有各自休息。就连刀天下,也暂时放下休养,围坐在了老柳树之下。

柳三变对裳不归打趣道:“今日我们三人聚会,这样历史性的一刻居然有你参与,真是令人心里有些芥蒂。”

“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哈哈。”裳不归哈哈一笑,也知道柳三变只是打趣,因此毫不在意。

刀天下咳嗽了两声,道:“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还要抓紧时间疗伤呢。”

虽然几人聚在一起颇为难得,更还有新朋友相陪,但是刀天下并不习惯自己带伤的身体,想要早些痊愈。

柳三变道:“确实现在也不是欢聚的时刻,主要是我这为好友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柳三变指了指裳不归。

裳不归道:“在下裳不归,是一名浪漫的写书人,现在正准备写一出西垂的绝唱。我听闻三儿说你曾见过使用胡笳十八拍之人,不知是谁,现今又在何方,可否与我一说?”

裳不归也是干脆人物,毫不赘言,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刀天下:“这嘛……与你说也无妨,因为此事我到如今也有些奇怪。当时我正在北武林游历,突然便遇见了一名神色异常的青年,他见着我二话不说便是一记嘶马尘绝。我们对拼了一式之后,他便快速离去,我当时有他事在身,并无追赶。再之后,便不曾听过此人的消息了。”

“嘶马尘绝,胡笳第十拍。”裳不归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